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記憶(二)

柳南燭飛快地在柳府裡跑着。她這一輩子都沒有跑的這麼快過。

眼前刀光劍影一片,陳沐雲手持長刀和柳世勇相對而立。

柳世勇仰天長嘯,大吼道:“好呀。想不到你這小子還留了一手。竟還學了一身的武功來。”

陳沐雲淡淡說道:“師父若不與我動手。那也許這輩子也不會看到我的武功。”

柳世勇笑道:“難道你以爲,憑你那點武功,能從我手裡跑出去?”

陳沐雲不由得深深皺眉。

二人的身影在雪地裡糾纏不清,柳世勇的刀招招奪命而來。陳沐雲擡眼望了柳南燭一眼,他並非對柳南燭無情,只是他自知以自己目前的情況,是萬萬配不上柳南燭的。只想等揚名立萬之後,再來跟她提這個親。可惜柳世勇看他不起,從不給他施展的機會,這才迫得他想要離開柳世勇。

刀風呼嘯而來,柳世勇哈哈大笑。胸口血光四濺。

柳南燭不由大呼:“不要啊爹!”

柳世勇充耳不聞,刀法越來越密集,力量也越來越磅礴。

陳沐雲沉眉,若是在手下留情下去,自己就會死在柳府中。

對不起了。南燭。

陳沐雲忽然動手,一刀自左而上,柳世勇連忙身子往左一傾。血如同水柱般從柳世勇身上噴射而出,染紅了滿園的梅花。

陳沐雲瞠目。柳南燭失聲尖叫。連忙扶住柳世勇。柳世勇瞪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議地眼神盯着柳南燭,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柳南燭失聲痛哭:“爹...爹...對不起。我只想,我只想刺你右肩的...爹!!!”任她再怎麼哭鬧。柳世勇都不可能再回來了。

畫面外的女人瞪大了眼睛,兩行眼淚自臉頰滑下。

“是我...原來是我。是我殺了我爹。”王妃喃喃說道。

陳沐雲深深皺着眉頭,看着柳南燭痛哭流涕的樣子,心中大痛。他萬萬沒有想到,柳南燭會爲了他向柳世勇動手,這一份情,恐怕是這一生也還不清的了。

柳南燭越哭越大聲,忽然身力一竭。頓時暈了過去。陳沐雲連忙將她扶住。這時,負責府內內勤的花婆婆忽然到來,她瞪大眼睛,用手指着陳沐雲,顫顫巍巍地說道:“你...你竟然殺了將軍!”

陳沐雲眉頭一皺,心道,這倒是個辦法。

於是淡淡迴應道:“是。”

花婆婆驚道:“將軍對你如此之好。你爲何要這樣!”

陳沐雲淡淡回聲道:“因爲我想自己做將軍。只要柳世勇死了。唐王一定會選擇我來作爲這次出征的大將軍。”

花婆婆大笑:“你以爲你還能做大將軍麼?我現在就去把你的陰謀告訴所有人!”

微風一動,陳沐雲已經站到了花婆婆的跟前。符咒一貼,淡淡默唸道:“從今天起。你將永遠無法向人說出,你剛纔看到的事情。”

月色悵然。

陳沐雲負手而立,淡淡回頭說道:“好了麼?”

老道士緩緩站起,對陳沐雲拱手道:“好了。小姐已經把剛剛的事情都忘了。”

陳沐雲淡淡點了點頭。

老道士摸了摸腦袋問道:“反正小姐都已經忘了。你又何必多次一舉,讓花婆婆以爲你是兇手呢。”

陳沐雲顎首道:“爲了萬無一失。”

過了一月。皇上下旨。柳世勇將軍被刺客暗殺,實屬不幸,但大戰在即,着陳沐云爲“威武大將軍”領兵出征。

陳沐雲摸着柳南燭的臉,淡淡說道:“等我回來。我一回來。就娶你爲妻。”

柳南燭流着眼淚說道:“我要去找殺害我爹的兇手。”

陳沐雲一臉心疼的說道:“你自己一個人去,兇險萬分。我放心不下。等我回來。我隨你一起去追查。”

柳南燭緩緩點了點頭。

兩年後,威武大將軍得勝歸來。

陳沐雲心急的跑向柳府,而柳府卻已經變得滿目瘡痍。破碎不堪。

陳沐雲叫道:“人呢?柳南燭人呢?!”

