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李世民還是按下了心中那份焦急,平定高句麗不是過家家,也不是在沙盤上擺旗子,當初楊廣手下猛將無數,手握百萬大軍,最後亦在高句麗折戟沉沙,由此可見這個北方的鄰居必然有其過人之處。
而且李慕雲眼下只是提出了一個計劃,具體會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還是一個未知數,就算是把他找來估計也是車軲轆話來來回回的說,索性李世民便也沒有找他過來。
就這樣,時間一晃又過了三、五日,長安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冬雪,無數才子佳人或是撐傘,或是乘車紛紛出得門來,名爲賞雪,實則……實則還是賞雪,只不過不是一個人罷了。
李慕雲逃不過長樂的挑唆,不得不撐了一把油紙傘陪着她閒逛。
小丫頭再過年就十五了,出落的亭亭玉立,跟在李慕雲身邊宛如小家碧玉,時不時對着周圍的環境指指點點,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討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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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老實說,李慕雲真不覺得走了幾百次的朱雀大街有什麼可看的,不過就是一場雪罷了,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在家裡睡一覺或者搓兩圈麻將來的爽快,何必如此勞師動衆的出來,沒見後面那些護衛一個個都無聊的開始打哈欠了麼。
又逛了一會兒,小丫頭似乎覺察到了什麼,側頭對李慕雲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聊啊?”
李慕雲是一個求生欲很強的人,自然不會中了長樂的圈套,當下失口否認:“如此美景,又有佳人相伴,怎會無聊。”
長樂繼續問道:“那你怎麼不說話?”
“只是想多聽聽你的聲音,這段時間太忙,一直沒有時間陪你,你不會怪我吧?”李慕雲說完之後,身上竄起一片的雞皮疙瘩,險些把自己噁心死,而他身後慕心、慕雨則鬼鬼祟祟的對他挑起拇指,眼中滿是佩服。
長樂何曾聽過如此直白的表達,頓時俏臉飛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不再說話。
便是這樣,兩人一路前行,不多時已至一片梅園,卻見無數梅花開的正盛。
一直在走神的長樂驚咦了一聲:“咦,怎麼地到了四哥的園子。”
“你四哥?青雀?”李慕雲打量着那處別緻的園林,不由好奇道:“他什麼時候建的?”
長樂笑着說道:“纔不是呢,這裡叫芙蓉園,是前些時候父皇賞給四哥的。”
芙蓉園?看着滿是梅花的園子,忽然詩性大發,負手而立,低聲吟道:“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萬片無數片,飛入梅中都不見!”
《詠雪》,本是鄭板橋在一次被人鄙視的隨手之作,不過此時詠來倒也應景,該詩從頭到尾無一個雪字,但卻把初雪的景緻描寫的細緻入微。
長樂受其爹孃的的遺傳,雖然達不到過耳不忘,但也稱得上博聞強記,只聽了一遍就已經將全詩記住,喃喃重複一遍淺笑道:“慕雲果然好才華,只用一些簡單的數字便將此刻雪景描繪的如此生動,倒是叫人好生佩服。”
“見笑,見笑了!”李慕雲擺擺手,表面謙遜,實則那表情完全就是等着長樂繼續誇他的樣子,弄的小丫頭一時沒有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長樂這小妮子本就生的極爲漂亮,此時一笑頓時連不遠處的梅林都失了顏色,李慕雲縱是定力深厚,不也由呆了呆,眼角狂跳,暗暗道了聲:小妖精。
不過也正是因爲長樂的一笑,總算是將此前李慕雲肉麻表達的尷尬化解於無形,兩人之間再次恢復了以前的默契,小妮子也再次開始嘰嘰喳喳的活潑起來。
在李泰的芙蓉園外面走了一圈,兩人倒也沒有進去的打算,接着又晃悠着到了東市。
長樂這小丫頭片子一進東市立刻像變了個人,東一頭,西一頭的開始亂撞,一會兒跑進某家成衣店,一會兒又跑進首飾店,總是沒個消停的時候。
最後,小丫頭在一家胡人開設的琉璃店裡停了下來,看着裡面琳琅滿目的琉璃製品,大眼睛轉個不停,顯然是看上了某件東西。
李慕雲跟在小丫頭身後,與其說像是情人,不如說像是寵着妹妹的哥哥,見她駐足不動不由上前問道:“怎麼了?看上那個了?”
