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蓋牟城外,一片燈火通明。
雖然蓋牟城是整個地區首府,但畢竟高句麗小家子氣,一座城也是摳摳搜搜,城內空間本來就狹小,哪怕處理了諸多反叛貴族,空出來的房產依舊滿足不了通商帶來的日益繁華,擴充城池自然也就迫在眉睫,可李捷不在,這麼大一件事兒楊翊也是沒有先動手。
城牆雖然沒有修建,不過地址卻是選好了,跟着李捷屁股後面棉紡織行會的奸商們可是立刻抓住機會,在劃定的圈子內大建特建,結果城牆沒影呢,城外一片卻是提前繁華了起來,尤其是碩大的西秦樓分部,雖然沒有長安的大,兩層木樓,依舊裝修奢華無比。
尤其是今天,剛剛修建而成就迎來了秦卿那丫頭組織的第一批商業考察團,洛陽長安還有登州萊州新興的大海商匯聚一堂,臺上還是聞名遐邇的鋼管舞,只不過因地制宜還加入了高句麗風情,各色梅子酒葡萄酒穿行其間,一個個胖乎乎的大商人剛下了馬車,立刻就沉醉在了這個迷香菸醉的紅燈區中。
“哈哈,王兄,這次來高句麗,打通了市場,您家這金飾該更加紅火了吧。”
“崔兄彼此彼此,這一次打算進口多少鹿皮呢?”
“不多不多,小打小鬧也就三千張而已,頂多回去賣個幾千貫。”
一羣大商人邊享受美食邊談論着生意,聽的作陪的高句麗貴族們卻是禁不住咂舌,就彷彿土老帽版瞠目結舌,兩國物價不同,銅錢在高句麗國內可貴重多了,今晚這些商人談論的銅錢數,就連克受禮這老狐狸都沒見過。
目瞪口呆中,高句麗貴族發家致富的心更熱切了,兩方人聊得不亦樂乎。
相比與大廳中的展銷會,樓上包間中,氣氛則顯得沉悶了許多,李捷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對面,則是一個精瘦的幹一般登州海商。
“殿下,登州的林木已經滿足不了造船廠需要,我們需要遼東大木,同時殿下手中還有充足的勞動力,我們希望就地建造木材廠,從遼東深山中採伐出來的大木龍骨就地加工,再運送到登州,這是航海協會的請求書。”
李捷自己也是協會長老,乾瘦商人代表也沒有兜圈子,直接把請求說了出來,聽的李捷眉頭微挑,扣動桌面的手指速度更加迅捷。
“這裡走遼東海路好像更近更便捷,用登萊海船運貨的話裝貨數量更加大,而且要比走營州節約很多,爲什麼不跟着齊王在沙卑城,反倒來蓋州了?”
一說這個,商人也是愣了一下,片刻後卻是哀嘆着搖了搖頭:“幾個月內,齊王殿下的大軍拿下遼南是不可能了,冬日臨近,協會會員們很懷疑大唐冬日的補給線,相反,殿下的蓋州卻是固若金湯,雖然遼東木走這條線貴上幾層,但是大木可以造大艦,再用大艦走倭國,新羅貿易,就可以把成本彌補回來。”
“哦?閣下如何肯定滄海道大軍打不下來遼南的?”眉頭挑的更高,李捷滿是疑惑問道,卻弄的那商人也是更加驚奇。
“殿下不知道嗎?滄海道大軍下沙卑城後,大總管張亮貪功,沒有按照原計劃攻取烏骨城與陛下大軍會合,而是直接轉道建安城下,妄圖打通通往國內城,平壤城的道路,結果張亮此人志大才疏,當夜竟然被建安城守將夜襲偷襲而嚇得說不出話來,如果不是副總管程名振,張金樹等人奮力反擊,當夜三萬大軍就要被打的崩潰。”
“張亮才能淺薄,偏偏還對齊王橫加干涉,齊王不忿,率部出走,遊記在海面上,建安城敗後,由於張亮的橫徵暴斂,遼南拿下各城又是起事紛紛,張亮如今六萬水軍完全被拖在遼南,前景實在令人堪憂啊。”
“竟有此事!”李捷禁不住一下子蹦了起來。
反正朔王又不是赤膊上陣賣東西,談好了木材廠的手續,李捷就先行離開了,反而讓本地高句麗貴族與外來商人談的更自在了一些,回了都督府,對着地圖,李捷又是一陣大發脾氣。
“蠢材,張亮十足的蠢材,難怪長孫老狐狸提起他時候這般的不屑!”
