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淡星疏。
本應該是個十分安靜的夜晚。但此刻,永安王的府邸裡卻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管家滿臉大汗。不停的指揮着衆人。該端水的端水。該煎藥的煎藥。該劈柴的劈叉。該生火的生火。事情發生的太突然。這讓在永安王府當了二十年差的管家都有些手忙腳亂。
陳昭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他是聽到聲響連忙起來查看的。但見管家正一臉緊張地站在洛九音的房門口,明明是冬季,他臉上卻滴着黃豆大的汗粒。陳昭心裡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連忙上前向管家問道:“管家。這是出什麼事了。”
管家見陳昭來了,連忙說道:“世子...是您住在裡面的那個朋友....”
陳昭心下有些着急,連忙皺眉問道:“九音?他怎麼了?”
管家支支吾吾地說道:“洛公子...好像...不行了....”
“什麼?!”陳昭大驚失色,連忙一個箭步衝進房間。姜雨婷已經在給洛九音施針。唐逑則在一邊焦急的等候。
陳昭擡眼望去。但見洛九音一臉痛苦。嘴脣煞白,臉卻紅的很。陳昭十分心急,連忙向姜雨婷問道:“九音這是怎麼了?”
姜雨婷充耳不聞。繼續輕輕施針。
陳昭一急,還待再問,卻被唐逑攔了下來。唐逑皺眉說道:“你能不能安靜點。姜姑娘施針需要全神貫注,你這樣鬧鬧嚷嚷,是想讓九音早點去死嗎?”
陳昭聞言勃然大怒,這些天對唐逑的不滿一觸即發立刻回嘴道:“九音是我結拜兄弟。我怎麼會希望他死。倒是你啊唐公子,你這個外人,爲何要一路跟着我們。而且還總是死死纏着九音,你有什麼居心!該不會,九音現在的症狀,就是你搞出來的鬼吧?!”
唐逑聞言大怒,緊緊皺眉,立刻一扒抓過陳昭的領子,身子往前一擠。憤憤說道:“你想打架是嗎?”
陳昭一臉憤恨,大聲罵道:“是啊。你敢跟我打嗎?”
唐逑怒極反笑。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有什麼不敢。你要真有本事,就別躲到人家白澤身後去。你還真以爲自己武功多好呢。沒有了白澤你就是個屁。”
陳昭怒火沖天,掄起胳膊就要向唐逑打去。
就在這時,一根銀針破風而來,直往陳昭與唐逑中間射出。兩人皆是一驚,連忙分開,雙雙往後一退。姜雨婷眯着眼睛罵道:“要打出去打!沒看見我正在照顧病人嗎!我看你們兩個都巴不得九音早點死了是嗎?!”
二人聽到這話這才自覺失態。連忙收斂了鋒芒。在一旁靜靜等候。
過了許久姜雨婷才緩緩將銀針收起。二人見施針已經結束,連忙上前關切道:‘怎麼樣了?’
姜雨婷秀眉緊蹙。嘆了口氣說道:“命保住了。”
二人總算鬆了口氣。
姜雨婷又揚眉續道:“暫時。”
兩人立刻又皺起了眉頭。唐逑連忙問道:“暫時是什麼意思?”
姜雨婷緩緩坐下道:“暫時的意思就是,現在不會死。過兩天就不一定了。”
陳昭皺眉道:“姜姑娘。你前兩天還說九音性命無礙。怎麼突然之間....”
姜雨婷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傍晚的時候他忽然發起了高燒。無論我用什麼辦法都退不下去。方纔我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原來是邪火毒入侵了。而且來勢洶洶。”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然後一臉爲難地說道:”我最多還能拖延三天。”
二人大驚。唐逑不由瞪圓了眼睛,連忙問道:“那..那有什麼辦法能救她。你需要什麼。你儘管跟我說。我立刻去找。”
陳昭冷哼一聲道:“這江南是我的地界。姜姑娘,你需要什麼立刻跟我說。我立即叫全府的人都去尋找。”
姜雨婷用力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氣餒地說道:“我也不知道...還有什麼東西能救他。他自走火入魔以後身體本就脆弱的很。現在又被邪火入侵。我怕是,神仙也難救了。”
唐逑皺眉:“不可能。一定有什麼辦法是可以救他的!”
