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有云,蓄勢待發。
兵不動則已,動則威,威則勝,沒有像上一次遠征西亞時那樣急於進攻,消滅薩拉丁兵團後,大閩重兵一直卡在阿拉伯河中段,彷彿一把隨時要砍下來的刀一樣,高懸在美索不達米亞各勢力脖子上。
誰都不能無視五十萬重兵威脅,無數探馬把阿拉伯河畔閩軍聯營恢宏的盛況彙報回各自的主子,聽着連營五十里,飲馬阿拉伯河,河水爲之斷絕的彙報,上到庫法總督齊雅德,下到各個地方勢力的部族,甚至不少波斯人軍閥都慌了神。
於是乎產生了一種兩極分化,大批大批忠於伊斯蘭,忠於阿拉伯帝國的部族向庫法靠攏,向敘利亞撤退,同樣也有許多認爲大閩不可戰勝的牆頭草則紛紛向阿拉伯河一帶靠攏。
每天軍前投靠過來的阿拉伯部落多如底格里斯河之沙,還有上次背叛大閩依靠拜占庭的高加索人阿塞拜疆部落也是紛紛派來了投靠的使節。
誰都瞧不起叛徒,這些高加索人先投降阿拉伯,後投靠大閩,接着再一次投靠了拜占庭,真真的三姓家奴,結果大閩敗退,拜占庭帝國也靠不住,兇悍的阿拉伯人最後又一次拿回了高加索。
從哈桑當政時開始,阿拉伯帝國在高加索的統治就尤爲的殘酷,侯傑修大馬士革哈里發宮,先後在阿塞拜疆部落,亞美尼亞王國先後徵調了二十幾萬勞工,缺糧,缺水,缺乏醫療衛生條件,從高加索到大馬士革一路上到處都是累累白骨。
侯傑上臺後,對於高加索的壓迫更加嚴酷,每三個男人就得一個到阿拉伯軍隊中服兵役,被調集到漢志對抗哈瓦利吉派的叛亂,賦稅重的嚇人,每養三頭羊,兩頭就要上交給哈里發,大麥更是十之稅七,交不起的人就要被賣做奴隸,反抗的人被吊死。
幾千裡高加索山脈谷底,村村門口樹上都有被吊死的屍體,大規模反抗,更是每每遭遇阿拉伯騎兵的大規模屠殺,帝國中黑奴地位最底,兩面三刀的高加索人比黑奴強不到那裡。
甚至怕高加索人再像對抗波斯帝國一樣聯合起來反抗自己,阿拔斯王朝還對原亞美尼亞王室,阿塞拜疆大汗泄進行了瘋狂迫害,哪怕襁褓中的嬰兒都被當衆摔死,除了幾個旁支流亡君士坦丁堡,歷經安息帝國,波斯薩珊王朝快一千年不倒的亞美尼亞王族幾乎被殺空了。
同樣是侯傑留給大閩的財富,這種壓迫下,仇恨之深可想而知,這一頭,沒等禮部尚書蕭盛再答應接納,高加索大規模的反抗阿拉伯人起義暴動已經如火如荼般的展開,憤怒的高加索騎兵從各個角落會聚在一起,對境內的阿拉伯據點發起了全面衝擊,甚至一部分高加索人衝到了美索不達米亞境內進行大規模的燒殺掠奪,讓齊雅德更是焦頭爛額。
這種情況下,李捷就更不急了。
兩個月時間,閩軍都忙着從巴士拉,從波斯灣積累補給,阿拉伯河後方,天竺的稻米幾乎堆成了山,刀槍劍戟數不勝數,閩國的富庶體現無意,這些東西要是讓李治看到了,估計都能饞的直流口水。
雖然
除了偶爾去了一趟庫姆城把某個調皮丫頭抓回來,李捷多半時間都在他的龐大移動行宮中批閱奏摺,召開政事,就算有幾個宰相承擔了一大部分,波西斯京的李瑾還會挑選一部分他權限之內的流下,龐大的帝國依舊每天有一大堆事物需要李捷親自處理,真是比後世高考學生都要累。
長時間的工作,李捷也養成了高效率,翻開奏摺,前十頁文言文的屁話都不看,就看最後兩頁,官員奏事的主要內容也就在這兩頁上,絕大部分奏摺宰相們還掛上了貼黃的處理意見,李捷需要的僅僅是在幾條意見中挑選一條,絕大部分軍國大事不到十秒就可以處理完。
少部分宰相也沒法處理或者處理意見都不符合李捷要求的需要花上一分鐘左右思考,也僅僅是稍微耽誤時間。
不過今日,這一本黑皮的厚奏章,李捷拿在手裡已經半個多時辰了,每一頁,沒一行字都閱讀了幾遍,卻依舊不捨的放下。
奏章來自西方,遙遠的亞平寧半島,後世的意大利。
此時的意大利已經在大閩遠征軍都護府監控下數年了,有了蘇伊士運河這條流淌着黃金的東西方商業水道,經歷了羅馬帝國滅亡後四五個世紀沉寂的羅馬心臟似乎重新緩緩跳動起來。
