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燕兒就差點叫李佑那小子糟蹋了?”李承乾神情依舊平淡,但眸子裡卻透出一股冷意來。
站在李承乾下首的是暗影的成員,名叫天一,不屬於七部的任何一部,直接對李承乾負責,專門保護李承乾的安全還有承擔李承乾與暗影的聯繫工作。
“回主上的話!”天一還有另外三人是天璇專門訓練出來的,他們的武功專走偏鋒,進境卻是極快,四人聯手,足以在大多數情況下保護李承乾全身而退。自從李承乾數次遇險,他對自身的安全非常看重,於是便有了天一到天四的出現。天一身量並不高,但是身材很勻稱,他有一張極具欺騙效應的娃娃臉,身上沒有半點所謂的高手氣息,但若你因此而小看他,保證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他從外面保護王燕兒的人那裡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不敢怠慢,便來稟報,見到李承乾明顯有了怒氣,自然要解釋一番,“當時情況並非十分危急,因此樞十九沒有出手!後來賀蘭大人到了,攔下了齊王殿下!”
沒有聽到李承乾的回答,天一繼續說道:“齊王殿下已經在打探王小姐的來歷,主上,要不要遮掩一二?”
“那倒不必!”李承乾淡淡的開口,“本宮的事情,父皇他們是清楚的!就讓李佑知道好了,燕兒是本宮的人,本宮倒要看看他的反應!”
“西北那位如今如何?”李承乾近乎漫不經心地問道。
“回主上,侯君集如今正在征討高昌,那位與他已經有了聯繫!”天一毫不猶豫的說道。
“都是不安分的人呢!”李承乾垂下眼睛,斂住眼中的厲色,“侯君集!莫不是他覺得父皇捨不得殺他麼?還有,青雀,至今還是不肯接受教訓呢!罷了,告訴天權,將這些事透露給父皇在那邊的人,他知道該怎麼辦!你下去吧!”
“是,主上!”天一應聲道,很快身影便消失在這個房間裡。
“倒是要去找一下母后呢!”李承乾淡淡一笑,長身而起,“王林,更衣,本宮要去太極宮給母后問安!”
到了太極宮,李世民也在。李承乾快步上前,行了一禮:“兒臣見過父皇、母后!”
“乾兒來啦!”李世民臉上帶着笑意,似乎有些促狹的味道。
而長孫皇后也是含着笑意,說道:“乾兒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麼?”
李承乾討好的上前:“兒臣就不能來看看父皇母后了麼?”
長孫皇后笑得很愉快,吩咐道:“當然能了!乾兒,御廚剛剛做了玉酥酪,味道還不錯,你也嚐嚐。來人,給太子上茶!”
吃了一小碗酥酪,端過茶盞,裡面是上好的雨前龍井,李承乾呷了一口,便端在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用茶杯蓋颳着茶沫。
李世民在那裡和李承乾拼着耐心,長孫皇后卻沒這個閒心,她笑吟吟地開口問道:“聽說乾兒在外面喜歡上了一個女子?”
正題到了!李承乾放下茶盞,故作驚訝:“母后知道了?”
“你幾次出門都是和那個女子一起,要不是長樂說起,你還把母后也瞞着不成?”長孫皇后微笑道,“不過,那女子出身畢竟低了一些,不通禮數!乾兒打算讓她爲妾嗎?”
李承乾笑道:“母后明鑑,燕兒天真爛漫,兒臣怕她入了宮,磨了本性,反倒是不美!”
李世民哈哈一笑:“朕還以爲咱們這個兒子是什麼正人君子呢?想不到打得主意卻是要在外面養外室了!”
“父皇說笑了!”李承乾故作爲難,“燕兒一身江湖習氣,哪裡受得了許多哦規矩!兒臣喜愛的就是她的天真可愛,若是磨平了那性子,便與尋常宮女無異了!而且,燕兒的出身,讓她進宮也是爲難!”
“你這孩子!”李世民笑道,“人家小姑娘跟了你,你不讓她入宮,這名不順言不正的,人家姑娘也不會樂意的!你一年到頭能出去幾次,也不怕冷落了她!至於這出身,太子想要一個侍妾,難道還能惹什麼閒話不成?朕看太子妃也是和氣,不會爲難與她,乾兒放心讓她進門就是!”
“兒臣多謝父皇成全!”李承乾立馬打蛇隨棍上。
“你這孩子,居然算計到父皇身上來了!”李世民一愣,見得李承乾臉上的笑容,知道這是讓李承乾算計了,也不生氣,反正這事也是無傷大雅,也能增進父子之間的感情不是!
“父皇英明,這麼快就發現兒臣的小聰明瞭!不過,君無戲言,父皇不會反悔吧!”李承乾笑嘻嘻道,適時的在李世民那裡討點便宜,也是好事。這樣,李世民在心裡對他的定位,會更多的傾向於他是他的兒子,這父子之情,與君臣的名分,區別可就太大了!
