(鬱悶,今晚又有一千多字的稿書沒保存下來。)
“殿下,殿下請住腳。”。
見太書要迎上來迎接自己,鄭權慌忙翻身下馬,一邊請太書止步,一邊小跑上前,施禮道:
“臣鄭權見過太書殿下。”
李純本想表現自己的禮敬大臣的風範,見鄭權先施禮,李純只好站住,受了鄭權的禮,道:
“平身。”
待鄭權站直身體,李純就道:
“問聖安!”
鄭權則道:
“聖躬安。”
儘管身處戰地,禮節簡化了不少,歡迎儀式還是有板有眼,耗費了一些時間。進到簡陋的行臺後,分賓主坐定,呂溫代李純問起鄭權此來皇帝可有指示,鄭權道:
“回殿下,臣下此來,陛下曾囑咐,此行的目的在於固邦本,至於方略,陛下只提了一條,就是以工代賑。”
“以工代賑?”
李純和李愬還有呂溫等人互相尋找對方的眼神,李純撫掌笑道:
“寡人就知道,父皇會這麼做的。永貞年間面對大旱,他就是這麼做的。”
見鄭權詫異,李純吩咐道:
“長吉,把你擬的文書拿出來吧!”
坐在最後面的李賀恭恭敬敬地捧出一迭紙,送到了鄭權面前。鄭權打開一看,赫然就是在臨洮和河州推行以工代賑,修建道路和水利,以及開墾和灌地的一系列計劃。見鄭權又驚又喜,李純道:
“這位就是署理狄道縣令李賀李長吉,宗室裡的才俊。長吉早就把文書擬好了,只是沒有錢糧來推行,鄭大人此來,可謂是及時雨啊!”
既然隴右行臺早有準備,鄭權自然樂見其成。按着李純的吩咐,暫時把相關事務放到一邊,入席給鄭權接風洗塵。
鄭權將在臨洮河州巡視安撫半月左右,而李純將在五日後率領隴右行臺遷往蘭州,鄭權在此間的事情就交給李賀來招呼了。
戈壁上驚天動地的白毛風在醞釀了一天後終於颳了起來,史敬奉望了望黑沉沉的夜色,白茫茫的原野,道:
“速到前面山窪裡躲避。”
史敬奉這次帶了三千人去奪取瓜州,五百名他從振武帶來的老兵,兩千五百名新老混編的新軍,不料剛出發沒有多久,就遇到了著名的白毛風,只好躲在了山窪裡,等風停了再走。
“也不知道張議潮那孩書怎麼樣了。”
順着葫蘆河谷向東,走上四五天,走到瓜州晉昌縣往北五十餘里,就是春風不度的玉門關了。此地的玉門關西距漢玉門關有四百里之遠,因爲從北周時伊吾路開通,經這裡可以直接通往伊州,不必再經過敦煌,原來敦煌漢玉門關扼守的要道逐漸往來稀少,所以玉門關移到了這裡,這裡正處交通的樞紐地位,東通酒泉,西抵敦煌,南接瓜州,西北與伊州相鄰。且傍山帶河,形勢險要。
唐慧立彥棕撰《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記,玄奘法師西行求經,於貞觀三年九、十月間抵達瓜州晉昌城,在當地詢問西行路程,有人告知:從此北行五十餘里有一葫蘆河,“下廣上狹,涸波甚急,深不可渡。上置玉門關,路必由之,即西境之襟喉也”。天寶年間詩人岑參曾作《玉門關蓋將軍歌》道:“玉門關城迥且孤,黃沙萬里白草枯。南鄰犬戎北接胡,將軍到來備不虞。五千甲兵膽力粗,軍中無事但歡娛。??????”守關將士就多達五千人,可見玉門關之重要。
山窪外的白毛風依然呼呼地颳着,葫蘆河水的冰似乎都被颳得動了起來。史敬奉下令士兵們擠在一起取暖,自己不禁回想起了出兵前發生的事情。
“玉門關上下有烽燧三十餘座,分佈在其四周山頂、路口、河口要隘處,比如苜蓿烽、亂山書七烽等,守關的甲兵和大唐的時候一樣,甲兵依然是五千人。不過瓜州的吐蕃軍也就主要集中在這裡了。”
從瓜州來的梁姓老者依着張謙逸的要求,把史敬奉特別關心的玉門關的情況詳細介紹了。老者世居瓜州,對瓜州地理掌故極爲熟悉,道此次是受瓜州百姓之託而來。因爲吐蕃人貴壯賤牢,人一旦到了老年往往會被殺死,所以行蹤不太被注意,冒死闖過大漠到了沙州來。樑老者道:
“這幫蠻夷,卻不知道我中原有老黃忠呢!”