遼南,沙卑城到烏骨城這一段,就是後世的大連市,丹東市一部分以及其周邊,這個時代海洋的價值還沒有體現出,加上高句麗統治的策略,遼南還是很荒蕪的,幾乎一小半遼東,高句麗才布兵四萬多勞弱,就可想而知。
建安城倒是重城,扼守通向丸度地區南線,鴨綠江河防根本不及遼河,一旦唐軍打到了鴨綠江,平壤就等於刺蝟拔了毛,雖然還能撕咬,但也是催死掙扎了,問題是,原本計劃的水陸並進南北貫通,因爲張亮一任性,變成了空談。
烏骨城的分割下,將唐軍夾成了兩段,首位不能呼應,加上滄海道大軍將帥不和,很是危險。
蓋州城雖然產糧卻太過狹小,李捷之所以同意被髮配到這兒,就是奔着遼南去的,現在張亮又弄了個無限期拖延,怎能讓李捷不怒?
“殿下發怒也沒有用,此時當靜下心來坐等,遼南還有齊王。”打着燈籠,老楊翊顫顫巍巍的如同鬼魅般從門口閃出,李捷一點都不意外的重重一拳頭捶到了桌面上:“孤討厭等候,尤其是遼東城外一戰後,孤要帶軍隊親自打通烏骨城!”
“可是!”一聽這話,老楊翊的眉頭當即皺了起來,丟下燈籠信步到了李捷面前的地圖那兒,乾枯的老手頗爲憤懣落在了蓋牟城東北:“殿下,軍隊此時不當離開蓋州,這裡,新城的騎兵五百多已經連續對此地襲擾半月有餘了,一旦他們摸清,老臣很懷疑新城會不會對蓋州展開爭奪。”
“後方,細作傳信,高延壽與高惠真兄弟二人可已經準備多時了,幾乎盡起高句麗西南大軍,如果準備妥當,當有二十多萬人,此時輕離蓋州,不是個最好的選擇。”
“孤只帶五千人。”同樣盯着那個角落,李捷也是不相讓的妥協說道,並且看着老楊翊擔憂的臉,李捷忽然邪笑出來:“並且新城方面要探清楚孤的實力,那就混亂他的眼好了,明日孤王會滅了那股襲擾騎兵,摸不清楚蓋州實力,高延壽是不會輕易下決斷的,他也怕攻擊蓋州,遼東城下陛下大軍爆了他的菊花。”
“可,大軍一到,那股騎兵就跑了,拉鋸了好多次了。”
“孤只出一百騎兵。”
眼看着楊翊詫異的神色,李捷卻是頗爲自得:“楊叔別忘了,孤還有機槍班呢!幹不掉高句麗騎兵,孤就不去攻擊烏骨城如何?”
“好,殿下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拍着胸脯,李捷就答應了下來,不過看着楊翊自以爲得計的神情,他又是一陣鬱悶,就這麼瞧不起孤的機槍班?
隱秘山城中,清晨,從軍營中走出,打着哈欠的小野虎剛想跟瘦子一塊去領早餐,冷不丁楊元朗就已經滿是興奮衝到了他兩人面前:“收拾東西,殿下有令,今日實戰!”
“什麼?今天實戰?”小野虎和瘦子禁不住一齊驚叫出來,只不過小野虎是有些畏懼,瘦子則滿是興奮。
“早就盼着這一天了,天天裝填裝填不讓開槍,都快憋死了。”
“就,就要上陣和敵人拼命了?”小野虎還是不可置信的嘟囔着,瘦子卻乾脆又一巴掌拍了過去:“拼命?那敵人也得過來才行,想想昨天早上的野鹿吧!”
“也是!”想到被軍官們當了晚飯的倒黴野鹿羣,小野虎又是一個激靈。
“那,我的和錦兒告別一下。”
“沒時間了!”
城門口七八個機槍班叼着饅頭包子就匆匆趕了出來,不由分說,小野虎就被推出了城門,塞貨物一般塞進了裝着槍管的貨車中,旋即楊元朗瘦子又是寶貝一般擡着火神土機槍上了車,一揚鞭子,兩輛雙馬四輪馬車當即揚起了漫天烽煙。
“殺啊,這些都是叛逆,一個不留!”
蓋州邊境上,一座新落成的屯田莊冒着滾滾黑煙,數百個新城高句麗騎兵野獸般的吼叫着,砍刀毫不吝惜砍向同樣的高句麗人身上,一座座房屋燃燒起了熊熊烈火,莊園中的屯田戶驚恐的四散而逃。
就在屯田莊不遠的山坡上,十二人的機槍班卻實在緊張忙碌着,點火的煤塊已經燒紅,成堆成堆半尺長的槍管也被裝上了特質鐵鏈,連接在了簡陋的土機槍上,完全沒了平日的風度,楊元朗野獸般的低聲吼叫着,遠遠眺望着山下,小野虎則是把嘴脣咬的緊緊地。
十多年前,也是這樣一幕高句麗貴人們的爭鬥,他與錦兒所在的村莊,就是如此沒的!
“一會殿下騎兵將這羣野獸引過來,咱們就開火!”凝視着濃煙滾滾,班長楊元朗沉聲吼道,小野虎第一個手捶在胸前:“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