“那女孩子是叫燕兒吧!”長孫皇后溫和的笑道,“回頭讓母后見見她!這事你和太子妃說了沒有?”
“兒臣回去就跟她說!”李承乾點頭道,後院還是要安排好的,免得失火啊!
“恩,太子妃一向寬厚,不會嫉妒的!”長孫皇后帶着一點讚許,“乾兒也不要冷落了太子妃!”
“兒臣明白!”李承乾點點頭。
李世民一直以來也是風流之輩,自然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跟兒子說什麼,作爲帝王,追求的就是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的生活,太子喜歡上一個民女有算什麼呢?只要不沉迷女色就好!
又說了一陣子話,李承乾見得長孫皇后已經有了些許倦意,便起身準備回去,臨行卻道:“兒臣見母后似乎氣色不佳,不知是否讓御醫看過?”
長孫皇后微笑道:“乾兒多慮了,大概是天氣燥熱,有些睏乏而已,無甚大礙!”
李承乾點點頭:“那兒臣就放心了!母后還是要保重身體纔是!”
長孫皇后眉目間滿是欣慰之意:“乾兒放心吧!”
李承乾告退之後,李世民眯起了眼睛:“觀音婢,朕今兒倒是聽說那個小丫頭昨日裡差點讓佑兒給帶走了?那丫頭據說容貌雖不是十分出色,卻自有一股天真風情,至今,已然招惹了不少人家的子弟呢!”
長孫皇后和聲道:“陛下,乾兒自有道理!那些子弟無非是些整日裡遊手好閒、鬥雞走狗的紈絝而已,自不會與乾兒爲難的!”
“朕擔心的倒不是這個!只是看起來那小丫頭似乎命犯桃花,會不會折了乾兒的福氣!”李世民微微一笑,說道。
“乾兒的福氣又哪裡是鄉野的小丫頭折得了的!陛下過濾了!”長孫皇后又問道,“怎麼又扯上齊王了?”
李世民冷哼了一聲:“那不肖子,昨日裡偷偷摸摸跑到上林苑狩獵,直至傍晚纔回!路上縱馬疾馳,差點撞上人。那小丫頭倒是頗有幾分俠義之氣,硬是救下了那孩子,攔住了他!結果那小子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在大庭廣衆之下出言調戲,最後竟誣那丫頭爲刺客,說她意圖謀害當朝皇子!若不是賀蘭楚石從那裡經過,認出了那小丫頭,李佑那混小子就當真把那丫頭帶回來糟蹋了!”
“齊王只是年紀尚幼,心性未定罷了!陛下還是莫要太過憂心了!”長孫皇后勸道,“不如陛下給齊王延請嚴師督導一番,好讓他知曉事理,日後也省得陛下與陰妃操心!”
“陰妃!”李世民有些惱怒,“她就知道寵着兒子!李佑那混小子都氣跑了好幾個先生了,都是她在一邊遮掩着!真當朕什麼都不知道不成?慈母出敗兒,古人誠不我欺!”
長孫皇后嫣然一笑:“陛下莫非是在說臣妾不成!莫不是雉奴還是乾兒惹你生氣了!”
“怎麼會,觀音婢一向最是懂得朕的心意的!”李世民笑道,眼中露出關切之色,“觀音婢確實氣色有些不好,要不要朕宣御醫來診治一番?”
“陛下是知道的,臣妾的身子一向如此,只是有些倦怠,陛下不必憂心!”長孫皇后反而在那裡安慰起李世民來了。
李世民長出了一口氣:“那就好!朕還想和觀音婢一起白頭偕老呢!”
長孫皇后忽然噗哧一笑,說道:“陛下說起這話,臣妾倒是想起以前乾兒跟麗質取笑的話來了!”
“哦?”李世民很有興致地問道。
“據說那日是衝兒生辰,乾兒也受邀前去賀壽!”長孫皇后微笑道,“麗質說乾兒向來長於詩文,便要他寫上一首!乾兒便要求麗質要把詩念出來,麗質答應了!結果,麗質唸了那首詩,羞了好幾日,跟乾兒鬧了很長時間別扭呢!”
“是什麼詩啊?”李世民也知道長子在詩詞上頗有名氣,這幾年卻很少見得他寫詩,如今聽得如此趣事,怎能不生興致。
長孫皇后曼聲吟道:“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長健,三願猶如樑上燕,歲歲常相見!”
李世民撫掌大笑:“果然絕妙!啊呀,以麗質那般薄的臉皮,讓她當衆說出這般情話,確實難爲她了,難怪她要和乾兒置氣哩!”
然後,李世民充分表現出了男兒本“色”,看着長孫皇后依舊光彩奪目的面容,大笑道:“你我二人也是結髮夫妻,自然也應該如那樑上燕一般,歲歲常相見的!”見得長孫皇后神色嬌羞,他心頭一熱,上前擁住了長孫皇后,用嘆息一般的語氣說道:“觀音婢,你會和朕一直在一起的!”
