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哲來到長安後,爲了隱藏身份,只去宇文士及的府邸拜訪了一次,平時都不曾有過交流。
宇文昭儀更不用說,若不是因爲擒住了頡利,李淵擺了一次宴席,恐怕都見不到她。
直到此時,才能更深刻的感覺到,這種血濃於水的感覺,是獨一無二,永遠無法被代替的。
若是遇到和侯君集同樣的處境,宇文士及絕對不會被嚇跑,所以宇文哲纔會覺得侯小波悲哀。
直到宇文哲被帶進了邢部打牢,這一次,不再是邢部的獄卒看守,禁軍將士完全接管大牢的防禦。
“三哥,太上皇早已影響不到陛下的決斷,如果真的按律法宣判,哲兒難逃一死,我們該如何是好!”
“三哥,你說話啊,大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可是哲兒和大哥不一樣,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大哥當年最疼的就是你,你不能不管!”
“我當然不會不管,只是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了!”
宇文士及的聲音變的十分凝重。
“三哥,你是想……”
“沒錯,把哲兒救走,遠離長安,以哲兒的能力,只要離開了長安,就沒人能對他怎麼樣了,一定要把林平找回來,這件事,這有林平能做得到!”
宇文士及在遠處看着守在邢部大牢門口的禁軍將士,寒聲道。
現在守衛邢部大牢的,是禁軍將士,可不是之前被金昌永一人就闖了進去的守衛。
以禁軍將士的戰鬥力,不可能存在獨身一人闖入進去的可能。
太極殿。
大殿裡只剩下了李世民和長孫皇后,張玲瓏站在長孫皇后的身後,寸步不離。
懷孕的頭三個月,後三個月,是最危險的,心情抑鬱,很容易引發出很大的麻煩。
再加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長孫皇后相比於以往的狀態,憔悴了很多,就算是不懂醫術的,也能看出長孫皇后現在的狀態,到底有多麼不好。
“陛下,你可知道哲兒爲何要請求臣妾照顧曹府!”
長孫皇后問道。
李世民並沒有回答,而是一直在沉默。
“是因爲臣妾剛纔所說,若是他死,就把這條命還給他,所以他纔會讓臣妾照顧曹府,這是臣妾無法拒絕的請求,這樣,臣妾就要活着,陛下以爲呢!”
長孫皇后的聲音中帶着些哀傷,直到此時,長孫皇后心裡清楚,也就只有自己,還能夠改變李世民的想法,可是,這需要一個契機,並不是任何時候都可以的。
長孫皇后轉身,身體變得很虛弱,整個身體都靠在了張玲瓏的身上,才勉強離開了太極殿。
李世民自己坐在太極殿中,閉着眼睛,沉默不語。
不大一會兒,王德在大殿外走來,在李世民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李世民睜開了眼,一道狠厲的光芒一閃而過,“到底是誰闖入刑部大牢,到了現在還沒有查到,沒有林哲,暗衛的運轉竟然如此晦澀!”
“陛下,暗衛畢竟是林哲親自創建的,還有軍校,**坊,如今林哲在太極殿殺人,的確該死,可是終究到底,他是爲了二狗子。
這件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軍人都是耿直的,一定會有所動作,李靖一直都沒有出面,明擺着是不會涉身隨後而來的影響之中,侯君集今天被牽扯了進來,況且他的威望還不足以震懾各路大軍,若是有軍隊爲此譁變,還要陛下親自出面,才能萬無一失!”
王德十分擔憂的說道。
“你說的這些,朕都知道,可是林哲在太極殿殺人,而且是接連兩次,若是朕不作出抉擇,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朕警告過他,可是他讓朕失望了,混蛋,就算是去暗殺了賀蘭楚石,朕都不會說什麼,爲何要在太極殿強殺!”
李世民站起身來,一腳踹翻了身前的龍案,大聲咆哮道。
身邊沒有了其他人,李世民再也不用掩飾自己的情緒。
“陛下,殺了林哲,纔是給百姓交代嗎?百姓要的交代,是殺了林哲?”
王德小心翼翼的問道。
“朕知道你要說什麼,林哲在百姓中的名氣很高,但是,林哲做的實在是沒有轉折的餘地,王德,你去欽天監,把袁天罡找來!”
