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兒別怕，是爹啊……”
爲了不嚇到李承乾，李世民只能佯裝歡笑，甚至還扮起鬼臉。
李承乾呼吸依舊急促，直直的望着李世民。
“爹……”
不知過了多久，李承乾才小聲呢喃一句。
充血的雙眼漸漸恢復。
不知飛到哪裡的意識也逐漸迴歸大腦。
“對啊，是爹啊。”
李世民向前走了兩步。
“來，把妹妹給爹。”
“她受傷了，得馬上叫人醫治才行。”
李世民知道，李承乾現在一心只有妹妹。
只能說出這種話來，讓李承乾慢慢恢復理智。
果然，聽聞這話，李承乾果然抱着李麗質從地上站了起來。
然後，他一瘸一拐的扶着李麗質走到李世民的近前。
李世民將李麗質抱在懷裡，看着滿臉是血的李承乾。
心裡說不出的心疼。
“好樣的。”
李世民擡手摸了摸李承乾的腦袋。
“是條漢子，沒給咱老李丟人。”
如若這些話，在李承乾清醒時跟他說。
李承乾肯定會不屑一顧的皮一下。
可現在，李承乾一點反應都沒有，呆呆的看着被李世民抱在懷裡的李麗質。
當他機械式扭過頭看到李世民時，雙腿一軟，直接坐在地上。
他臉上還掛着那近乎習慣一樣的憨笑。
“父皇，您來啦……”
只說了這一句話，李承乾的身軀向後一仰，直接昏死過去。
那一瞬間，李世民殺心頓起。
“程咬金，長孫無忌給朕滾過來。”
李世民咆哮。
長孫無忌與程咬金也急忙剝開人羣進來。
當他們看見眼前景象時，也傻了。
還是長孫無忌反應快，率先呼喚了句：“陛下……”
李世民緊握雙拳，身體抖動不停。
許久後，他才終於讓自己即將爆發的情緒，平復一些。
“程咬金。”
“傳令金吾衛。”
“全城戒嚴，捉拿刺客，一經發現，無需稟報，直接處決。”
“臣遵命。”
程咬金領命而去。
“通知大理寺偵辦此案……”
“三日內查不出幕後主使，全體查辦。”
“諾。”
長孫無忌彎腰施禮，隨即領命而去。
這時，李世民纔將李承乾也抱了起來。
就這樣，抱着兒子女兒，一路朝着皇宮徒步走去。
李世民的臉陰沉似水。
一大羣披甲侍衛就跟在他身後。
全程只有那盔甲摩擦時發出的喀嚓聲。
場面壓抑的可怕。
膽小的人在看到這樣景象時，甚至被嚇得渾身發抖。
這一夜的長安城註定是平靜不了了。
一連兩日，長安全城戒嚴，外來人員也是許進不許出。
成羣結隊的金吾衛走上街頭，挨家挨戶的搜查刺客。
只要是塞外人，行跡可疑，拉到街頭直接處斬。
血腥麼？
暴力嗎？
可這就是李世民。
英明神武是他，爲國爲民是他，兇殘屠戮也依舊是他。
或者說，沒有一個能青史留名的帝王是善良的。
沒有什麼冤殺錯殺。
更沒有什麼罵名彈劾。
李世民只知道，自己最器重的兒子，最寵愛的女兒，直到現在都還昏迷不醒。
殺幾個塞外人算是輕的。
如若幕後主使查出，他定傾全國之力，滅之國。
哪怕這皇帝不當了，哪怕這天下不要了。
這仇，他也一定要報。
……
夜以深。
可李世民卻無心睡眠。
一連兩日，他每天晚上都守在坤寧宮外。
昨日，李麗質已經醒來了。
他很高興，可同時又不高興。
因爲李承乾沒醒。
直到現在，李承乾也沒有甦醒的跡象。
太醫雖然沒有明說，但卻也旁敲側擊的說出，李承乾受到太大的驚嚇，又受傷嚴重，很有可能無法醒來。
雖然眼睛是在看夜景。
但李世民滿腦子迴盪的都是與李承乾相處的一幕幕。
雖然他調皮，但卻也可愛。
但這不就是孩子應有的表現麼。
雖然偶爾會和自己開些無關痛癢的玩笑。
但這不也說明他和自己很親暱麼。
這時，肚子已經愈加顯懷的長孫皇后從室內走出來。
她拿着薄毯走到李世民身後，幫他披上。
“陛下，天涼，加件毛毯。”
李世民微微回頭，握住了長孫皇后的手。
她的手很涼，而且臉上還有明顯的淚痕。
一瞬間，李世民更加自責。
李承乾與李麗質可是在他眼皮底下出事兒的呀。
看着這與自己相伴十五載的女子，李世民緩緩開口：“觀音婢，你怪我麼？”
“不怪。”
“說實話。”
“真的不怪。”
長孫皇后緊緊抿着嘴脣好一會纔開口：“兒自有兒的命，如若乾兒命該如此，誰也沒辦法。”
“那我還真希望你怪我。”
李世民嘆了口氣：“我一直自譽爲文韜武略，天下第一。”
“可卻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好。”
李世民搖頭自嘲：“什麼文韜武略天下第一呀，都是笑話。”
隨後他也不免感傷。
“乾兒是個多好的孩子啊。”
“八歲能成詩，能在棋盤上贏我這個當老子的。”
“去了趟江南，就給我帶回來那麼大的禮物。”
“貞觀疆域圖，貞觀貨船……”
“這單拿出來一樣，都夠一些久負盛名的老傢伙鑽研一輩子的了。”
“我自詡廣募天下豪傑，不問出身。”
“卻一直沒發現，真正的那個豪傑，就是咱們的兒子呀……”
李世民真的後悔了。
他應該對李承乾好一些的。
那樣的話，他或許還沒有現在這樣自責。
因爲虧欠，所以纔會覺得內疚。
“沒關係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長孫皇后偷偷拭去眼角淚水，強顏歡笑。
“我相信，咱們的乾兒一定會有天神保佑，一定不會有事兒的。”
聽聞這番話，李世民緊緊地握着長孫無忌的手，腦袋輕輕靠在她的身上，緩緩閉目。
“陛下，娘娘……”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宮女跌跌撞撞的從殿內跑出來。
面朝二人雙膝跪地，亦是滿臉喜色：“陛下，娘娘，大殿下醒了。”
“醒了？”
李世民直接站了起來。
不等那宮女帶路，他便直接邁步走進殿內。
走進臥房，他一眼就看見了縮在角落的李承乾。
李承乾此時就宛如一隻受傷的小貓一樣，滿臉驚恐。
哪怕見到李世民也是如此。
“乾兒別怕。”
“爹在呢。”
李世民的聲音難得溫柔。
李承乾瞪着雙眸，淚水止不住的流淌。
“我殺人了……”
“我殺人了……”
他是真的被嚇壞了。
殺人，對於他來說，真的太可怕了。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鮮血噴灑的場面。
滿腦子都是那塞外漢子死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