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年冬夜太冷,有人恰好離開。
即使現在孤身一人,夜裡也沒有盡頭。她讓我懂得,繾綣在寒冬裡的無限溫存。
在醫院重症病房的通道上,陸曉守了她整整一夜。有愧疚,也有不捨,有遺憾,單更多的是憐惜...只是,她終究不會是陸曉的摯愛。
隨着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打來,醫院又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張文茵在重症病房觀察了一天別無大礙,也轉去了普通病房。陸曉那顆懸掛的心也稍微放了下來。
折騰好醫院的各種手續好,打車回到了家中。
一見陸曉回來,靈靈就忍不住蹦地一下撲了上去,“曉哥哥,你回來啦。你昨晚一夜沒回家,靈靈超級擔心你的。”
“我沒事。做早飯了嗎?我好餓。”
“有呢。我就猜到你一晚上都沒吃東西啦。畢竟你吃慣了靈靈做的東西就不想吃別的啦,怪我害得你挑食咯。嘻嘻...”
靈靈把冰箱裡的雞湯端了出來,這是她特意買的汶上蘆花雞。
這雞價值非同小可,自小在葫蘆山放養,以蟲草爲食,又吸取山川靈氣,日月精華,營養非比尋常,再放進瓦罐鍋裡燉上兩小時零八分,恰到好處。陸曉喝了一碗又一碗,冷顫的身子開始暖和起來。
陸曉邊喝邊想想:“人類對食材一直都保有着偏見,如果你說想吃兔子,那一定會有人說兔兔那麼可愛怎麼可以吃兔兔?但雞呢,其實雞有父母也有家人,雞也會疼,刀刃割開它脖子時還會噴灑得滿地都是雞血,而公雞就更慘了,年級輕輕就得被人閹割,沒了性生活...它從破殼而出的那天起,它的命運就已註定了——成爲人類的腹中口糧...”
在陸曉喝湯思索人生的時候,她的“小女僕”又在開始爲他準備午餐了。
“當它的屍體一絲不掛地墜入鍋裡,經高溫反覆蒸騰,那緩緩上升的青煙,熬製成的雞湯最爲美味。如果我們不好好享用,又怎能對得住雞雞們爲我們赴湯蹈火的生命價值?”
紅日透過窗簾打了幾道亮光進來,熱風傳遍了整個廚房,悶得她臉頰處的小絨毛都沾滿了汗珠,過了好久,靈靈的特製白切雞才大功告成。
每次正餐前,他總會優雅地坐在沙發上,左手是《三聯生活週刊》雜誌的最新刊,右手是一副純木打造的碗筷。
他細細品味着靈靈用心烹製的白切雞,白嫩的雞腿蘸上姜蔥醬料,撕咬間的肉汁緩緩流到舌根...
不由來喊出那句“好吃!”陸曉一個晚上都未能進食,那種嗷嗷待食的疲憊遇上這美味的雞肉,立馬化身爲吸血鬼,那樣的殘忍和貪婪,撕裂每一塊肉皮,吸乾每一點湯汁,那爽滑的享受更勝於瓊漿玉露...
