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仗打的,還真是莫名其妙,用句通俗的話講,我還沒用力,敵人投降了。
四百條倭人戰船,後面還跟着不知道多少雜七雜八的漁船,貨船,亂亂哄哄停靠在岸邊遮天蔽日的,上了岸,不少強徵來的部民漁民船都不要了,撒腿就跑,唐軍還一個沒登陸上岸呢,原本殺機騰騰的倭國左右外兵衛府反倒是忠心耿耿起來,一個個矛把鞭子沒頭沒臉抽過來,倒像是他們打了個大勝仗,抓了不少俘虜一般。
唐軍船大,臨時靠岸又沒有深水港,不得已用木板拼接成了臨時船棧,岸上可有三萬多倭人,膽兒最大的刀疤劉由於狀態不好被李捷留在閩地固守,還是陌刀大漢李希烈領着兩千重甲步兵先行上了岸,不過在唐軍的警惕中,倭人乖點跟綿羊一般,乖乖就被繳了械。
李捷這才放心的領着長孫織,秦卿等幾個丫頭外帶部將幕僚登上了岸,剛靠在岸邊,倭軍將軍那個什麼駐紫督蘇我赤兄外加近畿左右兵衛府兩個大率就滿頭是汗的點頭哈腰抽了過來。
“上國海盜大人,這是宮廷警衛佐伯子麻呂的項上人頭,剛剛就是他下令與諸位對抗的,下國之臣已砍了他的首級獻上。”
“是,是,上國海盜大人,近江附近的村落城邑任你們劫掠,要努力地話那些賤民也隨便挑,但千萬別驚擾京畿,那樣的話您好做我們也好做不是?額,這位是……”
簡直是跳了起來,蘇我赤兄驚駭無比的指着跟在李捷身後的少年人磕巴說道:“日,日向大人!”
下意識,左右兵衛府大率就要摸劍,可惜摸了個空。眼看着更多的閩王鐵林中藥格羅騎兵已經下了船,兩千騎看着幾萬手無寸鐵的倭軍也是萬無一失,李捷乾脆牛氣沖天的表明了身份:“本王乃大唐閩王,聽聞爾國有臣下忤逆騷亂,特受太政大臣蘇我日向閣下邀請,幫助平亂而來。”
更大滴的冷汗從三人額頭上流下,不過望着左右唐軍兵衛猙獰的笑容,三人還是不得不悲催的低下了頭。
天色終於漸漸暗了下來,大批大批的軍帳被從船上搬下來,託載的一萬閩王鐵林軍也悉數下了船,這一次李捷總共帶出來八千步兵,兩千騎兵,光運載騎兵的戰馬就費了好大勁兒,真正裝備精良的唐軍武士不斷巡視忙着,一些苦力活則是全都丟給倭人去幹。
中軍大帳中,拿着蘇我家貢獻的地圖,再看着下頭跪着哆哆嗦嗦的三個倒黴蛋,李捷可算弄明白今天這烏龍仗是怎麼回事了,說起來還要感激自己那個遠在北九州騷擾九洲防人府的五哥李佑。
論權勢,別看李佑算是比較得寵,他孃舅陰宏智在勳貴圈子裡勢利也挺大,實際上他的實權卻是最小的一個,不論李捷,還是李泰,抑或者李承乾全都是自成一家,領着羈縻州,李佑這個齊州都督治下卻是大唐的直領州,基本上齊州大權很大一部分要歸屬各州刺史以及齊州都督府長史,不然的話,一個封德彝如何能把他堂堂齊王折磨的死去活來?
一直到李捷幫助李佑建立登州,萊州的新城港口,這才讓李佑擺脫了齊地各世家以及幾個刺史的鉗制,饒是如此,李佑的權利依舊被侷限在兩個港口,蓄養的武士基本上也不敢登陸,政務基本上長史以及親信主簿閻微真代理了,作爲閒散王爺,海盜一樣到處打劫自然也就成了李佑唯一的樂趣。
於是乎,倭國就慘了,誰讓海東幾國唯一富庶些的也就倭國,原本高句麗還算是肥羊一頭,如今卻成了李承乾治下的羈縻州,這一年多,李佑來倭國打劫的次數特別多,甚至在倭國都算得上舉國聞名。
李佑的規矩就是,不反抗就只搶錢不殺人,反抗了嗎!那就呵呵了。
今天也巧了,劉仁軌派去尋找蘇我家殘餘的小船,正是李佑招牌式踩盤子的動作,原本難波水師,即將赴任駐紫督的蘇我赤兄是不打算趟這一潭渾水的,蘇我家在中臣鐮足的計策下四分五裂,他還想靠着幾千水兵到北九州自保呢,奈何作爲督軍的宮廷警衛佐伯子麻呂一聽海盜打劫,強令蘇我赤兄出兵。
接下來就簡單了,閩國水師的一輪齊射直接報銷了一百多條船三千多人,不說打雷一樣的神威,單單這個損失不論蘇我赤兄還是左右兵衛府兩個大率都承受不起,要是打下去就算打贏了估計也死的沒剩幾人了,心裡有鬼的他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宰了宮廷警衛佐伯子麻呂,然後想着籌錢打發走李佑這個臭名昭著海盜王。
自可惜,他們三個遇到的是胃口更大的海盜王李捷。
“蘇我赤兄,你身爲蘇我家一員,反而背叛投靠外姓,迫害同族,你怎麼還有臉活回去?臨終前,爺爺已經把家督之位傳於本公子,現在我賜予你白綾一條,出去吧。”
聽完蘇我赤兄一通解釋,沒等李捷感慨着說什麼,坐在後頭好不容易換了身乾衣服的蘇我日向立刻年輕氣盛的怒斥起來,聽的蘇我赤兄當即臉色煞白,顫巍巍的接過了白綾。
幸好這時候剖腹還沒有隨着武士階層興起而興盛,不然的話蘇我赤兄臉色還得更白,不過,就在他顫顫歪歪拿走白綾前,另一隻手卻是穩穩地握住了白綾另一端。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人就一條命,況且蘇我將軍還有一大家子,面對威脅,一時間犯了錯誤也是可以原諒的。”慢條斯理,李捷伸手把白綾扯了回來,瞬間,蘇我赤兄眼前一亮,蘇我日向則是臉色難看了起來。
“閩王殿下,這是我蘇我家的內政,還望殿下不要插手。”抱着拳,蘇我日向就是深深一鞠躬,可惜李捷如同沒看到一般,依舊笑的春風和煦的伸手扶起了蘇我赤兄說道:“如今倭國內亂,叛逆以下克上,正需要將軍將士爲之流血奮戰,蘇我將軍可願改邪歸正,爲上國討逆而戰否?”
