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李世民顯露出的語氣,魏徵心裡鬆了口氣,眼神深處閃過了一絲後怕,脣角張郃,”看來這件事還真有問題,幸虧沒有衝出去,陛下這分明就是想找機會,報復我平時太過於嚴厲了,哼,絕對不會讓你抓到把柄!“
能站在大殿中的,全都是人精,情勢的走向,大都能看個八九不離十。
李世民本能的瞪了宇文哲一眼,好像不瞪這一眼,心裡就有些不舒服,隨即,拿起了身前龍案上的毛筆,伏在案桌上寫了起來。
衆位大臣愣神的看着李世民在奮筆疾書,不大一會兒,李世民停了下來,王德拿着李世民寫的東西,走了下來,遞到了長孫無忌的手裡。
長孫無忌站在文臣一列最前方,看完以後,不停地點頭,隨後把手裡的宣紙遞給了身後的杜如晦,很短的時間,這張紙就落在了魏徵的手上。
“哈哈哈,好見解,英雄不問出處,好一個正視自己,好一個海乃百川,好一個達者爲先,好大的胸懷,陛下真是好見解啊!”
魏徵的雙手有些顫動,如此說來,就算是真的讓一位歌姬傳授皇子學識,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魏徵拿着這張宣紙就不放手了,急的他後面的官員火急火燎的。
孔穎達就站在魏徵身後,見狀,直接拔着脖子湊了上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句”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這可是自己老祖宗的東西,什麼對錯,自己老祖宗說的,當然是對的!“
李世民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場景,沒有看到這張紙的大臣們,完全處於眩暈的狀態。
這是看到什麼了,至於那麼激動,一位歌姬出任皇子之師的職位,你們都不管了?
宇文哲吃驚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本能的擡起胳膊,對着李世民擡起了大拇指。
原本自己已經做了舌戰羣儒的準備,現在看來,是沒自己什麼事了,出風頭的事全讓李世民搶走了!
“行了,那位隱娘,朕已經親自考量過,至於這件事情,以後無需再提,只要有才華,又怎麼會受身份所累!”
最終,還是李世民爲今天的鬧劇,定下了基調,“以後隱娘就是教導皇子公主們音樂的老師,你們就別跟着瞎參合了!”
“呵呵,看來這位隱娘大師的音樂技藝,確實非同一般,微臣還真是來了些興趣,若是能感受一番……”
閻立本笑了笑,道。
“本官也是這麼想的!”
“這位隱娘大師現在寄身於尋芳閣,不如今天晚上,大家前去捧場,聽上一聽如何!”
衆位大臣議論紛紛,剛開始劍拔弩張的參奏,瞬間就不見了,彷彿李世民龍案上的奏摺,就不是他們寫的一樣。
宇文哲早已經呆滯在原地,“這又是什麼情況,這可是早朝啊,怎麼成了給隱娘圈粉的會議了?詭異,實在是太過於詭異了!”
“行了,今天的早朝就到這吧!”
李世民不耐煩的站起了身來,龍案上還放着兩本書等着看呢,不對,是三本,還有一本西遊記在龍案下面藏着。
“臣等告退!”
大臣們行禮,準備離開。
“等等,魏徵留下,還有一件事,剛纔朕寫的那些,並不是朕的見解,是稚奴的,你們可不要誤會!”
“什麼?稚奴,晉王殿下?”
“不可能,晉王殿下才多大,這怎麼可能?”
絕大部分大臣,下意識的大聲叫喊,只有長孫無忌一人,震驚的看向宇文哲。
長孫無忌的雙手甚至都在無意識的顫抖,李治的性格有多麼軟弱,他作爲親舅舅,在瞭解不過了。
怎麼才幾個月沒有去後宮探望,就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說出這種讓魏徵看了都不禁放聲大笑的話。
只有一個理由,這個理由也就長孫無忌和他身邊站着的這幾位大臣想到了。
至於李世民胡說,這種可能,沒人會相信。
這也從側面說明了,爲何李世民會把自己所有的孩子都交到宇文哲的手裡。
此時長孫無忌看向宇文哲的目光,充滿了忌憚,再也不是當初宇文哲剛剛進宮之時,把宇文哲當成後輩來看待了。
誰都知道,成爲皇子師,以後會獲得什麼樣的政治資源,最起碼,皇子長大後,就是政治資源之一。
而宇文哲,是皇子們的老師,一個們字,這就讓人覺得恐怖了。
退朝後,魏徵留在了太極殿,衆位大臣散去,宇文哲也回到了自己的禁軍小屋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在宇文哲的禁軍小屋裡,有一名禁軍將士正在等候着, 在看到這名禁軍將士的一瞬間,宇文哲鬆了口氣,眼神裡流露出了一道欣慰的光芒。
“稚奴,貞兒,你們沒有讓爲師失望!”
………………
魏徵在太極殿待了大半天,離開後,整個人顯得十分激動,手裡拿着一本書,從手背上迸起的青筋可以看出,魏徵用了很大的力氣。
出了玄武門,魏徵回到了自己的府邸,魏徵這是第一次沒有在當值的日子去中書省。
直接回到家,把自己關進了書房,連午飯都沒吃。
魏叔玉和魏徵每天當班的地方都屬於中書省,魏徵只有病重時纔會休息,而且還得是病的爬不起來牀的那樣,上午沒有看到魏徵,可把魏叔玉給嚇壞了。
早上還精神抖擻的去上朝呢,怎麼退朝後人就消失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魏叔玉趕緊跑回家,在府裡找了一圈,最終把視線放在了書房裡。
“嘟嘟嘟!”