姜雨婷閉上眼睛,緩緩說道:“也許有吧。可我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來了。”
唐逑倒吸一口涼氣。他其實還一直默默存着希望。他一直在想,等到洛九音醒來的那一天。自己要如何向他告白。他會不會接受。可是如今,這些想法好就像一個燦爛的煙花,忽然消失在了蒼茫的夜色當中。變成了一望無際的失望和痛苦。
姜雨婷繼續說道:“邪火毒是通過他的內力入侵到他身體裡的。熾熱無比。而且來勢洶洶。我到現在,甚至連病的源頭在哪裡都沒找到。”
唐逑狠狠咬牙:“一定是走火入魔以後,內力亂竄所導致的。要不這樣,既然邪火毒是通過內力入侵的。我們廢了他的武功試試,看能不能換回他一條命。”
“不可!”陳昭叫道:“你又不是醫生,不要瞎出主意!他身體都這麼脆弱了,你還要廢他武功,你就不怕反而讓他暴斃而死嗎!”
唐逑轉頭怒目而視:“你多什麼話!還不都怪你!要不是你非拉着九音帶你去救紫嫣,他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陳昭咬了咬牙。立刻回罵道:“你搞清楚!分明就是因爲你太沒用!要不爲了保護你,九音怎麼會走火入魔!”
唐逑將扇子一揮喊道:“強詞奪理,我看你是想死!”說罷就要動手。
姜雨婷連忙攔下:“你等一下唐公子。”
唐逑咬牙切齒地皺眉說道:“等什麼?我今天非得教訓教訓這個狂妄的小子不可!”
陳昭冷哼一聲道:“好啊。別打擾九音休息。我們出去打!”
唐逑笑道:“好啊。我們走!”
姜雨婷忍無可忍,終於爆發:“走什麼走!你們還非要添亂是嗎?!”
二人聽了姜雨婷這一聲咆哮,如同一盆冷水澆在了頭上。紛紛停下了腳步。
姜雨婷又道:“你們有這個力氣打架,不如趕緊把你們的腦袋刨開,好好想想還有什麼辦法能救九音。我還能再拖三天。你們在這三天裡。趕緊再想想辦法。難道你們要打架打道九音死去?!”
唐逑轉頭看了看姜雨婷。心道姜雨婷說的是,現在不是打架的時候。
姜雨婷嘆了口氣,再次默然說道:“你們出去吧。我要再爲九音護一次心脈。但是你們要記住。你們只有三天時間。若是三天之內,你們沒有找到辦法。你們要知道。九音就會立刻死去。”
唐逑與陳昭緊皺眉頭,凝重地點了點頭。立刻向外走去。心中一片慌亂。
二人在陳昭房間裡停下,唐逑兜兜轉轉,不能寧靜。
和尚一臉凝重。
氣氛壓抑的很。
白澤撓了撓耳朵:“我倒是有一計....”
“什麼方法!”三人全部起身,異口同聲地向白澤問道。
白澤默然。緩緩說道:“你們先別急啊。慢慢聽我說。”
陳昭一把抓過白澤道:“哪裡還有時間聽您慢慢說,您想到了什麼趕緊說出來。”
白澤撇嘴道:“姜姑娘都說了是邪火毒。唐門可是五毒世家,難道唐公子沒有辦法?”
唐逑皺起了眉頭:“我還以爲您要說什麼呢。這邪火毒本不是毒藥所帶來的。我唐門又怎麼拿得出解藥來。”
白澤斜眼道:“但我聽說。唐門有一聖物。可解天下之毒。”
唐逑嘆氣道:“您說五毒珠?”
白澤道:“正是。”
唐逑攤手道:“那不過是江湖傳言罷了。唐門根本就沒有什麼五毒珠。要是真有。怎麼可能我不知道呢。”
白澤嘆了口氣道:“如果我說真有呢?”