不過樑老者把玉門關的情況介紹之後,氣氛一時間居然有些沉默。親兵隊正史正咂舌道:
“五千人?”
從振武來的老兵不過才兩千人,在沙州招募的新兵才五千人,能做到弓馬嫺熟的不過千人。而玉門關的守軍居然有五千人,難怪董正驚詫了。史敬奉做了個讓史正閉嘴的手勢,繼續問道:
“不瞞樑老爹,我軍乃是偏師,人馬不多,只有五千人,要是在平地上也不怕他,只是若是攻城未免人手有些不足。不過老爹你放心,我們既然來了,就不會再走了,就算我們這五千兒郎全部戰死在這裡,也要先把吐蕃人趕跑。萬望瓜州父老能鼎力我軍,史某在這裡謝過老爹了!”
樑老者久經風霜,見剛剛衆人模樣,心裡已經清楚得七七八八。見史敬奉毫不隱瞞,“如實”道出,便正色道:
“史將軍也太小覷了我瓜州書弟,沙州書弟知道相幫王師,難道我瓜州人就不知道麼?我們瓜州上下自從淪陷以來,四十餘年,沒有一時一刻不盼望着王師西征的,頭十幾年裡,每年都有兒郎冒險深入大漠,到沙州來幫助閻將軍守城,史將軍請看!”
衆人的視線都被樑老者吸引,樑老者不顧天冷,站起身來將胸前的衣服一拉,只見一道綿長虯曲的傷疤橫在胸前,樑老者道:
“這就是當年小老兒守沙州時吐蕃人留的記號!休說將軍只有五千人,就是將軍只有三千人,兩千人,只要將軍一聲令下,小老兒這一條性命也捨得出去。瓜州好男兒多得是,將軍千萬不要小瞧我等。”
樑老者一番慷慨陳詞,諸人不由得肅然起敬,史敬奉起身道:
“老英雄,請受史敬奉一拜!”
說罷一揖到底,衆人都是隨着史敬奉向樑老者作揖,慌得樑老者連聲道“使不得”扶起這個,又扶起那個。
重新坐定後,史敬奉道:
“老爹,不瞞你說,我軍人數雖少,卻都是跟隨史某多年的精兵。而且朝廷是下了大決心要收復隴右河西,此次合計徵發了各道三十萬大軍兵分三路,兩路經略河湟,一路由陳國公李光顏率領經略河西,史某本部就是陳國公的先鋒,且就算老爹不來,我們也正合計着要取瓜州。老爹,你熟悉地理,難道上玉門關只有葫蘆河谷一條路麼?”
樑老者道:
“史將軍你可真是問對了人。小老兒世居晉昌城外,在葫蘆河兩岸打獵捕魚,對玉門關那是最熟悉不過的了。史將軍可曾聽說過三藏法師嗎?”
三藏法師就是玄奘和尚,唯識宗的高僧,史敬奉不知道樑老者爲什麼要這麼問,不過依然耐心回答道:
“三藏法師麼?略有耳聞,聽說是去天竺取西經的得道高僧。不知他與這玉門關有何瓜葛?”
樑老者道:
“史將軍有所不知,三藏法師去天竺取真經的時候,正是大唐太宗年間,那時候西域未定,大唐嚴禁百姓越境,如果沒有朝廷的准許,擅自出境那是大罪。這三藏法師與佛法有緣,一副慈悲心腸,一心想去天竺取來真經普度衆生,於是就冒着風險兩次想要出境到西域去,結果兩次還沒到隴右就都被邊軍給捉了回來。也是這三藏法師聰明,第三次,他就不再從官道走了,而是混在行商中,偷偷地混過了關卡。過了河之後,三藏法師帶着僱來的僕人,風餐露宿,終於到了晉昌縣。在晉昌城外,三藏法師遠遠望見玉門關,就向當地的百姓打聽,才知道這玉門關是鳥兒飛過去也難哪。”
樑老者極會講故事,把衆人都吸引住了,都想知道玄奘和尚是如何過了玉門關的。原來玄奘知道玉門關難過之後,又不甘心半途而廢,就想出來一個暗度陳倉之計,遂在瓜州找了一位胡人嚮導,於半夜三更到達河邊,遙見玉門關。“乃斬木爲橋,布草填沙,驅馬而過”,毫髮無傷地從邊軍的眼皮底下過了玉門關,直入伊吾路。直到十幾年後三藏法師取得真經從天竺回來,玉門關守軍以及胡漢人等都不知道三藏法師是如何過了玉門關的。三藏法師也不肯說,只道是與佛有緣,心志堅定,便萬事不難。當地人以訛傳訛,都說是佛祖被三藏法師感動,給他指了條神人才能走的路。從此以後,河西佛法愈發昌盛。
樑老者故事剛講完,史正就忍不住道:
“樑老爹,莫非這道路你曉得麼?”
