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夏天,顯得格外的漫長。
進入了這座城市數日之久,李信還是有些不習慣金陵城的繁華。
年幼時,以爲邕州城是最繁榮的地界,長大後,才知道番禹是最繁榮的,現在,入了金陵,他才知曉,這座人口三十萬的城池,已然是天底下有數的大城。
他聽聞,隋滅陳朝(589年)以後。隋文帝楊堅認爲金陵位於長江南岸,其周圍山川地貌還會蘊育誕生新主,容易割據江南,與北方朝廷分庭抗禮。六朝延續三百年就是教訓。
於是下詔:“建建康城邑並平蕩耕墾,於石頭城置蔣州”。
於是,在很短一年時間裡,建康主城及周圍東府、丹陽諸衛城都遭平毀,城市中的宮殿、園林、官署、民宅等其他建築全部拆毀,六朝時期的建康、秣陵、同夏、江乘、丹陽、湖熟諸縣被廢除,原有的居民大量被逼遷出城,只保留建康軍防城堡石頭城用作“蔣州”治所。
“不過,墮落的僞朝,恐怕在秦淮河變遷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註定要沒落了。”
李信看着人來人往,船隻擁擠的秦淮河,不由得皺起了眉。
在六朝時期,秦淮河不過是金陵城外市集和軍事防禦河流,而到了僞唐時,金陵城竟然把秦淮河下游兩岸的繁華市集和人煙稠密的民宅,悉數納入都城內。
市坊界限頓消,金陵城成爲了不夜城,消磨了不知多少的文人將相。
昔日的軍事要地,竟然成了繁華勝地,簡直是可笑至及。
“這金陵石頭城,絕對不能成爲國都!”李信心中打定了主意。
若是建都於此,恐怕能征善戰的軍隊,團結一心的朝堂,就此喪落,不說一統天下,就是想劃江而治,恐怕都非常困難了。
要說金陵城“夾淮帶江,以盡地利,城西隅據石頭崗阜之脊,其接長幹山勢,又有伏龜樓在城上”。可謂是地利優勢明顯。
但,就是江南柔和之地,太消磨志氣了。
“況且,沒了淮南,這金陵城就是一座危城,長江再厲害,也無用!”
“不過,東邊的潤州和常州恐怕難保,吳越國已經蠢蠢欲動了,咱該如何是好呢?”
李信心中着實煩躁了些。
作爲金陵留守,四萬大軍着實有些拿不出手,吳越國可是大國,兵馬十幾萬,可不能等閒視之。
“伯爺在此作甚?”周奎眼巴巴地跑過來,奉承地問道。
“無事!”李信淡淡地說道。
“伯爺,可是想着潤州和常州?”彷彿是其肚子裡的蛔蟲一般,周奎自信地說道。
“哦?你有解決之法?”李信奇怪了。
“只要將軍與我兩萬兵馬,就可收復潤、常二州。”周奎自信滿滿地說道。
“軍中無戲言!”李信沉聲道。
“自然,末將願意立軍令狀。”周奎嚴肅地說道。
“那就相信你一回!”
……
太陽終於從雲層裡又露出了頭,把金陵皇宮照耀得一片明媚,雖然整個皇宮被封禁,但是宮女宦官們仍在,皇宮還算是保留了幾分風采。
因爲氣氛的緩和,李煜一家人又多了一片地界歇息,總算是沒有了窒息感。
大內宮城呈方形。
廳堂改稱殿,宮城內有興祥等殿。建築共2400間,周圍一千五百步,宮城內有興祥等殿,中主、李煜時續建有百尺棣、綺霞閣、清暉殿、澄心堂。
在苑中鑿池疊石,建有小金山、瑤光殿、柔儀殿、紅羅亭、飲香亭等建築。
周娥皇作爲皇后,一向氣質端莊,快步地走過花園,看着這些昔日的樓謝如今卻防守嚴密,不得擅自走動,她心中就有種憋得慌。
然後,她又見到了小蓬萊,這是她與皇帝的私密之地。
皇帝在苑中鑿池,寬廣有一頃地。池心疊石像、三神山,所以號稱小蓬萊。
後主常於鮮花中作亭,冪以紅羅、押以玳牙,雕鏤華麗,而極窄小,僅容兩人,每與她小酣飲其間,興致來了,就慾望酣暢淋漓。
然後大臣蕭儼則掃興道:“恨其下無井!”
把皇帝比做陳後主了。
自己當時也不高興,如今看來,卻是至理名言。
睹物思情,往昔的歲月太過於浪費了。
進得宮殿,穿過帷幔低垂的宮室。她叫住身邊的隨從,走進了李煜的寢宮……
眼前的場面頓時叫周娥皇傷感的徒然加劇。
只見桌案板凳倒在地上,連錦被也在牀下,地板上一片狼藉,有掀翻的書籍、紙片、金酒杯、摔碎的瓷器碎片,亂七八糟的場面叫人感覺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而李煜正毫無形象地正趴在龍牀上,呼呼大睡。
周娥皇看到這一切,感到萬分的心疼,她小心地跨過地上的雜物,走到牀前。
“陛下,陛下……”她伸手輕輕推了推了李煜的身體。大唐雖然亡了,但出於習慣,周娥皇還是這樣喚他,滿足其虛榮心,更況且在這寢宮裡沒有外人。
“陛下,醒醒。”周娥皇心疼不已,多用了一些力推他。
“哦!是皇后啊!”李煜眯着眼睛,噴出一口酒,瞬間,牀上滿是惡臭。
這酒似乎在在嘴裡殘留了一整晚的氣味,帶着腐臭,正好噴在周娥皇的衣袖上。
她一不留神差點沒嘔吐出來,強忍着心中的嘔吐,她繼續推搡着。
李煜又閉上了眼睛,翻了一個身,四仰八叉地仰躺在牀上,呼呼大睡起來。
奔涌的才情,一直是周娥皇對於李煜產生愛戴的原因。
所以,哪怕李煜已經失去了帝位,她還覺得那種東西依舊存在,只不過從一個才子皇帝,變成了才子平民罷了,只要夫妻互相依靠,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
只是,她沒有變,但李煜卻變了,他爛醉如泥,頹廢,不知時日,宛若廢人。
繼續推搡着。
李煜很快睜開眼睛,惱道:“有何事?”
周娥皇柔聲道:“中午了,陛下先起牀罷,這樣躺着也不是辦法。”
李煜用手揉着太陽穴,眉頭皺着,看起來可能有點犯頭疼。他說道:“我起來又有什麼辦法?還不是一個俘虜,還不如睡去,明日憂來明日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