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通例,醫舉及第,即使是狀元,最高也只能直接任命爲從八品的太醫丞,而且只能當醫官,不能從政當地方官,可是,杜淹是御史大夫同時檢校吏部尚書,從剛纔這小夥計所說來看,這杜淹可謂權傾朝野,在他手裡,可以直接任命爲六品侍御醫,而且不想當醫官的話,甚至可以直接轉行從政,當地方官。那這杜淹的保薦的確是價值不可估量的,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可是,而對自己來說,卻如燙手山芋,吃也吃不得,扔也不敢扔。
這些天自己無意中被捲進了這場政治鬥爭中,想起雙方的狠辣,看看原來風光一時的甄氏兄弟也被打入死牢,想想杜淹能甘冒死亡的危險裝死,這絕對是一隻可怕之極的猛虎,這樣的老虎屁股,還是不要亂摸的好,還是趁早離開這是非之地!
這時,聽到門外傳來白芷寒的腳步聲,她肯定是看見小夥計出去了,所以回房來,左少陽急忙將房契和解狀回執放入信封,摺好塞進懷裡。
門吱呀一聲開了,白芷寒走了進來。見到左少陽陰着臉,不覺一怔,過來低聲道:“少爺怎麼了?”
左少陽勉力一笑:“我沒事。”他不能把這件事告訴白芷寒,不能告訴任何人,反正還有一段時間,再想想吧,謀定而後動。現在先離開京城再說。於是道:“咱們去老爺那裡,跟他說說事。”
白芷寒好生看了他幾眼,輕輕點點頭。沒說別的。
左少陽帶着白芷寒來到老爹左貴屋裡,說第二天離開京城,他撒了個謊,說蕭芸飛會在路上等他們。
左貴老爹對這位蕭大哥還是很親切的,若不是人家,自己一家人只怕餓死在饑荒中了,而且上次左少陽困在鬼谷峰頂,也是人家給救下來的。現在聽說他會在路上等着,也怕耽誤了時間,反正京城這邊的事情已經拜託瞿老太爺和喬冠了,也快到年邊了,這態度也表明得差不多了,便同意第二天啓程回合州。
左少陽隨即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喬巧兒,喬巧兒的病現在已經有了一些好轉,疼痛比以前要減輕許多,要跟左少陽一起回合州,又擔心父母不同意,便讓左少陽跟她一起回家跟父母說。
這是左少陽第一次到喬家,喬家非常大,喬冠已經成親,分家另過,喬家另外一個兒子常年在外跑買賣,家也安在外面,所以偌大的宅院便只有喬老爺夫妻和女兒喬巧兒住,還有一些丫鬟僕從。
喬巧兒單獨住在後花園。這後花園非常大,比瞿家老宅還要大幾倍,由於打理不過來,好多地方都空着,長滿了雜草。
喬老爺夫妻本來是捨不得讓女兒離開的,可是,女兒的病更重要,若是這期間留下,病情發生了變故,那可不是鬧着玩的,所以,便答應喬巧兒跟着左少陽回合州去過年。安排了一輛車和一個老媽子一個小丫鬟跟着。
左家僱了兩輛馬車,一輛是左貴和丁小三,一輛是左少陽和白芷寒,帶着採購回來的年貨。
瞿老太爺得了消息趕來送行,喬冠和喬老爺也來,擺了酒宴餞行,雖然左貴老爹說明了過完年還要回來繼續打官司,但這餞行酒還是要喝的。
喝了餞行酒,左家兩輛車和喬巧兒的車便出發了。
出了城門,喬巧兒賴着要到左少陽車上來跟他們坐一輛車。
好在左少陽的車也很寬大,三個人也不太擁擠,只是不方便跟白芷寒親熱了,喬巧兒還小,對男女之事似懂非懂,也沒考慮這麼多,只是想跟左少陽在一起方便說話。
白芷寒幫着她把墊褥都拿了過來,她現在已經能斜躺着了,白芷寒鋪了一個斜躺的軟榻,讓他斜躺着,自己和左少陽則盤膝坐在另一側。
喬巧兒話很多,嘰嘰喳喳跟只可愛的小麻雀似的,一會說問這一會兒問那,掀開車簾往外看風景。遇到下雪,便探出腦袋去看雪景,伸手去接雪花玩。左少陽見她這樣,想必是病痛之後憋久了,好不容易得機會出城,自然是看什麼都新鮮。
離開京城數曰之後,左貴老爹問左少陽怎麼還沒見到蕭芸飛,左少陽本來那也只是個藉口,聽老爹這麼說起,便想插根樹枝看看,是否能約到蕭芸飛出現。