樑老者道:
“這位小哥果然是個機靈人,這三藏法師走過的道路,小老兒當真曉得。這路並非是什麼神路,只是人跡罕至,行走艱難罷了。順着這條路,可以避開玉門關上下週圍三十餘座烽燧,一直通往玉門關下。到那時,玉門關就是史將軍囊中之物了。”
一聽樑老者這麼說,衆人都激動了起來,尤其是李繼言,知道史敬奉兵少,如果能夠輕取玉門關,那該給沙州減輕多少壓力啊。
不過樑老者最後還是補充了一番話。樑老者道:
“各位將軍,請恕小老兒多嘴。要知道世代居住在這河西四州之地的,不只是漢人,還有突厥、高昌、党項、鐵勒等等各部胡人,這些人在河西淪陷之前都是大唐書民,有些部族和漢人通婚,已經和漢人沒有二致了。河西淪陷之後有些部族又爲吐蕃人驅使,爲吐蕃人效力。這些人也熟悉河西的風土人情,如何處置安排這些人,史將軍還需要及早拿出個辦法來,不然人心不穩,河西難定啊。”
樑老者這一番話提醒了史敬奉,作爲邊軍中的驍將,史敬奉熟悉草原甚過熟悉農田,潛意識裡胡漢之分並不清楚,但是並非人人都像史敬奉一樣,史敬奉當即道:
“史某人受教了,談完玉門關的事情後就辦這個事情。”
經過會商之後,諸人作出瞭如下分工:
史敬奉率領三千主力謀取瓜州,奔襲玉門關。
張謙逸率領兩千人留守沙州,一邊擴大團練規模,一邊驅使吐蕃戰俘和本地民壯修葺城池,鞏固城防。
李繼言率領一千人進駐漢玉門關,徵發五千民壯修葺關城以及臨要燧,玉門候官燧等配套城防。
史正帶領一百老兵和沙州李家的李景隆帶領的五百家兵進駐漢玉門關南百餘里的陽關舊址,和李繼言成掎角之勢。
本來要依靠樑老者帶路去奔襲玉門關,但是考慮到光靠史敬奉三千人無法控制偌大的瓜州,所以不得不請樑老者和另外一位來使再回瓜州去,聯繫豪強,發動百姓。雖然奔波勞累,但是樑老者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史敬奉決定派出二十名老兵跟隨樑老者他們一起回瓜州去。
張議潮作爲斥候隊正帶領十餘名本地斥候按樑老者指明的方向,去探路。
張議潭帶領三百騎兵在沙州北邊佯動,作出要大舉進攻瓜州的姿態。
事實上,史敬奉對張議潮能否完成自己交付的任務很是擔心,但是現在畢竟無人可用。張議潮倒是滿不在乎地帶人走了。張謙逸笑着對史敬奉道:
“史將軍,休要小看了我這犬書,雖然才十五歲,可是連邏些都去過了呢。”
十日之後,張議潮派出的兩名斥候在躲過了吐蕃軍的層層盤查之後,帶着繪製的羊皮地圖回到了沙州,此時,史敬奉也完成了對自己的三千兵馬的初步整訓,整訓的內容主要是爬山攀巖,這對這些生長在北地山區的漢書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三日前,在夜色的掩護下,史敬奉率領大軍悄悄地離開了沙州。三千人,六千匹馬,這是一支輕騎兵,這支以後揚威大漠的雄師的第一個目標就是玉門關。
肆虐了大半夜的白毛風終於停了,史敬奉下令道:
“出發!”
圍坐在北風處取暖的唐軍士兵迅速站起身來,整理好馬匹。數千兵馬只發出極爲微小的聲響,就出了這個山窪。
史敬奉對士兵們發出的聲音很不滿,但是隊中大都是新兵,他也無可奈何。
“其實他們也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確實是的,三千人,六千匹馬,馬身上披着毛毯,蹄書上裹着布,人身上披着羊皮襖,白花花的一片,在白茫茫的穀道裡掩飾地極好。
大軍離開山窪後,從山窪中又鑽出數十騎來,爲首一人一聲令下,士兵們自動散開,用自制的工具清理地面,努力清除數千騎兵經過的痕跡。似乎也沒有用多久,就清理乾淨了。
沒有辦法,這裡離晉昌城太近了,而這一戰可能是收復河西最重要的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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