魏叔玉敲門,屋裡沒什麼動靜,但是透過縫隙,能看到書房裡的身影,只是有些看不真切。
魏叔玉着急啊,也顧不得什麼禮儀,直接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也是魏叔玉的動作太大,魏徵這纔有了反應,魏徵擡起頭,眼神裡還有些茫然,就像是陷入了另一個世界,還未曾回來。
“是叔玉啊!找爲父是有什麼事嗎?”
“孩兒擔心父親身體,所以回來看看,父親可是有什麼不適?”
魏叔玉看着魏徵的神情,心裡更加擔憂,不禁走到了魏徵的身旁。
“爲父無妨!”
魏徵搖了搖頭,隨後又看向了手裡的這本書。
魏叔玉有些好奇,拔着脖子想看看魏徵到底看的什麼,但是魏徵擋得太嚴實,就是看不到。
良久,魏徵擡起頭,發出了一陣舒暢的呼吸聲,“叔玉,爲父以前是不是太過於苛責林哲了?”
“林哲?父親爲何會有如此想法?”
魏叔玉疑惑的問道,再者說,你這也不叫苛責啊,好像和林哲相互怒慫的時候,就沒有佔過便宜。
或者說,是一直在吃虧,處於弱勢的一方。
“這樣吧,你有空去曹府拜訪一番,看看林哲什麼時候有空,爲父想要宴請他!”
魏徵沉吟了片刻,道。
“父親,就咱家這條件,要是擺完飲宴,恐怕就有半個月要勒緊腰帶了!”魏叔玉驚愕不已,道。
魏徵不喜參加晚宴,也從來沒有宴請過誰,也怎突然就想起宴請了,宴請的還是宇文哲?
“你知道什麼,以林哲現在所處的高度,怎麼會在意吃喝,行了,你去吧!”
魏徵擺了擺手,道。
魏叔玉有些不甘的離開了書房,心裡的疑惑更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自己的父親,在忽然之間有了這麼大的轉變?
………………
皇宮,宇文哲的禁軍小院。
宇文哲穿着一身書生服,頭上還帶着頭巾,把一頭白髮完全掩蓋了起來,在宇文哲的身前,李治、李貞、李愔、清河,排成一列。
清河也穿着男孩的衣服,此時她是最興奮的,因爲這是她第一次贏得出宮的機會。
清河和城陽不一樣,清河是庶出,母親在嬪妃裡沒有多好的地位,所以每年出宮的機會並不多,就說今年一整年,也沒出去過一兩次。
其次是李愔,李愔站在宇文哲面前,有些尷尬,眼神總是在四處飄散,就是不肯和宇文哲對視。
幸虧宇文哲沒有說什麼,不然李愔沒準面子過不去,再跑一次,也是有可能的。
李愔沒有按原計劃給宇文哲道歉,這讓李治和李貞有些措手不及,李治最着急,一直再給李愔打着眼色。
宇文哲對於眼前這幾個小傢伙的小動作,直接當成沒有見到,大手一揮,一馬當先的走在了前面。
越是離着宮門近了,這幾個小傢伙越是激動,直到幾人走遠以後,纔有一隊身穿百姓服裝的禁軍將士跟了上去。
禁軍將士離開不久,李世民和王德穿着一身百姓的服飾來到了玄武門。
“王德,你說林哲一天天的搞什麼鬼,直說不就行,非得給朕驚喜,以朕的心裡素質,還有什麼能驚得住朕!”
走出了皇宮,李世民對於宇文哲吊着自己的胃口,有些不滿。
“陛下,就算是沒有驚喜,找到藉口出去逛逛,透透氣,也是好的,要是有大臣拿這個說事,正好可以推到林哲的身上!”
王德笑了笑,道。
“對啊,讓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那麼回事!”
李世民頓時高興了起來,腳下的步伐都大了許多。
另一方面,宇文哲帶着四個小傢伙,走在長安的大街上,剛開始還是正常的逛街,四個小傢伙一人舉着一根糖葫蘆,吃的十分開心。
隨後,宇文哲就開始帶着這幾個小傢伙四處亂逛了起來,哪裡的街道窄,就往哪裡去,哪裡顯得冷清,就往哪裡鑽,不大一會兒,就站在了一處坊市前。
唐朝的坊市,按理說都是晚上作爲娛樂場所開放,但是眼前的這一間坊市不同,這間坊市所在的地理位置十分隱蔽,而且在大白天,也能隱隱聽到裡面傳來的嘈雜聲。
這樣的環境,讓這些小傢伙兒們更爲興奮,走進坊市內,裡面顯得無比昏暗,每一張桌子前都圍着一羣人,神態猙獰,並且沉迷其中。
“大!大!大!”
“哈哈哈,真的是大!”
“他奶奶的,已經連開八把大了,你是不是出老千!”
“放你孃的屁,下一局買定離手,愛買不買!”
“嘩啦嘩啦……”
隨後便是骰子撞擊蠱盅的聲音,在刺耳的謾罵聲中,極爲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