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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思雪本來自分必死,雙目已經緊閉,但是耳畔只聽到一聲慘叫,接着睜開妙目,卻看到龍千鱗,宗浩古雙雙斃命,一時間只感到如在夢中。這時,鄭絕塵奮力廝殺,馬刀連殺數人,衝到她近前,道:“紅姑娘,剛纔好險。”說完欣慰地一笑,道:“你看,那兩個人是誰?”紅思雪橫鞭在手,擡頭一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斜倚着斷柱,傲然而坐的紅天俠。“爹爹!”紅思雪歡喜得差點暈眩了過去,她已經有數年沒有見到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如今乍見之下,狂喜之情完全難以抑制。
這時,一個清朗嘹亮的聲音響徹全場:“各位,龍千鱗,宗浩古已死,年幫已散,何不快快停手,各散東西。”這股聲音是以少林獅子吼的心法說出,宛如暮鼓晨鐘敲在場中衆人心頭。所有人都擡起頭,只見彭無望昂首挺胸地站在紅天俠身邊,左腳踏在一節斷柱之上,左手扶在膝頭,一派雄視天下的英風豪氣。場中所有人都停止了廝殺,一陣交頭接耳的聲音由然而起。“彭無望,是彭無望!”“不是死了麼?”“定是又活了過來。”“他是不死之身麼?”彭無望看到自己一聲吆喝,所有人就都停了下來,也感到顧盼自豪,他得意地四下看了看,看到紅思雪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心中一陣欣慰:我答應過你,要救你父親,現下終於做到了。想到這裡,他看了看紅思雪,又看了看紅天俠,接着向紅思雪眨了眨眼睛,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看着彭無望露齒而笑的模樣,紅思雪終於確信他仍然活在人間,心中一陣徹頭徹尾的輕鬆自在,一瞬間,壓在心底的所有心事都煙消雲散。她只感到眼眶一熱,兩行熱淚從臉頰上悠然劃下,眼前所有的影像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彷彿人人都套着一片耀眼昇華的光圈。她聽到鄭絕塵焦急地在耳邊呼喚,但是她並不想再去理會,她需要睡一覺,真的需要。
看着自己懷中陷入昏厥的紅思雪,一向風流自賞的鄭絕塵也有些慌亂,他輕輕拍了拍紅思雪雪白的臉頰,試圖將她喚醒,但是毫無反應。此時,在紅天俠的催促下,彭無望揹着紅天俠掠到鄭絕塵的身邊。紅天俠伸長了脖子,急切地問:“喂喂,我女兒怎麼了?該不是受了什麼重傷吧?”鄭絕塵一臉焦急,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說好。彭無望探手一試紅思雪的鼻息,笑道:“大家放心,紅幫主只是暫時昏迷,並無大礙,傷勢不重。”說完,將紅天俠放到鄭絕塵腳邊,道:“這位仁兄,請照看紅家父女。我去辦完正事。”鄭絕塵呆呆看着紅思雪的秀臉,茫然點了點頭。
此時,場中衆人分爲兩個陣營重新站好,白馬堡的白馬騎士聚在一起,而春夏秋三壇好手聚在一直沒有出手的秋壇壇主麾下聽候調遣。
彭無望赤手空拳,來到七星神劍宋錚面前,朗聲道:“年幫數十萬幫衆已經大半散去,不信各位可去查看。如今大事已不可爲,你們難道還要糾纏不清麼。”
宋錚淡淡一笑,道:“你就是江湖上頗有俠名的彭無望?”
彭無望一挺胸膛,道:“再下正是彭無望,等到辦完此間大事,我才配稱頗有俠名這四個字。”
宋錚讚賞地點點頭,道:“好,好,若我不肯罷休,你又如何?”
彭無望眉頭一豎,道:“那我就打到你罷休爲止!”說完四下張望。
宋錚一笑,道:“你是在找它們麼?”他隨手一指,彭無望順着他的手指一看,看到場子正中四散躺着自己的三把成名寶刀。
宋錚的右手一擡,一股強烈的真氣從手上發出。無聲無息躺在地上的三把刀突然無緣無故地跳了起來,激飛向宋錚的右手。
彭無望哼了一聲,一個旋身,雙手同伸,一股旋轉變幻的真氣噴薄而出,宛如吸管一樣把向宋錚右手飛去的三把刀引了回來。光華閃爍之間,雙手鴛鴦刀已經回到了自己手上,而秋水長刀也被夾在了他的腋下。
宋錚一愣,收回右手,默然半晌,道:“好功夫,這手擒龍功,雖然內力不強,但是運用巧妙,已到了自在之境。”
彭無望捧刀拱手,道:“前輩誇獎了。”
宋錚手捻長鬚,良久,方纔嘆道:“李世民已得天下,令天下豪傑歸心,如今,上天更降下如此英雄少年與我爲敵,爭霸天下之舉,再不可爲。兄長,我真的錯了。”
原來,宋氏家族一直以來都存在兩種意見,一種是制巴蜀海南而獨霸一方,繼而圖謀天下,一種是投誠大唐,以換取永鎮巴蜀。宋錚豪情壯志,欲學楊堅制霸天下。但是,李世民崛起異常快速,又擁有潼關之險,更取得了巴蜀武林的而佔領了成都。令宋家爭霸天下的計劃屢屢受挫。這一次年幫聚義巴陵,雖說是受了突厥人的鼓動,但是宋家也有自己的一份打算。然而宋家長兄宋牧曾經多次向宋錚陳述利害,讓他放棄爭霸天下的妄想。宋錚已經頗爲意動,如今身在巴陵,只是靜觀其變,以決定去留。現在,唐兵勢如破竹地破樑,而年幫數十萬幫衆竟然被一個毛頭少年輕易散去,正是天意要宋家向大唐稱臣,宋錚又能如何呢?