江南的百姓與他說道。自從柳世勇死後,他生前得罪過的人紛紛來討債。柳世勇夫人已經自縊而死。至於柳南燭,已經流落青樓。

陳沐雲像瘋了一樣的跑到了聽雨閣。

大門一開,柳南燭含笑而立。

你總算回來了。

七日後,將軍正式登門迎娶柳南燭。

卻也不知爲何,一向疼愛柳南燭的花婆婆卻對這樁婚事十分反對。但若柳南燭問起緣由,她卻又隻字不提。柳南燭只道是花婆婆過於擔心她了,安撫稍許,便和將軍雙雙離去。花婆婆老淚縱橫,黯然離去,不知從何處找到了一顆力量強大的靈珠。以此吸乾了烏蓬山的大地之力。用自己的憤怒,做出了一個新的人。

爲了讓她熟知事情的來龍去脈,花婆婆將自己的記憶給予了她。爲了讓她比自己更加仇恨陳沐雲,花婆婆告訴她,你就是柳南燭。陳沐云爲了一己私利,殺了你爹。所以你要快快的成長。去找陳沐雲報仇。

後來的事情,陳昭也都知道了。

永安王發現花婆婆製造了一個跟王妃一模一樣的人前來報復,立刻着人去殺了花婆婆和那個女人,只可惜,那個女人跑了。刺客只殺了花婆婆,但卻取回了土靈珠。女人悲憤不已,找人暗殺王妃,實則爲了讓王妃想起當年的事。在江南的郊外,永安王受到突襲,只好御起土靈珠退敵,卻不料被土靈珠反噬,走火入魔。殺了自己所有的隨從,還重傷了紙鳶閣來的保鏢。

黑夜過去。黎明來臨。

永安王重重的咳嗽聲從房裡傳了出來。

陳昭顎首道:“你這下子可還真的傷的不輕。以後要好好保重身體。前輩說了,以你的身體,不適合再上戰場了。以後若再要打仗,你便跟我說,我替你去。”

永安王不禁笑道:“就你那腦子。我們大唐得死多少重兵啊。”

陳昭嘟嘴道:“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我打仗的本領比你還強呢。”

永安王笑着又咳了幾聲。緩緩說道:“我小的時候特別渴望上戰場打仗。可真當我打了幾年仗以後,我開始渴望和平。開始渴望戰爭有朝一日能停止。讓所有的百姓不再流離失所,都能安好度日。所以。昭兒。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陳昭吸了吸鼻子。他知道永安王說的是紫嫣的事情。他一想起紫嫣,心裡又是一陣傷痛,連忙低聲說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說罷又餵了一勺藥給永安王,隨後眯着一隻眼睛說道:“話說。娘這兩日理你了嗎?”

永安王苦笑着搖了搖頭,垂眸說道:“她連看都沒來看過我。”

陳昭撓了撓下巴,安慰父親道:“這事總會過去的。你放心,我大哥陪着娘唸佛呢。有大哥看着。娘不會出什麼事的。”

永安王垂眸道:“我仍是擔心,這事在她心裡。永遠都過不去。”

陳昭拍了拍胸脯道:“你就放心吧,有我在。我一定會讓娘回到從前的樣子的。”

永安王看着兒子的樣子,含笑點了點頭。

陳昭緩緩來到王妃的房間,拉着母親的手,柔聲說道:“娘。你還在爹的氣嗎?”

王妃重重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我不是氣他。”

陳昭又道:“那您爲何這幾日都不去看看他,他可傷的很重呢。”

王妃沉眉道:“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他。”

陳昭將臉湊了過去,嬉皮笑臉地說道:“那你已經不氣爹爹瞞了你那麼多年了吧。”

王妃淡淡一笑,沒好氣地說道:“他都是爲了我好,我氣他什麼。”

門外忽然響起永安王淡淡的咳嗽聲。將王妃驚了一驚。

陳昭笑着大叫道:“進來吧。我娘說不氣你啦。”

永安王含笑緩緩從屋外走了進來,望着王妃說道:“南燭。你不氣我了就好。”

王妃緩緩低下了頭,並不敢去看永安王的眼睛。

陳昭哈哈大笑:“好啦。你們聊。我還有事。便先走了。”

永安王微微一笑:“去找九公子?”

陳昭聞言一個驚嚇,睜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永安王道:“你這老狐狸知道的還真多啊。”

永安王仍是那般溫柔地笑着:“你翹一翹屁股我就知道你是要拉屎還是撒尿。何況你愛上一個人。”

王妃的眼睛忽然一亮,立刻站起來衝着永安王叫道:“你是說??”

永安王微微一笑,淡淡點頭。

王妃失聲大叫:“這..這怎麼行。九公子,那是個男的....”

陳昭撇嘴,向着母親問道:“若我爹是個女子,你便不愛他了嗎?”

王妃皺眉道:“這怎麼能一概而論。你爹若是個女子,我也是喜歡他的,但是...”

兩個男人同時笑了。

王妃發現中計,將腳一剁道:“這麼大的事情,你們卻拿來與我開玩笑。”

陳昭笑道:“哎。娘,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真的喜歡九音。我也是一定要跟他在一起的。”

王妃心下一急,又要說話,但見永安王忽然抓住她的手。衝她默默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放心。沒事的。”

陳昭看爹孃已經和好如初,微微一笑,轉身離開。匆匆向洛九音的房間跑去。

月光如水。羣星閃耀。一望無垠。如夢似幻。

少年心事已了。匆匆趕去見思念了許久的人。青春年少,心似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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