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宮的地下深處,那個龐大的地宮之中。
粉袍黑影站在了那裡,仰望着那棵菩提巨樹,還有樹下那個深深的大坑。
他的身上,隱隱然有一道扭曲的異光,往地洞的四周飄了開去,似乎在探測着些什麼。
是妖光。
“看來……”
粉袍黑影的聲音,還是那麼的妖嬈詭異:
“我仙門的周天演算,果然沒錯。
這揚州城中,果然有上古血脈在,還是被封印在了此等隱秘的去處。
那就怪不得,我找了這麼久,都沒有一絲的線索。
今日,終於讓我找到了你。
只可惜,你卻已脫了封印,出世而去了。”
粉袍黑影說完,轉身往後方那個塌陷了的法壇,走了過去。
他俯下身去,從廢墟里撿起了一塊,小小的青衫碎片。
粉袍黑影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正是那個青衫少年、趙寒遺留下來的。
這說明,趙寒也曾到過這裡,而且是早於他很多、進來的。
粉袍黑影冷哼一聲,突然說了句:
“出來吧。”
身後的黑暗中,人影一閃。
一個婀娜的女子身軀,出現在了粉袍黑影的背後,單膝跪在地上。
正是那個黑衣女子。
“地面上的事,都進行得如何了?”粉袍黑影道。
黑衣女子把之前江都廢城大戰的事,飛快地說了出來。
粉袍黑影對於交戰雙方的情形,甚至對他手下那個黑屍人的死亡,都漠不關心。
彷彿這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只問了一句話:
“那個姓趙的小子,解決了麼?”
黑衣女子的身子一顫,低頭不說話了。
粉袍黑影緩緩轉頭,道:
“你不會說,這一次,你又讓他活過去了吧?
黑衣女子還是跪着,一言不發。
粉袍黑影凝視着黑衣女子。
忽然,一隻修長的手從他的袖子裡伸了出來,一把掐住了黑衣女子的脖子,把她整個提上了半空!
粉袍黑影的手裡,妖光蠕動而出。
就像一隻只的光形怪蟲,瞬間就爬滿了,黑衣女子那個玲瓏浮凸的身子。
黑衣女子頓時渾身劇顫,幾乎透不過氣來了。
“說……”
粉袍黑影妖嬈的聲音,忽然變得非常的陰森,還帶了一絲妒意:
“你是不是,真的看上了,那個姓趙的小子了?
說!!!”
黑衣女子的心裡,當然非常清楚。
她之所以放了趙寒,完全是因爲當年的那件事。
可是,那段救命的往事、她一直記在心中的那個男子,又怎麼可能當着粉袍黑影的面,說出來呢?
“主子……”
黑衣女子的話、斷斷續續的,彷彿是一把清澈可人的聲音:
“奴下無用,沒什麼可說的。
您……您殺了我吧……”
粉袍黑影手上的妖光越來越烈,無數的光形怪蟲,不斷擠壓着黑衣女子的身體。
“哼哼,”他道,“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今日,居然還學會緘口不言了。
而且,還是爲了一個我要你殺的人,緘口不言。
好,好得很那……”
粉袍黑影這麼說着,身上的粉袍忽然一張,手裡和黑衣女子身上的妖光,猛然一耀。
黑衣女子一聲低吟。
她渾身的衣裳突然爆裂而開,整個人從粉袍黑影的手裡跌落,趴在了地上。
女子那一身白透如新的皮膚上,不知何時,生出了一層羽毛來。那個光潔的美背上,還隱隱然,長出了兩個肉翅似的東西。
粉袍黑影俯瞰着黑衣女子的樣子,冷冷道:
“夜鴉,念在你跟了我那麼多年的份上,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
以後,你就不要去面對那個趙寒了。
你就跟在我身邊,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就算我讓你馬上爲了我去死,你也要毫不猶豫地,衝上去。
聽明白了麼?”
“夜鴉”,正是黑衣女子的名號。
她正在不斷喘息着,可還是含着淚,點了點頭。
“去,”粉袍黑影道,“把‘櫺棺’給我喚醒了。
告訴他,我藏了他十年,如今,我要讓他殺人了。”
“是。”
夜鴉虛弱地答了一句,身子強行一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粉袍黑影緩緩環顧了一眼地宮,又看了看,手裡的青衫碎片:
“趙寒,你來過這個地宮,又被突厥人的‘九毒靈火獄’困住,竟然都活了下來。
看來,你身上的那股法力,還真是不同凡響。”
他的手一動,從懷裡掏出一件器物來。
那個器物的通體之上,都纏繞着一條長長的、繩索一樣的東西,妖光縈繞,如虛似幻。
粉袍黑影的聲音,變得無比的陰森:
“自開天闢地以來,這世間的萬物,便是相生相剋,周而不衰。
小子,就算你的法力厲害到,能和上古血脈相抗衡,哪又如何?
很快,我就會讓給你知道,什麼叫做,‘一物降一物’。
什麼是,我‘天下第一仙門’的仙力神通!”
天下化外法門,分正邪兩道。
正道分爲“道法”、“佛法”兩派,邪道離經叛道,統稱爲“妖法”。
可妖法修士都認爲,他們修的纔是正道,所以都自稱爲“仙法”。
所以“仙門”,就是“妖門”。
普天之下,妖門不計其數。
而這“天下第一妖門”,正是所有妖門之中,公認的妖法最爲強大的所在。
其門名曰,“北冥宗”。
乃取《南華經》開篇首句,“北冥有魚、其名爲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之意。
相傳,這“北冥宗”中人的妖力,即使和正道的三大道宗的人相比,也是各擅勝場、平起平坐。
可以說,這是一個傲視整個修行界的,可怕的存在。
“長安那邊的公公們,又寫信來催了。”
粉袍黑影忽然邪笑了起來,道:
“他們說,這揚州的事要速速辦好,揚州城裡那個姓趙的小子,一定要斬盡殺絕了。
好啊,那我就正好順水推舟,把所有的事一起辦了。
趙寒,我知道,你肯定還活着。
那麼今日在這揚州,你小子就是註定要落在我的手裡,命該喪絕的了,哈哈哈……”
粉袍身影的笑聲,忽然大了起來。
他手裡的器物之上,那條繩索的妖光,忽然一閃。
嘩的一下,趙寒留下的那塊青衫碎片,就化作了煙塵飄散。
四周,所有瀰漫的妖光,也是猛然一顫。
那座深陷的法壇,那棵菩提巨樹,還有地宮裡一切的物事,好像都跟着那個邪笑、那些妖光,扭曲和模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