這邊結髮夫妻溫柔繾綣,那邊陰妃已經是神色陰鬱,看着坐在一旁的兒子,滿眼都是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你,你說什麼?”陰妃緊緊攥着椅子扶手,纖細白皙的手上已經現出一根根的青筋來,“你昨兒個調戲的那個民女是太子的紅顏知己,啊?”
李佑垂着腦袋,一臉沮喪:“母妃,兒臣,兒臣該如何纔好?”
陰妃急急地喘了一口氣:“佑兒,你,你讓母妃說什麼纔好?”
“你不喜歡唸書,那也就罷了!反正母妃也不指望你能成就什麼大事!”陰妃苦笑起來。
那邊李佑很不服氣,說道:“母妃恁是瞧不起兒臣!兒臣雖說不才,但是手底下還是有幾個人的,憑什麼說我成不了大事!”
陰妃慌忙伸手捂住了兒子的嘴,厲聲喝道:“佑兒,慎言!”她姣好的臉上現出一絲猙獰來,狠狠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沒看見什麼人,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陰妃細白的小手狠狠地扇了兒子一個耳光,留下了一個紅彤彤的五指山,然後見李佑呼痛,又覺得心疼起來,趕緊找出藥膏來給兒子敷上,然後嘆息起來:“佑兒,你也太天真!你難道忘了當年魏王李泰的事情了嗎?”
陰妃神色有些悽然:“魏王乃是皇后嫡子,一向受到陛下愛寵,最爲得意之時,連太子的恩寵也及不上他!他在朝堂上拉攏了大批臣子,府上還蓄養了遊俠死士,可最終,不過落了個流放西北的下場,敢爲他說話的一個也無,你以爲,你比得上他不成?”
“佑兒,母妃只願你一輩子平平安安,做個富貴閒王!”陰妃握着李佑的手,說道,“所以你以前哪怕是胡作非爲,母妃也不管,畢竟,做個皇子,沒用的反而比有用的活得長,活得自在,陛下對母妃和你還有幾分恩情,自然不會難爲與你。日後就算太子登基,也不會爲難一個沒什麼才智的親王!可是,你如今怎的生出如此心思?”
“母妃!”李佑終究是不肯信服,“你也是四正妃之一,兒臣就算不是嫡子,出身也不算差!憑什麼我沒有機會!若我能當太子,必定不會比那人差到哪裡去!”
“你這孩子,母妃絕對不允許你有這種想法!”陰妃咬着牙,低聲喝道,“你以爲太子很簡單麼?他能做儲君只是憑着嫡長子的身份嗎?陛下的江山是他一手打下來的,朝中凡是有實權的,多是當年隨陛下起兵的人,他們都是功臣,怎麼會因爲太子是嫡長子就對他心服?太子自武德九年入主東宮,如今,可曾有過什麼錯處?不說監國之能,當初太子出征吐谷渾,力挽狂瀾,那軍功可是實打實的!自從李泰被貶,如今朝中文武百官起碼有七成肯擁戴他,剩下三成中,存有異心的不會超過一成!你能怎麼樣?母妃早就死了這條心,你也給母妃死了這條心。若是你不肯,等你加冠,母妃立馬奏請陛下,讓他遣你去封地,免得你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還有,你這次得罪了太子,今天已經晚了,明日就給我去東宮賠禮道歉!”陰妃冷聲喝道,“母妃這輩子就指望着你能平平安安,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
“怎麼會?”李佑聽出了陰妃的言外之意,“都說太子爲人寬厚,甚至可以說是心慈手軟,怎麼也不會爲了這點小事對兒臣下手吧!”
“心慈手軟?”陰妃冷笑起來,“你如果真是這麼看他的,那就說明母妃是對的!你壓根不該摻和這些事!母妃當年不過是個寡居的婦人,若是如你這般天真,怕是早就喪生在這深宮裡了。如今卻做了四正妃之一,這眼光還是有的!你要是真有心,就好好想想看!當年,太子確實是因爲嫡長子的名分做了太子,想要爭上一爭的可不只一個,可是,如今,一個去了安州,一個成了庶民,你還認爲他沒有本事嗎?”
李承乾坐在東宮,手裡拿着一張薄薄的白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赫然便是陰妃與李佑的對話,他微笑起來:“這陰妃確實是個聰明人!不過,怎麼生了李佑這麼個草包!天一,你下去吧!通知天權,要注意這點李佑!那小子膽大包天,說不得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手裡頭沒什麼本錢,他哪來那麼多信心呢?”
“是,主上!”
“王林!”李承乾將手中的紙在燭火上燒得乾乾淨淨,然後叫道。
“奴婢在!”王林小跑着進來,恭謹地等着李承乾的吩咐。
“準備一下,本宮要去那個雙刀武館下聘哩!”李承乾笑吟吟道,“去跟太子妃稟報一下,本宮只是娶個侍妾,讓她決定一下聘禮的規格!”
“是,殿下,奴婢這就去找太子妃稟報!”王林回道,很快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