“下臣願意,願爲閩王效死!”真不愧是飽受大唐文化薰陶,蘇我赤兄立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內牛滿面痛哭流涕的答應到,眼看着李捷滿意的微笑點頭,一旁兩個左右外兵衛府倭國將軍也不是傻子,也跟着立馬磕頭如搗算。
“下臣也願爲匡正討逆赴湯蹈火!”
“好,好,果然是人心可用。”昂着頭,李捷禁不住大笑起來,身後的蘇我日向臉色也變得更加蒼白。
一頭,秦懷陽等幾個戰將紛紛下去去倭軍中摻沙子,打亂原有編制,調換部將,並把重要職位安排給唐人,另一面,地圖前,李捷一行幕僚也是商討起了下一步戰事該如何打,被任命爲倭國討逆軍大將的蘇我赤兄以及兩個副將,原本兵衛府大率則是傻乎乎的聽着。
因爲躲避風暴,原本計劃走瀨戶內海直到難波的閩國艦隊偏北了一點,由外海紀伊國直接登陸到了本州島上,不過還好,距離倭國京畿也不是太遠。
看着地圖,蘇我日向依舊焦急無比,手指頭在內海指指點點的嚷着:“閩王殿下,賊攻我海邊堡壘甚緊,明日請移駕海上,迅速繞到難波,擊破賊中臣鐮足以及中大兄叛軍,解救我蘇我家。”
“嘖嘖。”看着地圖,李捷卻是玩味的搖了搖頭,另一面,王玄策更是頗爲欣喜的目光順着瀨戶內海往上,直接落到了倭國朝廷當時的所在地,難波宮。
“殿下,如今可是個好機會,左右兵衛府外加難波水師被我們控制,倭國近衛府軍大部分都追擊蘇我家而去,此時難波宮空虛無比,如果一舉端了倭國朝廷,這場戰爭至少就打完了三分之二了!”
“可是殿下,那我蘇我家……”王玄策剛說完,蘇我日向直接急的蹦了起來,可惜李捷還是那麼一如既往的笑着擺了擺手:“蘇我家最重要的家督不是在這兒嗎,剩餘的不就應該爲家督所犧牲嗎?爲我軍爭取時間戰死,應該是蘇我家武士的榮譽,蘇我赤兄將軍,你說呢?”
“殿下所言甚是!”本來蘇我蝦夷的勢力就和自己沒多大關係,更何況蘇我日向還想殺自己呢,想都沒想,蘇我赤兄就深深鞠躬下去,惹得李捷又是昂頭輕笑,眼看幾人三言兩語決定了犧牲蘇我家,蘇我日向急的至上火卻沒有辦法。
紀伊國距離倭國京畿,就跟泉州距離莆田縣差不多遠,休整一夜,次日中午李捷軍就推進到了難波宮下,倭國地震多,所以城牆要麼修的解釋無比,要麼就乾脆不修,難波宮作爲臨時的朝廷駐地,就沒有城牆,圍繞宮殿的不過是一圈貴族與下人的宅院下町,閩國討伐大軍直接在下町擺下了陣勢。
戰陣最前面就是新成立的倭國討逆軍兩萬人了,經過摻沙子的倭國外兵衛府以及難波水師李捷也放了心,大批之前準備好的大鎧,胴具等甲冑發放下去,拿着唐人精煉的五十練橫刀,一個個後背上插上竹竿頸旗,除了刀是直的外,兩萬大軍還真有後世李捷印象中曰本武士的形象了。
第一戰用倭國銅造出來的大炮擊潰倭國海軍,第二戰又用倭國人組成的軍隊攻陷倭國朝廷,一種別樣的復仇感貫穿了李捷心胸,指揮着閩王鐵林督戰,對着遠處靜悄悄一片的難波宮,李捷奮勇的拔出佩刀就大吼起來:“討逆平亂就在近日,給本王殺!”
“牙雞給給!”
“搜樓得給!”
難聽的倭語中,漫山遍野的倭軍嚎叫着殺向了難波宮,轉眼就消失在了下町的建築中,聽着裡面喊殺聲一片,李捷又是得意的昂頭大笑,不過剛笑了片刻,已經化身爲倭奸,忠實走狗的蘇我赤兄就滿臉悲催的騎着馬跑了出來。
“殿,殿下,是座空城!”
一下子,李捷的笑容就凝固了下來,片刻後才氣急敗壞厚道:“那裡面的喊殺聲怎麼回事?”
“將士們搶奪公卿遺落的財務自己打起來了。”尖細鬍子的臉都抽成了苦瓜,蘇我赤兄差點兒沒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