“靈靈,有你在真好。”陸曉大快朵頤後輕輕擱下碗筷,似乎忘記了心中的種種憂愁,看着任靈靈的小臉蛋,還是忍不住捏了好幾下。
“你這小臉長得越來越美了,長大後可不得了呢。”
“長大後我一定會比白晞姐姐好看。”
“你呀,不許跟她比,你是我的好妹妹,跟她不一樣的。”陸曉勾了勾她的鼻子,看到她星眼裡流露出那一丁點小調皮,似乎想起了些什麼。“哼,我差點忘了,昨天我和白晞約會你竟然敢跟蹤我,還沒責怪你呢。”
“看在我給你做好吃的份上饒了我吧,好不好呢?”雖說她嘟起小嘴的模樣我見猶憐,賣萌起來可有板有眼的,但她也知道,這次可非同小可,陸曉定不會輕饒。
這會陸曉擡眼一笑,猛的一下把她抱到牀邊。然後把那小牀單扭成一根大大的麻花繩。
“不要嘛,曉哥哥...”這個時候靈靈真的是欲哭無淚,那柔軟瘦小的身體早被陸曉用“麻花繩”綁得實實的。
她,只能任由陸曉擺佈了。
陸曉把她推至牀角處靠着,隨即他的手慢慢劃過那細滑的小腿,直到腳踝處,小食指輕輕一勾,她的那雙運動鞋被脫了下來。
只見一雙白襪下包裹着細嫩的腳丫,腳踝處上還掛着銀色宮鈴腳鐐,輕輕一碰還搖曳出“鈴鐺”、“鈴鐺”的聲響。用力一捏到那雙光滑白皙的小腿處,那鬆緊的手感,脂肪與肌肉的比例都顯然可見是上乘的肉質。不過少女就是少女,跟張文茵那雙性感緊緻的美腿比起來,稍遜幾分成熟韻味。
這個時候,陸曉從垃圾桶裡找到了幾根那汶上蘆花雞的雞毛,捏在手裡。
小手指一勾,她的那雙襪子被脫了下來。
**的腳掌遇上雞毛的來回掃動,碰撞出的不是火花,而是...
“啊...哈哈哈...受不...我...受不了啦...”陸曉看她那笑得快哭起來了,還是沒有停下。
“曉...哥哥...我錯...了”
“我不是在懲罰你。我是在審訊你。說,那天白晞跟你兩個人獨處都跟你說什麼了?”陸曉手中的雞毛刑具稍微放慢了節奏。
“沒說什麼啊...哈哈哈啊...”任靈靈笑得淚水還是流了下來,這時陸曉才把刑具放下。
“她問我是不是你女朋友,我說不是,我說是你妹妹。”
“然後呢。”
“她說陸曉這小鬼生性倔強,又不會照顧自己,要把你...”
陸曉皺了一下眉頭,說:“把我怎樣?”
“把你託付給我照顧...”
“哼。就這些?”
“對啊。哪裡還有別的。”靈靈堵着小嘴,委屈得快要哭了。
“我不信。”陸曉覺得四年沒見了,白晞怎麼可能就簡單的三言兩語打發自己。
他繼續拿起了雞毛開始更猛烈一輪的審訊。
“啊...停停!我要...尿尿——”隨着笑意的不斷折騰,她被綁在牀上都快半小時了。又喝了好幾碗雞湯,這下突然尿意襲來,漲的臉都紅了。
“好...這次就饒了你。看你還敢不敢跟蹤我。”陸曉這下才停了手,再去解開她身上的束縛。
“唔...”他手頭纔剛解開,她襪子鞋子都沒穿,急急忙忙就光着腳丫衝進廁所...
三分鐘過去了才從廁所出來。只是,只是...
她的褲子已經溼了...
陸曉突然感到自己好...好像自己有點過分了,玩過火了。
“對不起,靈靈。這次曉哥哥錯了...以後我幫你做半個月家務補償。”
不說還好,彼此裝不知道。可一旦說了...靈靈羞恥得滿臉緋紅,不敢出聲。
在心愛的男人面前尿褲子,這也太羞恥了。
不過,得怪陸曉,都是他的錯。
也是同一天,在這座城市的好幾家醫院裡,多了幾分殺氣。他們每天都蹲在醫院尋找一些人,看着那些從檢驗室出來,一臉死相的病人。它們都要有類似的共同點。例如臉露窮酸樣,獨自一人拿體檢報告,雙眼呆滯,就足以猜測這類人有百分之70%被判了癌症晚期了。
而對於這些無藥可救的人來說,既無錢可治,又生無可戀。如果讓它們殺一個人,就給予豐厚的酬勞給家人,對於這種時日無多的病人而言,不必考慮坐牢風險,只要能過心裡能關就可以了。這對於大多數癌症末期的病人而言是難以抗拒的。
當一個,兩個,五個人收到那筆前期費用時...
