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的使臣還需一段時間才能到達南昌府,但之前派出的求婚大使,已經來到了長沙府潭州城,來到了不似王宮勝似王宮的節度府邸。
或者說,這本來就是馬楚時期的皇宮,如今不過是改成了節度府邸罷了,外界都傳聞雖然周行逢雖說對外稱節度使,但國內依舊稱王,所有後楚的稱呼也是有所來源的。
彭延瑞作爲嶺南的特使,一來到這潭州,就感覺大不同,百姓雖說面帶菜色,但卻不急不躁,行爲自然,顯然這是安定多年的表現。
一路行來,也不見匪徒,更遑論賊偷了,甚至他還見到錢袋掉於地而無人拾撿,難道這就是路不拾遺嗎?盛世年華?
彭延瑞很不相信,隨後,他才明白,原來是武平軍節度周行逢行法苛刻,哪怕是小偷小摸也會行以死刑,軍中的悍將哪怕稍微跋扈,輕者鞭刑,重者丟命。
一時間,整個湖南(唐代宗廣德二年在衡州置湖南觀察使,從此在中國行政區劃史上開始“湖南”之名)爲之一清,不過殺戮過甚,百姓頗爲畏懼。
所以,在到達這楚王宮之前,彭延瑞一直約束手下,不要犯錯,不然他也救不了。
等候在宮外,很快,就有宦官前來通知周行逢詔見。
很快他就被帶到一處不名的宮殿中,裡面明亮堂皇。銅質的燈架上無數的蠟燭在四面八方照亮,牆壁上還掛着燈籠,橙黃的光流淌在精緻美妙的裝飾上,如夢如幻。
周圍穿着綾羅輕紗的宮女比那大戶人家的女主人還穿得好,她們低垂着眉目、恭敬溫順。
彭延瑞很拘謹,站立的也很妥當,不敢四處張望,因爲在其上,坐着一個如同老農一般的男子,雖然穿着錦衣玉袍,但給人的感覺就是農夫。
大臉盤子,臉色發黑,四肢粗大,眉毛濃厚,嘴脣也厚實,氣勢平和,完全的人畜無害,那些百姓又怎能想到,這樣一個人,竟然殺人不眨眼。
他的身邊,坐着一箇中年婦人,這是他的夫人嚴氏,曾經因爲周行逢行法太嚴失去人心而居鄉下,周行逢舔着臉求了許久纔回來,殺戮也稍稍減了些許。
“你是嶺南的特使?”周行逢一臉淡然地說道:“李璟不正派人與貴國交戰嗎?派你前來是來求援的嗎?”
“使君理會錯了!”彭延瑞笑着鞠了一躬,說道:“吾主對於江南之國完全不放在心上,也無須貴國相助!”
“那你來幹嘛?”周行逢有些好奇,小小的嶺南竟然有這樣的勇氣,真是可嘉。
“也對,領軍的乃是潘將軍,李璟老兒要吃些苦頭了!”
想到這,周行逢甚至還有點想笑,潘崇徹的大名在整個湖南那是聞名遐邇,他的名聲,就是靠踩着湖南大軍上去的,至今軍中還對他有些畏懼。
“吾主雖受禪讓,但未有正宮,臣受吾主派遣,特來向使君進行求婚!”
彭延瑞一字一句地說道。
“哈哈哈哈!”聽到此言,周行逢大笑起來,好一會兒才說道:
“某隻有一獨子,尚未有過女子,何來婚配之理?”
“想必是貴國消息有錯吧!我夫君如今只有一子,並未有過女子,我也曾想過,可以上天不能如願!”
嚴氏的聲音很溫柔,一聽就是個賢淑的女子。
“老爺,特使好不容易來一趟,空手而歸也是不好,就賜予一些東西歸去,也好免些責罰!”
“夫人總是如此的心善!”周行逢很尊重嚴氏,笑着答應道:“罷了罷了,貴使來一趟也是不易,某就給一些茶葉歸去吧!”
彭延瑞看着這夫妻倆一唱一和,心中還真是無奈,怎麼不等自己把話說完呢?
“使君容稟,武安軍節度麾下有一女,剛滿十六,可曾婚配?”
武安軍節度使乃是周行逢的弟弟,也就掛個名字,不掌權。
“你是說穎兒吧!”嚴氏止住笑,說道。
“未曾想到貴使竟然將婚配打到她頭上,可惜,她已然有了婚配,乃是衡州刺史張文表之子,貴使還是歸去吧!”
嚴氏臉色有些冷了,顯然,對於彭延瑞這行徑很不恥。
“貴使還是去休息一下吧!遠途勞累,休整些時日爲好!”周行逢聽到張文表時,臉上動了動,連忙揮了揮手,直接將彭延瑞趕了出去。
彭延瑞也不惱,反而鎮定自若地離去。
出了皇宮,彭延瑞並未離去,反而距離宮城不遠處,在百官們歇腳的茶攤上,興致勃勃地喝起茶來。
一旁的副使很是不解:“彭特使,這周使君無意,咱們爲何不歸去,反而坐在這街旁茶攤,喝起茶來?”
“這湖南之茶,味道確實不錯!”彭延瑞喝了一口茶,對着副使說道:
“稍安勿躁,這求婚一事,關乎兩國未來,慎重一些還是有必要,如今我惱了夫人,雖說有些難爲,但真正做主的,卻是周使君!”
“咱們稍等片刻!”
副使無奈,只能選擇屈服,狠狠地喝起茶來,一杯又一杯,令彭延瑞心驚膽顫。
不及片刻,忽然見一隊車馬迤邐而來,那前後都是些高頭大馬,左右還有不少丫鬟僕從,護着兩輛裝飾華麗的馬車直往宮城而去。
前面的馬車奢華而貴,着黑色,後面那馬車四面沒廂板,拿淺紅色的綾羅遮着,一看這裝飾就知道是某個貴夫人或者大戶千金。
從外看,簾子裡隱隱坐着一個人,印出一個影子,果然是俏麗的婦人。
“成了!”彭延瑞心中一喜,站起身說道:
“咱們整理一下,待會還要進皇宮,可不能亂了禮儀!”
皇宮中,御書房內,一個模樣與周行逢五分相似的黑臉壯漢甕裡甕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