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音愣愣地呆坐在牀上,姜雨婷端着湯藥在一旁愣愣看着她。
只見她臉上的表情時而烏雲密佈般冷漠,時而又忽然如同萬樹開花般溫暖。一會兒哭喪着臉,一會兒又露出淡淡地微笑。當真是陰晴不定。唯一不變的,是她的眼神一直癡癡呆呆的。就好似得了老年癡呆症一般。
姜雨婷“嘖嘖嘖”三聲,搖着頭說道:“完了完了。看來是內力混亂,現在連腦子都不清醒了。”
洛九音愣了一下,繼而反應過來姜雨婷是在說自己,頓時臉上一囧。一把奪過姜雨婷手裡的湯藥,一邊喝一邊念道:“瞎說什麼呢。我好得很。”
姜雨婷再次“嘖嘖嘖”三聲,帶着戲謔的笑容,衝洛九音說道:“瞧你那樣。該不是你昨晚救了永安王,陳昭對你以身相許了吧。”洛九音聞言立刻“噗”的一聲,把剛剛喝下去的湯藥又吐了出來,隨即開始了一陣咳嗽。
姜雨婷笑的更加肆無忌憚,上下打量洛九音,接着輕咳兩聲,挺直身子,故意正色說道:“做爲一個大夫,我要提醒你一下。此時此刻,以你的身體,不宜....運動過度。你讓陳昭悠着點。還有啊。也不適合懷孕,可千萬不要...”姜雨婷伸出一根罪孽的小手指,點了點洛九音的腹部,輕聲說道:“弄裡面去了。”
洛九音聞言雙臉通紅,這種事情怎麼能大聲的說出來。連忙害羞地阻止道:“你瞎說什麼呢。他還不知道呢。”說完又匆匆喝下一口湯藥,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姜雨婷聞言倒是一驚:“什麼?你沒告訴他你是女兒身?”
洛九音微微搖了搖頭,嘆口氣道:“這話我都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姜雨婷捏了捏鼻子道:“把衣服一脫不就完事了。順便把禮成了。豈不一箭雙鵰。陳昭那就再也跑不出你的手掌心了。”
洛九音聞言飛去一個瞪眼道:“到底是隻有你這樣,還是你們南疆的女子都這樣。”
姜雨婷笑道:“我們南疆的女子可不像你們中原的女子那樣保守。我們喜歡誰就會大聲的告訴他。拼了命也要跟他在一起。”
洛九音又喝了一口湯藥,淡淡說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大哥?”
姜雨婷的小臉上頓時失去了笑容,用力扯着自己的衣服,吸了吸鼻子道:“他就算了吧。”
洛九音又淡淡說道:“不是喜歡誰就告訴誰,拼了命也要跟他在一起嗎?”
姜雨婷搖搖頭續道:“他不同一般的男子。他一心向佛,想要普度衆生。還俗在他眼裡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愛他,怎麼能讓他揹着如此沉重的心情跟我在一起。我寧可他從未知道過這件事。”
洛九音放下藥碗,望着姜雨婷說道:“你從南疆一路追着他,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來到這裡。卻根本不打算告訴他麼?”
姜雨婷嘟着小嘴道:“告訴他又如何,不過是讓自己傷心一場。”
洛九音默默低下了頭。其實她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就算告訴了陳昭又如何。雖然陳昭現在的心意他已經知曉,但若讓陳昭一輩子揹着斷袖的名聲與自己一起,自己也是永遠不會開心的。
這時,門被緩緩推開。陳昭端着一大鍋雞湯,臉上全是黑炭,顫顫巍巍地走了進來,嘴裡念道:“九音。你快來嚐嚐我給你做的雞湯。我可熬了一上午呢。”
姜雨婷望着陳昭的臉道:“你到底是在燉雞湯還是去挖煤了?”
陳昭放下雞湯道:“還是爲了讓這隻雞燒的更透一些,我用內力去燒的。花了我好多功夫呢。”說罷伸手將一個雞腿扒了下來,放到一個小碗裡,轉身端給洛九音道:“九音你快嚐嚐,看這個雞腿好不好吃。”話音剛落,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陳昭再定眼看時,雞腿已經不見了。頓時大驚失色,往黑影去的方向望去。但見白澤正趴在桌上,爪裡還留着一根骨頭,朝天打了個飽嗝,緩緩說道:“這雞腿不錯。”
陳昭氣極,連忙長身而且,伸手就要去打白澤,嘴裡怒道:“你這貪吃的老貓,這可是我燉了好久的雞!特地給九音吃的!”
白澤連忙閃過,嘴裡說道:“你看他那麼瘦,哪裡吃的下一整隻雞。我幫他吃點。”
陳昭用力地“呸”了一聲道:“少來了你。分明就是你自己嘴饞!”
白澤滿意地舔了舔爪子道:“是又如何。反正有那麼多人給他做吃的,你又何必非得在乎一隻雞腿呢?”
陳昭有些狐疑地抓了抓腦袋:“那麼多人?還有誰?”話音未落,唐逑已經翩翩而來,只見他身穿白色青竹長衫。頭戴羽巾,身姿挺拔,神豐俊朗,身後跟着幾個侍女,每個人手裡都拿着一道菜,有西湖醋魚、魚頭豆腐湯、上湯白菜、西湖牛肉羹等。道道精緻無比。營養豐富卻又偏向清淡。想是因爲唐逑念着洛九音還收着傷,不宜吃的太過油膩,特地準備的。只見唐逑微微一笑,率着衆侍女走進洛九音的房間,輕聲安排侍女們放下菜餚。那英俊瀟灑樣子跟剛剛灰頭土臉衝進來的陳昭有着天壤之別。
姜雨婷沒忍住,微微一笑,在洛九音耳邊說道:“這下你可有麻煩了。兩個都來了,你要選哪個?”
