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亞,阿拉伯帝國與拜占庭打的風雲跌宕時候,恆河畔的閩國京師卻還是一如既往那麼平靜。
與長安天不亮就上朝不同,閩國是一直到八九點鐘日上三竿這才舉行朝會,早上讓大臣們與閩王都睡個早覺,這一點曾經讓勤政愛民的老儒批判了好久,不過後來大部分官員保持沉默下,還是保持了下來。
大早上一蹬腿兒就能離開熱被窩,可真不是那麼容易幹出來的,尤其是閩國對官員還挺照顧,各地來爲官的,沒住處的都修了舒適的官員集體宿舍,照比在長安同僚們,甚至宰相睡破廟可是舒服太多了。
不過今天,不論文臣武將,好幾百人都早早等候在了閩王宮前等候入宮,一個個跟吃了炫邁一樣,歡實來回踱步,不斷詢問着宮門口禁衛什麼時候上朝,問的十來個禁衛也是哭笑不得。
不容得他們不興奮,關中事了之後,不知道誰發起,一股呼籲閩王稱帝的風氣突然在閩國上下掛起。
也的確,如今閩國方圓數百萬平方公里,論地盤不比大唐小了,所轄人口一千五百萬到一千七百萬,如今更是佔據了天竺全境,徹底征服了一個外國文明,幅員遼闊,國富兵強,五胡十六國時期一個巴掌大小國蠻君都敢稱帝,靠着自己赫赫武功開疆拓土打下如此大的國度,更是能號令住長安唐皇,閩王沒資格稱帝誰有資格稱帝?
可惜,李捷不想稱帝。
權利之巔,誰不豔慕,就算李捷是後世來的穿越者,能當上皇帝,稱霸一方,青史留名,他也不能免俗,問題是現在還不是稱帝的時候,他可知道自己身旁伊斯蘭帝國有多麼侵略如火,再遠處的歐洲也不是省油的等,幾百年後數次十字軍東征連歐洲自己的史學家都認定爲浩劫,恆河平原從來都是塊流着蜂蜜的大蛋糕,李捷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帶領走到這裡的華夏文明幾個世紀後在其餘蠻族刀劍屠戮下煙消雲散。
華夏民族的特性李捷太瞭解了,太聰明!聰明人與聰明人之間太容易內鬥了,目前受制於大唐王朝下,內外皆有挑戰,李捷還能把閩國上下凝成一股勁,如果這時候稱帝,得到滿足後這幫傢伙內鬥成什麼樣子就不好說了。
不過臣僚上進的熱情也不是那麼好打消的,爲此李捷不得不頭疼的想出個折衷方案。
封爵!
雖然閩王沒有稱帝,滿足大家與中原平起平坐的願望,不過有爵位賜下,倒也是實惠,尤其是征戰了這麼久的武將與千里追隨到閩國的文臣們,總是時時刻刻擔憂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功業如同井中月,水中花那樣轉瞬即逝。
一旦封爵了,就好比進了保險櫃一般,就算子孫不爭氣,也能富貴個三四代,有了爵位,也可以中原那些大家族親戚們揚眉吐氣了,所以一得到封爵的消息,就算平時道貌岸然的宰相們這會兒都有些坐不住了,每個人都在心裡計算着自己都打過哪些戰爭,指揮過什麼,大約能封什麼爵位。
“哎呀,快點,磨蹭什麼?”
就在百官心頭忐忑的時候,嬌嫩的呼聲冷不丁在宮門一角響起,在房遺愛無奈的眼神中,高陽這丫頭扯着他衣領使勁兒往一旁角門中拽,眼看着周圍同僚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房遺愛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會兒誰都想知道自己受封什麼爵位,就算沒有自己的份兒看看別人也知道個努力標準,將來好爭取,這麼光明正大走後門,這麼做以後還有朋友嗎?
可惜,妻命不可違,在房遺愛鬱悶兼歉意的目光中,他還是被高陽拽進了宮裡,眼看着周圍官員將領嫉妒的目光,和房遺愛混的比較好秦懷陽蘇烈幾個則是在一旁呲牙咧嘴嬉笑不已。
“哎,有這麼個媳婦,老房估計這輩子翻身不了了。”滿是幸災樂禍,三十好幾還是光棍一條的蘇烈好友裴行儉樂不可支的說笑着,可聲音中總有股酸溜溜的味道。
這小子是蘇烈好友,貞觀二十三年時候作爲蘇定方左營都尉一塊迷迷糊糊進了閩國,這一次征討南天竺從蘇烈的右衛立下戰功,他也心急自己到底能不能拿到閩國封爵。
“嘿,老裴你是嫉妒吧,能娶了閩王最寵愛的妹子,少奮鬥多少年,就說德干,好幾個大煤礦鐵礦都被高陽公主一張小嘴哄的閩王承包到手,這些財富,夠你小子在第三街喝幾輩子酒的了。”太瞭解自己屬下性子,蘇定方也是故意說笑着刺激他,果然,摸了摸癟癟的口袋,裴行儉又是灰溜溜的低下了腦袋。
“那也不應該因公廢私,諸卿都在宮門外等候,這種情況下房兄應遵守爲臣本分,共同等候殿下召見,豈能一味的縱容妻子?”滿身正氣,秦懷陽則是頗有些不平的說道,不過這功夫,還是剛剛高陽公主進的角門,他家的李雪雁也是探出了梳的整齊的潘雲髻腦袋,招手喊道“郎君,快點過來,閩王召見!”
