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接着來說說諸王叛亂的事。
琅邪王李沖年輕氣盛,在博州和丘神勣短兵相接,本想以火攻之,沒想到風向突變,反燒了自己。
博州堂邑縣丞董玄機因爲說了句‘李沖和朝廷作對,此乃謀反大罪,我等盲從於他,到頭來難免一死!’這樣一句打擊士氣的真話,被李衝砍死軍前。
他手下軍士打亂,四下奔逃,最後李衝之和十幾個老弱殘兵狼狽的逃回博州,沒想到在半路上被他的一個兵士叫孟青的一悶棍打到,然後接着被他的勳官吳希智一刀下去,人頭落地。
當丘神勣兵到博州,不費一兵一卒奪得博州。
接着丘神勣就開始了大肆的屠殺李衝以前手下的官員,就連那個吳希智也被殺了,倒是那個叫孟青的小兵一躍成了遊擊將軍。而他打李衝的那一棍,再後來的軍棍和刑稱爲孟青棍。
丘神勣在博州殺了幾千人,我也連上了幾道奏摺,可武太后對這些謀反者還有很深的怒氣,理都不理我。
算了吧,歷史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李衝之父越王李貞就在李衝死了三天都還不知道他絕後了,依然打着大旗反武。
正當他準備寫信給李貞的時候,這纔有一個探子回來向他稟報,李貞已被丘神勣殺死。
李貞一下子亂了分寸,他想自己如果硬着頭皮反下去,那自己就是孤軍,下場就和自己的兒子一樣。可要是不反下去,把自己綁了送上京城,有明知武太后不會原諒自己,腳一跺,心一橫,拔出自己的寶劍,學虞姬抹了脖子。
武太后在李貞初舉義旗的時候,便命曲崇裕、岑長倩率領十萬大軍前去平叛,又將李貞、李衝革除宗嗣,改李姓爲虺姓。
虺,指的是上古時候一種兇殘的巨蟒。
曲崇裕、岑長倩的十萬大軍到了豫州什麼也沒有做到,只割下了李貞的首級,押着他的家眷,回京交旨領功了。
這個武太后看見李貞的首級,笑着對我們這些大臣說:“朕知道這幫人成不了什麼大氣候,還以爲要打上一陣。沒想到僅僅二十幾天,博、豫兩州即告平定了。既然如此還何必謀反呢!自尋煩惱!”
武太后下令監察御史蘇垧和周興徹查謀反案,這下可乖乖隆低咚了,韓王李元嘉、魯王李靈夔、黃公李撰、常樂公主全被白綾賜死。江都王李緒新賬老賬一起算,和薛紹的兩個哥哥薛凱、薛項一起被斬首菜市。
駙馬薛紹因爲顧及太平公主,下令關在大牢之中,被活活餓死。
青州刺史霍王李元軌被連坐,流放黔州,在陳倉病死了。
李姓諸王被流放者多大數千人之多,全都被賜姓爲虺。
武太后爲了徹底清除在豫州李貞的勢力,決定來個大清洗,可是丘神勣不行。
他上次在豫州來了一個‘三光’政策,姓李的關光,有聯繫的關光。參與反叛的殺光,所有的財產搶光。
這次可不能再讓他去了。
在偏殿內,武太后看着我說:“王弟,你說派何人前去審查此次叛亂?”
我笑着說:“難道皇嫂對丘神勣大人不再信任了?”
“這叫什麼話!丘神勣是不錯,可他做事太過魯莽,此次需要派一個心思細密的人方行。”
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說:“皇嫂你說朝中何人能勝任?”
武太后笑着看着我,“你這個老小子,越老越老越滑頭。我不就是在問你嗎?”
武太后和我說話一向是不稱朕,而是稱第一人稱。她說這樣顯得我們親切。
我說:“新任的文昌右宰狄仁傑最善斷案,不如就讓他往豫州,補任豫州刺史,負責叛亂殘餘的清洗事宜。”
武太后哈哈大笑,說:“這和我想的不謀而合。狄懷英做事嚴謹細膩,他正好能勝任此任。好,就讓狄懷英補任豫州刺史。”
我在十里亭給狄仁傑踐行的時候,我將他悄悄拉到一邊。
“恩師,何事如此神秘?”