“陛下要見袁天罡?”
“沒錯,當年他徒弟給朕做的推測,現在李淳風還在閉關,朕找不到他,那麼,就讓袁天罡爲朕解惑吧!”
李世民沉聲道。
王德愕然,心中清楚,李世民是對於自己以前的判斷,開始動搖了,所以要找人說服自己,只有內心堅定的認爲宇文哲是救星,纔會不惜一切的代價,保下他!”
隨後,王德離開了太極殿,消失在了李世民的視線裡。
………………
第二天,宇文哲在太極殿強殺侯小波的事情,在長安城轟然擴散,與之一起的,還有那一句名傳千古的名句,“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剛開始的時候,整個長安城所有的煙花之地,都暫停了營業,沒法不停止,因爲青樓裡的姑娘們,都離開了自己寄身的地方,向着玄武門聚集。
長安城的人口,足有兩百萬,煙花之地的姑娘們,也有數萬人,數萬名女孩聚集在太極殿前,禁軍將士們趕也不是,不趕也不是,十分的爲難。
到了最後,隱娘和莫輕語來了,隱娘跪在了地上,數萬名歌姬,緊隨其後,場面極爲壯觀。
數萬人聚集在一起,場面卻極爲安靜,沒有人說話,全都靜靜的看着眼前的這座城牆,流露着期盼之色,不爲別的,只爲當初宇文哲對於她們的尊重,能體會到她們的痛苦。
這種被人理解的感覺,會讓人沉迷,會讓人爲此不顧一切。
到了後來,不僅僅是這些流落風塵的女子,很多生活在長安城內,百姓人家的女兒,富貴人家的女兒,全都開始向着玄武門處匯聚。
她們沒人都拿着一本詩集,神情感動,期盼不已。
對於她們來說,宇文哲對於曹憐馨的愛意,太令人嚮往了,女人原本就是感性的,宇文哲在太極殿強殺賀蘭楚石,是爲了二狗子,兄弟之間的情誼,強殺侯小波,是爲了曹憐馨,因爲侯小波偷走了自己妻子的墓碑。
她們纔不管宇文哲在哪裡殺人,她們只知道宇文哲爲什麼殺人,心裡感動,又怎麼能不來。
長安城的女子們,不停地向着玄武門處匯聚,漸漸的,一些學子的們加入到了裡面,這些學子,但是,更多的還是長安城的百姓。
要說宇文哲真正爲百姓的做的實事,還真沒有幾個,但是在大方向來說,宇文哲做的太多了,而且,就因爲有了宇文哲的存在,長安城的二世祖,收斂了一大半,無形之中就給百姓們造成的麻煩減小了很多。
百姓們的眼睛雪亮,宇文哲名氣大,不管是作詩、作詞、還是繪畫,甚至是前一段時間的發放食鹽,都能給百姓們一個直觀的感受。
很快,在玄武城牆上看下去,黑壓壓一片,就像是有大軍在圍困皇城一般。
皇宮內,太極殿前,一種皇子公主們,跪了一地,額頭觸及到了地面,最前方的,是長樂和李治這兩個嫡子,雖說初夏的陽光,還不是多麼毒熱,但是長樂依然無法堅持長久,長樂的身體,同樣有着隨時復發氣疾的可能。
不停有禁軍將士來往於太極殿,彙報着外面傳來的消息。
李世民坐在龍椅上,心情更加複雜,自古以來,有百姓爲其請願的臣子,有幾個?若是自己一意孤行,會不會背上無盡的罵名。
可是,自己又能如何,沒有堵住朝臣的藉口,宇文哲就必死無疑,就算是特赦,也要有特赦的理由不是!