唐逑皺眉:“你確定?”
白澤點了點頭:“我確定。三十年前,我親眼看着你爹帶人殺了一隻萬年蟾蜍妖。破腹取走了五毒珠。事後,你爹把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殺掉了。五毒珠是聖物。我猜你爹也不會把這件事跟別人說。免得消息外露,到時候,你們唐門可要遭了大劫了。”
唐逑咬了咬牙,立刻起身道:“原來如此。多謝前輩指點。我這就回唐門取珠。”
流光撓了撓腦袋:“這...這不能吧。唐門離這裡來回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可是九音他...他只剩三天了。”
唐逑咬牙道:“我用輕功飛回去。”
流光搖了搖頭:“就算你一路用輕功飛回去。也至少要半個月的時間。何況天氣如此寒冷。你還重傷未愈。如何能夠來得及。”
唐逑抱拳道:“多謝大和尚關心了。唐逑自有辦法。事不宜遲。唐逑告辭了。”說罷便一個轉身,瞬間便消失在衆人眼中。
白澤嘆了口氣:“年輕氣盛啊。”
陳昭皺着眉頭道:“話雖如此。但我還是覺得,唐公子三天之內不一定能夠趕的回來。”
就在衆人懊惱之際。永安王妃卻忽然走了進來。
陳昭連忙站起來拉過王妃道:“娘。你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
王妃嘆氣道:“府裡這麼大動靜。我早就聽到了。九公子現在怎麼樣了?”
陳昭皺眉。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跟孃親說了。
王妃皺眉道:“九公子居然傷的這麼重。”
陳昭點了點頭道:“恩。唐公子已經回唐門去取五毒珠了。只是時間緊迫。不一定能拿的回來。”
王妃輕輕摸了摸兒子的臉蛋道:“你莫要着急。九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會平安無事的。”
陳昭苦笑道:“但願如此。”
王妃微微一笑。又忽然眉頭一皺穆然說道:“對了。我忽然想起了一件東西。”
陳昭眨了眨眼睛道:“什麼東西?”
王妃道:“你可還記得你小時候常去玩的烏蓬山?”
陳昭點點頭:“記得。那裡常年是雪。我就經常過去堆雪人玩。但都是在山腳下玩玩。但不是後來傳聞那邊出現了許多妖精。所以您不讓我去那玩了嗎?”
王妃點點頭:“是。烏蓬山地勢險峻。尋常人根本上不去。再加上那一塊經常有過路人無故橫死。官府的人也去調查過。偏偏又查不出什麼來。這才懷疑那裡有了妖精。”
陳昭撓了撓腦袋:“那這跟九音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王妃道:“你年紀還小。有所不知。據傳聞,烏蓬山上有一株萬年雪參。我在想,既然九公子是得了邪火毒。火毒至剛至烈。而雪參至陰至柔。這東西,會不會也許能救九公子一命呢?”
流光一拍腦袋:“多謝王妃。我這就去問問姜姑娘。”說罷一溜煙跑出了陳昭的房間,直直往姜雨婷那裡衝去。
陳昭皺眉輕聲說道:“也許真的有用。”說完穆然起身,將朽墨和青鋼劍往身上一背道:“娘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這就去趟烏蓬山!”
永安王妃大驚:“你去?現在?”
陳昭點點頭道:“九音的病刻不容緩。”
永安王妃道:“這天還這麼黑呢。何況烏蓬山地勢險峻。又有妖精出沒。你別急了。娘明天就立刻重金找幾個好手去找。你就在在家等着就是了。”
陳昭輕笑一聲道:“娘。九音病重。我心急如焚。哪裡能夠在家坐着等。”
王妃仍是不放心,連忙說道:“可你..還是不行。烏蓬山這麼高,你萬一武功不濟,掉了下來。那便是神仙也難救了。你讓娘以後的日子怎麼辦?”
陳昭心中一暖。微微一笑,忽然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了自己母親,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娘。我不是個孩子了。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回來。”
月光下。母子二人緊緊相擁。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無論你走到哪裡,最關心最愛你的那個人,永遠是你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