洛九音沒好氣地白了姜雨婷一眼,心想你不幫我解決麻煩也就算了。居然還在一旁看好戲。
只聽唐逑衝着洛九音微微一笑,兀自說道:“九音。我今日特地出去幫你尋了幾道美味佳餚來,你快來吃吃,看合不合胃口。”
白澤的口水早已掉了一地,正望着西湖醋魚,兩眼發直。
陳昭不由得在心裡狠狠罵了白澤幾句,這個沒出息的貓,看着好吃的就忘了敵我了。自從陳昭確認自己愛上了洛九音以後,唐逑就變成了真真正正的“敵”。此刻看見唐逑準備的一桌菜餚,心裡確實想到自己準備的不夠充分,嘴巴上卻不認輸,連忙嚷嚷道:“好吃有什麼用。九音現在最需要的是補身體。我的雞湯再合適不過。”
唐逑回頭瞟了一眼陳昭的雞湯,頓時一臉嫌棄地說道:“嘖嘖嘖。這東西太油膩了,九音。你可不能喝。來吃我的,我讓廚子用最清淡的味道做的。”
洛九音動了動嘴角,猶豫了好一會兒,真不知如何回答。姜雨婷悄悄瞥了一眼洛九音的表情,心下好笑,連忙解圍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也別爭了。你們拿來的這些東西呢,他都不能吃。最近只能喝粥和藥。所以啊。你們還是趕緊端回去自己吃吧。”
陳昭聞言心中大爲沮喪,低頭看着自己的雞湯不知如何是好。
唐逑的反應倒是十分鎮定,連忙說道:“是麼?那是我考慮的不周全。對了姜姑娘,我知道你喜愛吃甜的。剛剛在路上特地去了軒福齋。給你買了好些甜點,一會兒就讓人給你送房裡去。”
姜雨婷聽到“甜點”兩個頓時大喜。當下喜出望外地跳了起來,拉着唐逑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唐逑微微一笑道:“我哪裡敢騙姜姑奶奶。”
姜雨婷笑道:“太好了。正愁這兩天沒錢買甜點,你就給我送來了。可真是我的福星。”
唐逑笑道:“這都是小事情。姜姑娘要是喜歡,以後唐逑天天給你去街上買。”
姜雨婷大喜,本就孩子心性,連忙笑道:“太好了。你是我姜雨婷在中原認識的最好的男人,你大我四五歲,我以後就叫你唐逑哥哥吧!”
唐逑哈哈大笑,拱手說道:“那唐逑就卻之不恭了。”
陳昭眯着眼睛在一旁看着二人有說有笑的樣子,心中想道,這唐逑幾句言語居然就哄了姜姑奶奶喊他哥哥,當真是奸詐無比。而且這唐逑何時有這麼好心了,一定是有陰謀。
果不其然,只聽唐逑緩緩笑道:“九音這幾天病重,府裡的畢竟是下人,做事沒那麼細心。以後九音的膳食就交給我來做吧。雨婷你幫我看看,九音這幾天吃什麼合適。還有你若是也有想要吃的東西,千萬別跟哥哥客氣。儘管告訴我,我一定替你買來。”
姜雨婷聽見想吃什麼就能吃什麼,心中大悅,立刻像兄弟一樣摟着唐逑道:“好說好說,接下來的事情就放心交給我。”說罷緩緩摟着唐逑向外走去,嘴裡喃喃念道:“九音吶..今晚呢,最好是喝個排骨粥。我呢,晚上想要吃紅燒鮑魚,燕窩魚翅....”
陳昭撇了撇嘴,心道這唐逑果然不是個東西。
洛九音看着姜雨婷緩緩走開的背影,倒是鬆了一口氣,心道總算是走了一個。
侍女們紛紛走進,端走唐逑給洛九音帶來的膳食。老貓兒雙腿一蹬,跟着侍女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陳昭再次在心裡暗罵白澤真是個沒出息的死貓。轉頭望向洛九音,卻見洛九音正好也望着自己。四目相對,昨夜的事情又浮現在眼前。洛九音頓時小臉一紅,連忙將頭轉了過去。陳昭見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昨夜自己確實有些衝動了。這種事情,總應該慢慢道來,忽然就親人家一下,難怪人家要嚇壞了。連忙低頭說道:“那九音你好生休息。我去把雞湯先倒了,一會兒再來陪你。”
洛九音低着頭,連忙說道:“不用倒了。我..挺想喝雞湯的。”
陳昭聞言臉上立刻由陰轉晴,心中大悅,連忙激動地說道:“那我立刻盛一碗給你。”
洛九音微微點頭:“嗯。”
不遑多時,陳昭便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雞湯來到洛九音面前,用嘴輕輕吹着,緩緩送到洛九音嘴邊。洛九音此刻害羞的很,連頭也不敢擡,默默地將雞湯喝了下去。陳昭笑道:“你若是喜歡,我以後天天給你做。”
洛九音笑道:“你什麼時候喜歡下廚了。”
陳昭靜靜望着洛九音的臉,兀自悄聲說道:“你若是喜歡喝雞湯。我便喜歡做。你若是喜歡練武,我就給你當靶子。你若是喜歡下棋,我改日也找人好好學學。總之你喜歡什麼。我就喜歡什麼。”
陽光溫暖。靜靜照射着大地。愛的種苗在陽光的滋潤下茁壯成長。
二人相視一笑,洛九音從未像現在一般感到過如此的幸福與舒心。愛的甜味在空氣中蔓延,最後騰空而起,飄向蒼穹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