“懷英,此次前去豫州,你可有何打算?”
狄仁傑說:“當然是按律而行。務求公正!”
我嘆了一口氣說:“懷英,李貞、李衝起兵造反,落得個自取滅亡的下場,丘神勣不分青紅皁白,濫殺無辜,如今豫州民怨沸騰,你一定要將那些被冤枉的人竭力救出來,那些**都是太宗的子孫,大唐的後繼之人!”
狄仁傑點點頭,說:“這個學生自然知道。恩師請放心。”
“你記住,你若想讓太后認知你,就一定不要公開上疏,而是以密摺上書。”
“學生明白。”
“好吧!朝中如今正是風雲將變的時候,本王也不能擅自離開,你萬事要小心。”
“學生知道。”
狄仁傑來到豫州之後,清洗活動已經開始了,他趕緊查看案卷,登時大吃一驚,因李貞叛亂而被連坐的都有六百七十五家了,共計五千四百七十五人,而且每天這個數字都在增加。
那些大理寺的官員天天派人來催他斷案用刑,可狄仁傑記住了我的話,凡事務求公正。他強壓用刑期限,經過十幾天的詳細查訪,,這些連做的三萬五千人都是清白無辜的,他趕緊密摺一封火速送往神都。
這封密摺送達武太后手上的時候,我正在和她下棋。
“恩,狄懷英果然是不負朕望,半月便將豫州叛臣一案審的如此清晰,真是棟樑之才啊!”
武太后將奏摺遞到我手裡,我看了看,寫的真好,言辭懇切,怎麼不叫人信服啊。
我又將奏摺遞給上官婉兒,她看的看是熱淚盈眶啊,“恭喜太后,賀喜太后,得一德才兼備、秉公忘私的社稷重臣。有此人輔助,實在是太后之福,江山黎民之福。”
武太后舒心的笑道:“是啊!英國公李勣走了,有劉禕之,劉禕之走了,又有狄仁傑,真是天助朕也!婉兒,擬旨!”
“是,太后!”
幾天之後,狄懷英接到太后詔書,所有連坐入獄之人,一律赦免死罪,流放豐州。
李姓諸王的叛亂的陰霾,頃刻間變風流雲散,武太后德政仁愛的旗幟在叛王的封地上,在庶民百姓的心中高高的飄揚起來。
十二月二十七日,由薛懷義這個‘高僧’督建的明堂,僅用了十個多月的時間,便如期竣工了。
這可是一件史無前例的奇蹟啊。
明堂高二百九十四尺,底座方形,東西南北各三百尺,其上下結構爲三層,底層爲‘象四時’,按春夏秋冬四季顏色裝飾;中間的是‘法十二辰’象徵着一天中的十二個時辰。最上面的爲伊斯蘭教的風格,大圓頂,由九條金支撐,圓蓋德頂部聳立着一隻展翅欲飛的鍍金鳳凰,在燈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輝。明堂上下三層,由一根半徑十米的巨木上下貫通,堂內所有的樑檁斜木全都與這根巨木相連。基座下面,還設有先進的排水系統,鐵製的渠道。整個的明堂建築,設計的何其巧妙,氣勢何其磅礴,堪稱洛陽城內空前絕後的一大景觀。
武太后完,當即下詔,明堂取名萬象神宮,封賞薛懷義爲左威衛大將軍,樑國公。
我的天啊!這樣一個人竟然一下成了國公,還有天理嗎。
四天之後,垂拱五年(689年)正月初一,武太后按照既定的日期大宴羣臣於萬象神宮。
這個時候我的妻子盧婉玉突然感染了風寒,而且相當的嚴重,每日,御醫說她本就體弱,如今邪風入體,恐怕……
我一聽這句話,喝道:“什麼!哼!一個小小的感冒你都治不好,你還有什麼用!”
要不是李思慧和王錦蘭攔着我,我肯定將他推出去砍了。
東方倩雯給我端來一杯參茶,“父王,你喝杯茶,消消氣!孃親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說:“我就不信,憑我洛陽王還不能治好她!藍斯!藍斯!”