眼看快到合州石鏡縣了,還是沒有蕭芸飛的消息,左少陽都有些泄氣了。左貴老爹問了幾次,左少陽只說蕭芸飛可能有別的事情耽擱了沒來找自己。
這天在路上,下了好大一場雪,地上全白了,鋪得跟厚棉絮似的,傍晚,他們在一家客棧住下。吃過晚飯,天色還早,在小鄉鎮裡又不用宵禁,喬巧兒便嚷着要左少陽賠她去踏雪尋梅。
左少陽見她已經能比較輕鬆地拄着柺杖行走了,便同意了,帶着白芷寒,陪着她慢慢出了小鎮,在小鎮外的山丘上四處遊逛。
可惜,轉了半天,也沒找到一株梅樹,風景也一無可取之處,三人都很掃興。
喬巧兒眼珠一轉,望着路邊一棵小數上的積雪,哇的叫了一聲:“好漂亮的雪啊!”伸手過去捧了一把,那在手裡看着。左少陽和白芷寒也彎腰去看路邊樹枝上的白雪。
便在這時,喬巧兒很快捏了一個雪球,嘭的一聲,砸在左少陽的後脖頸上!啪的一聲散開,掉入左少陽的脖領裡,冰得他直跳。喬巧兒樂得拍手咯咯笑。
“好啊你,敢偷襲我?”左少陽抓起一把雪,捏了個雪球,朝喬巧兒砸去,他不好砸喬巧兒的臉,這一雪球就砸低了,咚的一下,正砸在喬巧兒已經隆起的酥胸上。
喬巧兒啊了一聲,俏臉都羞紅了。左少陽這才覺得不妥,也訕訕的不好意思。
喬巧兒抓起一團雪,揉緊了,揚手要砸左少陽,左少陽擡手防備,喬巧兒眼珠一轉,卻突然轉身砸向白芷寒。可白芷寒也早有防備,閃身躲開。
左少陽爲了掩飾剛纔的尷尬,也抓了一把雪,趁她只顧躲閃喬巧兒的雪團之際,直接放在了她的頭頂上。
啊!好冷!
白芷寒跳着抖落頭上脖頸上的雪,一不留神,啪的一聲,捱了喬巧兒一雪團。
“你們兩合夥欺負我!哼!”白芷寒抓了一團雪,朝喬巧兒還擊。
三個笑着打雪仗,噼噼啪啪的,沒一會,三人頭上身上都掛滿了碎雪。
到最後,白芷寒咯咯咯笑着擺手躲着:“好了好了不打了,身上脖子裡都是雪了,再鬧要着涼的!”
左少陽和喬巧兒這才笑着住手,各自脫衣衫抖身上的雪。
左少陽也脫了棉夾襖抖雪,吧嗒一下,一個信封從夾襖裡掉到了雪地上,左少陽只顧抖雪,一時沒有瞧見。
旁邊的喬巧兒卻看見了,眼珠一轉,瞧瞧彎腰揀了起來,見信封上沒寫字,很是好奇,抽出裡面的兩張紙,展開了一瞧:“哇!哥哥,你要參加科舉啊?怎麼都不告訴我們一聲!”
白芷寒又驚又喜,跑了過來,湊上去一看,是一份尚書省出具的參加全國醫舉會試的解狀回執,取解地卻是京城,疑惑問道:“少爺,這是怎麼回事啊?”
沒等左少陽回答,喬巧兒瞧見了那張房契,又哇地叫了一聲:“還有一棟宅院呢!讓我瞧瞧,呃,這宅子小了點,我看看是在哪裡的,啊?是青龍坊啊?挺不錯的嘛,那裡雖然貧窮人家比較多,但是風景很美的!”
左少陽對京城的一百多個裡坊名稱不熟悉,也不知道這青龍坊在什麼地方,不過聽喬巧兒說這話,似乎是個貧民區。
古代講究坐北朝南,所以城市裡北邊住的一般都是顯貴,南邊住的一般都是平民。京城長安也是這樣,皇城和宮城都在北邊,城的東北和西北住的都是達官顯貴,甄氏兄弟、喬家、瞿老太爺家,都住在這兩個地方。而東市、西市以南的南城,則是平民區。
杜淹贈送給左少陽的這棟住宅,是在長安的東南角,一般來說,城樓邊的裡坊屬於平民區的平民區,他這房屋所在的裡坊,距離城郭比較遠,而且就在京城長安有名的曲江池旁,風景秀麗,所以在平民區裡算是比較好的。
曲江池是長安城一個很大的湖,一小半在城裡,一大半在城外。曲江就流經青龍坊,注入有名的遊覽勝地曲江池。
左少陽一事不知如何解釋,所以沒及時回答白芷寒的問題,白芷寒又問道:“少爺,這宅子是您買的嗎?”
左少陽笑了笑,心裡盤算片刻,輕描淡寫道:“不是,只因前些天,有位朝廷大員生病,我給他治好了,他高興之下,又賞識我的醫術,所以推薦我參加醫舉,還送了我這棟宅子。”
“啊?這麼大方啊?這大官是誰啊?這麼有錢?”
“嗯……,人家不讓說出去,反正是個大官。我說了不要的。”
喬巧兒奇道:“人家送你的東西,爲啥不要?——這醫舉你不會也不想去考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