宋錚長長嘆了一口氣,道:“天意如此,如之奈何。”他苦笑一聲,對彭無望道:“小兄弟,不必再爲年幫煩心,宋家決定聽從紅幫主主張,解散年幫。”這時,春壇夏壇的壇衆立刻鼓譟了起來,紛紛喝罵,大聲道:“宋壇主萬萬不可屈服,否則我們拼死征戰又爲了什麼。死去兄弟的血仇難道不報了。”宋錚冷笑了一聲,輕輕一揮手,秋壇數百名壇衆非常有默契地圍住了春壇夏壇殘餘好手,三四個人圍住一個,刀劍光芒幾閃,那些殘餘的壇衆立刻橫死刀下。彭無望目瞪口呆地看着宋錚,完全想象不出這麼一個和善長者竟然冷酷至此。
宋錚看了他一眼,道:“小兄弟,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些人如果活着,必然對你我不利,殺之不可惜。你又何必驚訝。”
彭無望怒目一瞪,道:“我彭無望與你有所不同,這些歪理不講也罷。”
宋錚修養極好,也不生氣,接着說:“如今我就率領秋壇衆人離去,向大唐投誠,小兄弟還要阻攔麼?”
彭無望看着他,良久,道:“宋先生從沒想過單身一個闖蕩江湖,過些逍遙自在的日子麼?”
宋錚看了看他,道:“我眼中從十三歲開始只有天下,從此再無其他。如今壯志成灰,只想故老家鄉,江湖之美,再也無暇顧及。”說完這番肺腑之言,宋錚仰天長嘆一聲,扶了扶腰畔的七星劍,率領着秋壇壇衆離去了。
雖然如今的宋錚仍然前呼後擁,氣派非凡,但是看在彭無望眼中,只感到他一身蕭索,彷彿是孤零零地一個人,茫無目的地走在荒涼無依的戈壁之中。
“天下。”彭無望喃喃地念着,環視着滿地面目猙獰的死屍,用力搖了搖頭,嘆道,“可憐。”
巴陵城陷入熊熊大火之中,樑朝都城四個城門有三個已經被攻破,激烈的巷戰持續進行了三個時辰,李靖將軍挺立馬上,泰然自若地注視着自己精銳部隊突入城門,斬將奪旗,勢不可擋地殺入了內宮之中。他知道,不出一個時辰,蕭冼將會被五花大綁地押解出來。他常常想象着會是自己那一個部下抓住蕭冼,獻到他的馬前。他喜歡看到這些士兵興奮而充滿期望的面孔,因爲這些代表着大唐未來征服天下的希望。不想立功的士兵,絕不是好士兵。而自己麾下的戰士,沒有一個不想立功的,甚至自己的每一句獎勵,都會讓他們拼卻了性命去廝殺。如此的軍隊,才能永遠保持如虹的士氣。李靖想起自己以前的一個馬前卒,他曾經在混戰中一刀斬下王世充大將段達的首紀,他興高采烈地提着段達人頭來見自己的樣子,李靖至今記得。他當時立刻將這個馬前卒連升三級,變成郫將,那個士兵高興得哭了出來,還帶出一大沱鼻涕。想到這裡,李靖微微一笑。
就在這時,柴紹飛馬趕到,揚聲叫道:“李兄,天大喜訊!”李靖回過神來,道:“什麼事?”柴紹笑道:“年幫數十萬幫衆一夜盡散,我們再也不用擔心他們了。”李靖大喜,道:“這太好了,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爲此事擔心,不知如何化解,如今竟然就此了結,真是太好了。”柴紹道:“不但如此,四川宋家家主宋錚已經前來投誠,巴蜀海南盡歸我大唐版圖。”李靖用力一擊掌,道:“天佑大唐,我輩何等幸運。”說到這裡,他突然問道:“不知道是什麼人化解了此事?”
柴紹道:“我等你這個問題也有好久,這會兒才問,當真該罰。化解此事的居功至偉者聽說是救我出蜀山的恩人,青州彭無望。”
李靖一驚,道:“又是他?此人是什麼人物,有此通天本事。”
柴紹神秘地一笑,道:“我剛纔遇見了運糧來此的老程,他說,彭無望是齊笑雲的弟子。天外第一人的傳人,確實不同凡響。”
李靖渾身一顫,驚喜萬狀地說:“彭無望是他老人家的弟子。這,……這太好了。”他一把抓住柴紹,道:“柴兄,可知他現在在哪兒,我有要事問他。”柴紹笑道:“不用這麼着急吧,以後盡有見面的機會。我也不知他在哪裡。”李靖長長嘆了一口氣,道:“幾十年了,終於讓我找到了他老人家的消息。”
龍家莊外的丘陵之上,錦繡公主和跋山河,可戰遙望着龍家莊內所發生的所有事情,一時之間,被中間的曲折變換驚得說不出話來。
半晌之後,可戰咳嗽一聲,道:“早知道這個小子如此麻煩,當初我就拼着一死把他宰了。”跋山河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錦繡公主全神注視着彭無望的身影,良久道:“不必自責,我們誰也沒想到他會是這樣一個人。看來,我們神兵山莊的十三神兵令要被我們起出來了。”
跋山河一驚,道:“公主,你是要對付中原武林人物?”
錦繡公主長嘆一聲,道:“如果想得大唐江山,必須消滅大唐的豪傑。”說着,她一指彭無望,“因爲,我們誰也想不到他們還能做些什麼。”
跋山河順着錦繡公主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緩緩點頭。可戰悶哼一聲,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