藍斯趕緊跑了進來,說:“王爺,何事喚小人前來?”
“你立刻去太醫院吧所有御醫都給本王叫來!爲王妃診病!”
“是,王爺!”
雖然太醫院四位太醫都全力診病,可盧婉玉的病情依舊沒有一點起色。
這個時候武太后還在萬象神宮舉行祭天,真是愁死我了。
這天,武太后身穿袞冕,腰上懸着三尺長的大圭,手裡拿着一尺二寸長的鎮圭,我穿着最好的一件朝服,一手拿着我的黃金鐗,一手拿着白玉圭跟在她的身後,我的後面是睿宗皇帝李旦,最後的是李旦的皇子。
我站在祭臺邊上,喊道:“祭天開始!”
武太后第一個上去禱告,她嘰裡咕嚕的說着什麼,我一直在擔心盧婉玉的身體,根本沒有挺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好不容易祭奠完畢,這老婆子又讓我們去看什麼五方帝座,這第一個就是昊天上帝座,第二是高祖李淵座,接下來是太宗李世民座,高宗李治座,最後一個是魏國先王武士彠座。
接着又在洛陽宮南面正門則天門宣佈大赦天下,該垂拱五年爲永昌元年。
正月初三,武太后在明堂大宴羣臣,我一個人喝着悶酒,不知道是不是我年歲大了,喝了幾杯就有點暈暈忽忽的。
這明堂也真是大的不像樣子,我轉了幾個圈也沒有轉出去。
沒想到我竟然碰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廢皇帝李顯。
要不是他一下子扶住我,我鐵定會從臺階上摔下去的。
我正要說謝謝,可一見是他,一下子把手掙脫了。
“廬陵王,老臣怎麼能讓你扶呢?”
李顯知道我還在氣他打我的事,他哭喪着臉,說:“老王叔,侄兒給您行禮了!”
他說完就一下子給我跪了下來。
我一見這傢伙不知道吃了什麼,今天怎麼這麼反常啊!
我嘆了一口氣,說:“顯兒,起來吧!”
“謝王叔!”
我站到欄杆後,揹着手看着月光。
李顯走到我身後,說:“王叔,昔日都是侄兒過於莽撞,不明就裡,得罪了王叔,也得罪了朝中不少大臣。當日侄兒打了你,今日侄兒向你賠罪了。”
我又嘆了一口氣,說:“算了,都已經過去了。你今日能對我說這些話,看得出來你也有些悔悟了!”
李顯說:“可惜侄兒悔悟的太晚了!現在母后大權在握,侄兒恐怕死期將至了!”
我搖了搖頭,說:“當年弘兒和你都是我教導出來的!爲何你們相差的那麼遠,弘兒處處爲國着想,勤於朝政,可最後……!”說到這裡我的眼淚又忍不住了。
李顯說:“王叔,皇兄仙逝已久,你不必再爲他傷心了!你要保重身體啊!”
“顯兒,我想我也活不了多久了,這些日子我請太醫給我看過,我五臟具有勞損,加上操勞國事,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今天可以告訴你,你母后乃是真龍下界,代李姓唐,不久天下就將易主了!到時你的麻煩纔會來了!”
李顯一聽,愣了半晌,“王叔,你說的莫非是醉話!”
我笑了笑說:“你說呢!你何時見我這個王叔騙過你。”
李顯說:“那到時我不就更沒有活路了!”
我說:“顯兒,你放心,你今時今日雖是龍困淺灘,不過將來還會有發跡之日,你只要耐心等待即可!不可操之過急。切莫再重蹈覆轍!”
李顯點點頭,“侄兒謹記!”
“你要多和朝中大臣親近,如狄仁傑等人,日後定會盡力輔佐你的。不要任人唯親,讓朝臣們寒心哪!”
“是!侄兒一定記住王叔的話!”
“你現在要多向旦兒學習,韜光養晦,靜待時機!”
李顯說:“侄兒一定記住!”
“我府中還有事,就先走了!顯兒,你一定要記住我今天的話啊!”
李顯躬身道:“謝王叔賜教,侄兒一定謹記,從今以後,不再似以前行事了!”
“你能明白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