這下,秦懷陽尷尬的老臉通紅,卻不是不去也不是,蘇烈幾個則是差不點笑岔了氣,好一會,還是蘇定方推着秦懷陽的肩膀向前說道“好了,秦兄,是殿下召見,不違揹你的爲臣之道,去吧。”
“那,那爲兄就去了啊,幾位兄弟回見。”
糾結的邁步都不穩了,秦懷陽堂堂一個左衛將軍扭捏的像娘們一樣進了角門,引得裴行儉一衆又是捧腹哈哈大笑個不停。
或是滿懷期盼,或是哈哈大笑,數百個閩國羣臣也構成了一幅小的人生百態,夾雜在其中一角,卻有着一位格格不入的人物,披着玄黑色的武將朝服,靠在宮牆上抱着胳膊,略微低下頭,一雙眸子卻如同喜馬拉雅山刮過寒風那樣,冷冷的注視着人生百態的羣臣們。
不過古怪的是,明明是唐人武將,偏偏包了個阿拉伯人一樣的白色頭巾,而且年輕的臉頰上還留出了一大片鬍鬚。
這功夫,閩王宮宮牆正門承天門忽然打開了半扇,上朝太監斯婆羅提陀領着幾個禁衛出了門,一下子,等的焦急的羣臣忽地一下圍了過去,七嘴八舌詢問了起來。
“公公,朝會提前召開嗎?”
“閩王可有旨意?吾等可提前入朝?”
“閩王有令,今日朝會延遲半個時辰。”
斯婆羅提陀的漢語已經說的愈發標準,甚至那股關中味都帶出了不少,可惜這時候羣臣也沒有心思感慨故鄉味道了,一個個驚詫的疑問道“爲何要推遲啊?”
“雜家替你們問問閩王?”
這話可誅心,李捷是主公,他要推遲朝會還需要向羣臣解釋嘛?斯婆羅提陀一句話,一羣四五品的大臣們紛紛散逸了開。
左右打量了一下,斯婆羅提陀又是長長的高聲喊了起來“中護軍侯傑大人在不在?殿下詔令,宣汝速速進宮見駕。”
靠在牆角一直冷漠的身影這才站起身,在諸臣驚奇的注視下,施施然的走向了宮門。
眼看着侯傑晃晃蕩蕩向宮廷走去,後面的閩國羣臣盯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嘈雜的議論起來。
“這不是中郎將侯傑嘛?他不是因爲囂張跋扈失寵了被貶到旁遮普邊軍了嘛?他怎麼回來了?”
“是啊,看他那個樣,好像還信上了西面大食國什麼姨死爛邪教了,不知道殿下最厭惡這類邪教嘛?”
“看樣子侯傑是仗着侯王妃受寵回來找死了,想當初他父親侯君集……”
“仉兄慎言啊!”
各種議論中,侯傑卻似乎連聽都沒聽到一般,依舊我行我素直愣愣進了宮,跟着斯婆羅提陀向閩王殿走去。
還是正堂後面的左殿,李捷的辦公場所,令人好笑的是剛剛找關係進去率先打聽爵位秦懷陽夫婦,高陽公主倆如今正尷尬的等候在門口,半天都沒進去,反倒是一些看起來很普通的禁軍將士,甚至一些府兵,衛兵將士三三兩兩不斷被召集進來。
輕蔑的笑了笑,侯傑也是毫不在意進了去。
“找我回了有什麼事?如果是封爵的話就不必了,我沒興趣。”
書房中,李捷正在緊鎖眉頭的低頭研究這什麼,桌前已經跪伏了十多人,鳳閣令武媚娘,王玄策也在一旁跟着參贊些什麼,進了門,侯傑卻是毫不在乎大大咧咧的一嗓子過去,聽得武媚娘王玄策全都禁不住皺起了眉頭,李捷則是滿面苦笑擺了擺手。
“你小子,就不能正經點,原本是要給你封爵的,不過現在爵位沒有了,還有苦差事派給你,敢接嗎?”
包裹着白頭巾的腦袋晃了晃,侯傑這才單膝跪伏了下去,拱了拱拳頭,又是與武媚娘兩個交換了下眼神,李捷伸手把剛剛自己看的那封信函丟了過去。
“看看吧,君士坦丁堡楊穹來信,你能不能接下?”
很隨意的撿起腳邊包裹着黑色封函信箋,看了一遍之後侯傑卻又再一次滿是桀驁擡起了頭“你要我去救你的小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