想到此處,李世民又開始磨牙,心裡對於宇文哲做事如此不講究規矩,不顧方法,狠狠地咒罵了一頓,這可真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直到夜幕降臨,王德才在欽天監趕了回來,在王德的身後,跟着一位白髮蒼蒼的道人,道人穿着一件陳舊的破道袍,從容的跟在王德的後面。
兩人前行,彷彿沒有踏着地面,玄武城外聚集了如此之多的百姓,去視若無物的穿了過去,而百姓們,甚至沒有察覺。
玄武城的側門都沒有開啓,兩人就翻過了這座高聳的城牆。當初宇文哲翻越的時候,還要用繩索作爲工具。
來到太極殿前,衆位皇子和公主依然跪在地上,在經過長樂的時候,袁天罡停在了原地,伸出手指,一指點在了長樂的天靈之上。
長樂甚至都沒有察覺,便昏迷了過去。
“袁道長,你這是幹什麼……”
王德眉頭一皺,道。
袁天罡發虛蒼白,臉上卻跟年輕人一樣,皮膚十分光滑,還顯露着紅潤的顏色。
“王總管,貧道在長公主的體內,感覺到了一股死氣,這股死氣潛伏在身體最深處,若是平時,長公主殿下的生機,足以把這些死氣壓制,但是,如果過於疲勞,或是身患疾病的情況下,這股死氣就會吞噬了她的生命!”
“這可如何是好!”王德焦急的問道。
“喂,你說什麼,皇姐怎麼樣了?”
李治頓時站起身來,就在站直了身體的這一瞬間,膝蓋一痛,差點沒摔倒在地上,畢竟,剛纔跪的時間太長了,膝蓋早已變得痠痛難忍。
“把長公主殿下帶回去吧,玲瓏丫頭不是一直在皇宮內嗎,交給玲瓏丫頭即可!”
袁天罡說完以後,這才邁步走進了太極殿。
王德擡起腳步,嘆了口氣,腳步又落回到了原地,並沒有跟進去,因爲在他身旁,一羣小傢伙正費力的攙着長樂,卻挪動不了腳步。
太極殿內。
就在袁天罡進來的這一瞬間,李世民在龍椅上猛然站了起來。
“貧道袁天罡,見過陛下!”
“袁天罡,你可知道朕爲了何事,才召你來見朕!”
“貧道知曉!”
“那好,你告訴朕,林哲他……不,是宇文哲,他到底會不會引導朕的大唐,走向大興!”
“陛下,您覺得,到達什麼程度才叫大興,如今您貴爲萬族可汗,連外族蠻夷都稱您爲天,大唐內,四海興平,連年豐收,尤其是林將軍帶來改變,彷彿把大唐變了樣子,催化出一個新的時代,這算是大興嗎!”
袁天罡的話,讓李世民沉默了下來。
“陛下,剛纔貧道在大殿之外,遇到了長公主殿下,發現長公主的命格,開始分裂,在她的身上,纏繞了兩道生命之線!”
“這是什麼意思?”李世民猛然擡起頭,道。
“貧道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形,這說明,長公主殿下會有兩種命運,一種是得意安享晚年,雖說生活貧苦,但是這一生卻過得無比滿足,另一種,長公主殿下會遇到劫難,這個劫難,無法逃脫,應該會在貞觀十七年!”
“袁天罡,你說真的長樂,會在貞觀十七年,遭遇劫難!”
李世民頓時慌了,連把袁天罡叫來的目的,也顧不得了。
“一切,都在陛下的選擇!”
“朕該如何抉擇?”
“貧道不知,此乃天命,只有長公主殿下的命中之人,才能扭轉這條通往劫難的命運!”袁天罡搖了搖頭,道。
“就算扭轉了命運,爲何朕的長樂還會貧苦一生,朕的女兒,怎麼會貧苦!”
“陛下,命運就是命運,長公主殿下有兩條命運之線,說明還有的選擇,這是好事!”
“但願如此吧!”
袁天罡和李世民交談了一夜,第二天天亮,袁天罡才離開了太極殿,玄武城外的百姓們,全部被長安十六衛的將士們驅散,僅剩下了不多的一些,依然不肯離去。
畢竟,宇文哲還沒有真正被判處死刑,日子還的繼續,百姓們不可能無限期的擋在玄武城前。
天亮後,衆位大臣依次來到太極殿,參加朝會,李世民因爲昨晚一夜沒睡,精神上顯得有些萎靡,十分疲倦。
朝會剛一開始,一衆大臣便遞上了一堆奏章,內容幾乎一樣,處斬宇文哲,以正朝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