米蘭,佛羅倫薩,都靈還有已經變成凰港的威尼斯,當然,還有作爲遠征軍大本營的羅馬。
廢墟之上的永恆之城還是那般荒涼,在舊羅馬城不遠處靠近臺伯河的一片平地上,新的羅馬城開始拔地而起,從梵蒂岡山開始,延綿數裡的新城教堂林立,各種大行會手工業工坊也是遍地都是,而且精美的哥特式建築中,經常還能看到屬於唐人的飛檐斗拱,華夏畢竟留下了濃郁的印記在其中。
不過閩人的遠征軍畢竟是少數派,要管理龐大的北意大利,也不得不做出了改變,首先是閩國的郡縣制在這裡行不通,這裡的人民太不服管束了,一塊塊領土被分割成城市自治區,由閩國派遣市長,而各個城市則選取百人組成城市議會,鄉間則是都督府統領的一個個冊封騎士領地管理農民,依靠與當地舊貴族以及新興資產階級,遠征軍都督府這才艱難的在各地立住腳。
相比於陳樟明與楊芎政治上的舉步維艱,閩國的大商人們取得的成功可大多了,閩國商會分支,鍾凰的畲人商會幾乎在各個城市的大行會都佔有極大話語權,不少當地工商業主都需要依靠她引來的貿易才能發財,對鍾凰言聽計從,凰港幾乎成了鍾凰的獨裁領地。
甚至兩年前,遠征軍都督府還是在鍾凰的支持下,這才戰勝了覬覦北意大利財富,悍然入侵的諾曼人。
最近,似乎這位亞平寧半島上的商業女王目光又從東海岸投注到了西海岸,放在了大閩遠征軍都督府剛剛到來亞平寧時候第一個港口,熱。那亞港上。
此時的熱。那亞可不是閩軍剛登陸時候那個大糞堆差不點把城市埋起來的髒兮兮漁村城鎮了,從這裡,亞平寧特產的葡萄酒,稻米,閩國的絲綢,瓷器,香料源源不斷輸入佔據西班牙的西哥特王國,佔據高盧的法蘭克王國,兩國特產的木材,黑豬,火腿也是從這裡返回來。
容納這麼大的商業貿易量,整個港口比原來足足擴大了七八倍,各種工坊,商會,教堂學堂一圈疊着一圈擴散而出,停泊船隻的避風港也是綿延出好幾裡,停泊的商船漁船多達數千之多。
靠近西面的遮風山一處最好的港灣完全被漂浮的木柵欄隔絕起來,不允許任何船隻靠近,附近還有巡邏的小艇,一旦有別的商船漁船靠近,立馬會遭到驅趕。
這裡算是最好一塊避風港,不是沒有人抱怨嫉妒,可惜如何抱怨嫉妒,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誰讓這裡是畲人商會的地盤,唐人在這兒,就是這般霸道!
不過也幸虧沒有商船得以進入這裡,不然的話一個個肥的流油的羅馬商人估計得嚇破了膽。
紅頭髮海盜女王卡特琳娜,黑鬍子的大船長巴巴里,獨眼海盜亨利,地中海有名的大海盜,一大半都雲集在這個封閉的港口中,穿行於港口陸地與船上的,不是兇猛彪悍的腓尼基海盜,就是一個個身材高大袒露着上身的希臘海盜。
乃至於還有不少剛剛加入地中海這塊大蛋糕的阿拉伯人海盜。
整個港口中心,是一條七十米海蛟級別的大閩戰艦,寬敞舒適的船長室中,鄉巴佬那樣坐在舒適的駱駝絨沙發上,一個個在地中海上吃咋風雲的狂野海盜如今卻乖巧的如同貓咪一樣,甚至於一貫以兇殘著稱,出身法蘭克南部的紅髮女王卡特琳娜還頻頻的頗具女人味道對着圓桌上首那個神俊的年輕人拋着媚眼。
身披一身明黃色的唐人長袍,頭上戴着極具東方特色的進賢冠,衣袍上居然描繪的是絕對帝王專屬的龍,雖然不是皇帝專屬的五爪金龍,缺了一爪的莽龍依舊顯得威嚴逼人,白淨而硬挺有型的臉頰上,一雙眸子如同北極寒星那樣炯炯有神的看着下方這些深色各異,形形色色的各地海盜。
如今西亞亂局形成形形色色的各地割據軍閥,乃至於大閩朝廷上下上萬官員估計做一百個夢都不會想到,他們曾經咬牙切切,而後又扼腕嘆息,本該已經隨着大馬士革宮的焚燬而隕滅退出歷史舞臺的阿拔斯王朝第二代哈里發侯傑,如今正活靈活現的坐在這裡。
而且並坐在他身旁,戴着半塊金屬面具的大閩長郡主李玉兒也是睥睨的眺望着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