“那個如意,過段時間就是母后的生辰,我打算買來送給母后。”小丫頭低聲說道。
李慕雲聞言點點頭,抽了抽鼻子便來到店裡唯一的一個胡人面前:“那個如意能拿出來看看麼。”
能在長安城做生意的胡人眼色自然是極好的,雖然長樂小丫頭表現的有些猶豫,但他卻明顯可以看出那並不是因爲錢在猶豫。
所以當李慕雲問起的時候,胡人想都沒想,立刻回身自貨架上將一個顏色碧綠的琉璃如意取了下來,小心的遞到他手上,同時笑着說道:“客人真是好眼力,此物整個長安僅此一件,絕不會再有第二個相同的了。”
“哦?只此一件?”李慕雲挑了挑眉毛,隨手將琉璃如意遞到長樂手中。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胡人想要提高這件如意的價格,故意這樣說而已,所以並沒有將他的放在心上。
但那胡人這個時候卻接口說道:“貴客有所不知,這琉璃製作過程複雜,總要經過四十七道工序,設計,燒製什麼的就不說了,單單說模具,其實就是一模一件,也就是這如意燒製成了,模具也就廢了,想要再弄除非再做一個模具。”
李慕雲皺了皺眉:“這麼麻煩?”
根據有限的知識,他知道琉璃是屬於玻璃的一個分支,這個概念相當於數學中自然數包含於整數,所以他並不認爲琉璃製品有多麼珍貴,畢竟後世的玻璃幾乎滿大街都是,價格也極其便宜。
但事實上,琉璃製品就算是在後世,其價格也遠高於玻璃,與數學概念中的自然數和整數不同,它其實應該算是玻璃中的貴族,如果真的要橫向比較,那麼可以把玻璃看成是人,而琉璃則要看成是人類中的精英。
這其中的主要原因在於,琉璃首先是需要染色的,其次燒製的溫度也有嚴格的控制,上下誤差不能超過正負五度,也就是說在一千度的高溫爐中燒製,其爐火最高不能超過一千零五度,最低不能低於九百九十五度。
而且僅僅燒製還不夠,塑形同樣是個問題,因爲你燒製出來的東西開始只是一個大概的樣子,必須重新通過人工用吹筒吹出一個形狀來。
這個過程中必須保證琉璃體是柔軟的,但又不能過軟,因爲過軟的話它就化了,但也不能過硬,因爲過硬你根本吹不動它,單就這個過程來說,成功一件作品其報廢率就不下於九成。
更不要說在這些操作都完成之後還要經過退火,那需要將琉璃制口在五百度的爐溫中放置四天,四天之後發現沒有任何裂痕纔算是成功,否則依舊是次品。
當然,這些指的是單純靠人力來加工,不過大唐似乎並沒有實現工業化,所以就算是再麻煩,也只能這樣。
“這個多少錢?”長樂將琉璃如意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最終咬咬牙問道。
“兩百貫。”胡人語不驚人死不休。
“多少?兩百貫?你怎麼不去搶?!”第一次,李慕雲再也忍不下心中的吐槽,拍着桌子叫道。
胡人被嚇了一個哆嗦,吱唔了片刻才說道:“貴客,這,這已經是最低價了。”
長樂也在拉了李慕雲一把,輕聲說道:“這個價格差不多,他並沒有騙咱們。”
李慕雲掙了一下,翻着白眼道:“什麼沒騙咱們,不就是一堆破爛玻璃麼,兩百貫,依我看兩百文都不值。“
胡人並不知道玻璃是個什麼東西,但聽李慕雲說自己的東西連兩百文都不值頓時急了,以爲自己是遇到了強人,哭雞尿相的說道:“貴人,這,這真不是玻璃,這是琉璃啊,真的是琉璃啊。”
長樂在一旁擔心李慕雲犯渾,死死接着他不放手,死命勸道:“慕雲,這的確是琉璃,掌櫃並沒有說謊,我在父皇那裡見到過一匹琉璃馬,聽說花了五百貫呢。”
五百貫?李慕雲停了下來,回頭不可置信的看着長樂:“你爹沒瘋吧?就一破玻璃,花五百貫?”
聽到李慕雲說自家老頭子瘋了,長樂有些不高興了,狠狠剜了他一眼:“胡說八道什麼呢你!被我爹聽到小心你的皮。”
被長樂一提醒,李慕雲只覺得後背一緊,立刻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這琉璃真的值這麼多錢,好像真的應該快點把玻璃這東西弄出來了,到時候吹幾頭驢出來,就算賣不出五百貫,兩百貫總也差不多吧?
李慕雲此時此刻什麼也顧不得了,滿腦子想的都是‘人傻錢多’四個字。
而長樂則是大方方的把琉璃如意放到桌上,對那胡人掌櫃說道:“包起來,東西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