它們手中拿的,正是——陸曉的照片!
隨着斜陽的緩緩隱去,陸曉忽生寒意。也正是此時,陸曉等到了那條短信。
“小鬼,我們聊聊,就我們倆。海邊等你。”
陸曉收到短信後並沒有回覆,因爲沒必要,他總會比她先到約會處等候。
“晚上我不回來,你自己好好吃飯,不許吃太多。”
“讓我猜猜,曉哥哥一定是去見白晞姐姐了吧?”
陸曉看着她嘚瑟的表情,特意調戲她說:“還在尿牀的靈靈妹妹,你居然敢八卦大人的事?”
任靈靈聽後羞恥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的,一時間堵着小嘴說不出話來。
“好啦。乖乖的,不許吃她的醋。”
“嗯嗯。不過我有一個問題。你喜歡白晞姐姐那麼久了,又幾年才相見一面,你對她的心意,怎麼不買些禮物證明下呢?”
陸曉聽後,淡然一笑說:“如果她需要藉此禮物來衡量我對她的心意,那就意味着這份情太淺薄了。又假如我需要用禮物才能證明我對她的心意,反而是對這份愛太無禮了。”
只見那性感的喉結蠕動了幾下,緩緩喝了半瓶水,陸曉接着說:“別人怎麼表達感情那是別人的事。如果自己不懂得向愛慕的女人表達心意,那是自己太笨了。但如果是自己不懂得所以纔有模有樣的學別人,那麼這份情就會沾染上雜質,當然,這達到了取悅對方的結果,但也失去了表達愛意的初心。”
情竇初開的任靈靈似懂非懂,一直在琢磨着陸曉的話語。
沒過多久,陸曉急忙換上那身翻領緊身皮衣,拎着摩托車頭盔,來到樓下車庫。
隨之即來的幾下油門聲,他騎上了那輛哈雷摩托,化身爲黑夜裡的刺客,如入無人之境,來回穿梭於暗夜裡的人海中。
那是接近光的速度,畢竟,與白晞相處的每分每秒他都不想浪費。
率先來到海邊,看着那波瀾壯闊的大海,對他來說,那都是年少時的星辰爛漫。
也許這次,是離別。他心裡有種不安的預感。
“小鬼,你總是會比我早到。”
“當然。通常只有我可以浪費別人的時間,但如果是你,我樂意。”陸曉看着白晞的臉龐,忽感歲月好殘忍,她的眼波里不再有最初的溫柔。
可唯一不變的,是她簡約大方的衣品,以及她心中那股對生活平凡的熱忱。
“小鬼呀,舊情我們就沒必要再聊了。我們從沒有開始過,以後也不會。”白晞的神情平靜得如同那海面一般。
“我知道。是我執念過深。我不再祈求未來...”
“我也知道,你不過是在懷念過去。”
“嗯。”陸曉往她的身旁走開了兩步,掏出了香菸。
“這次來是跟你道別的。”
“道別?你三個月後不是要在這邊舉行婚禮嗎?”
陸曉深深吸了一口煙,疑惑的看着她。
“如果我能活着回來。那是當然。這幾年來,我本是在意大利留學的醫學生,本來計劃回國結婚後然後就在這裡定居。”
白晞嘆了一口氣,那副決絕的神情又非常堅定,接着說:“阿拉巴斯坦那邊爆發了大瘟疫,這次非同小可。傳染性極強,在阿拉巴斯坦毗鄰的十七個國家,歐洲的五個國家,以及日本,韓國都受到波及。我受到上級的號召,決意加入醫療隊伍前去災區支援。”
“無聊!就爲了這種無謂的理由,你想冒着生命危險前去支援?”陸曉震怒了,心愛的女人怎能冒此大險!
還沒等白晞回話,他又繼續說:“它們不值得同情。像過去的埃博拉疾病,就是它們阿拉巴斯坦人吃野味吃出來的。還有,艾滋病也是它們那些野蠻人和大猩猩胡亂搞出來的。”
“我知道。可總有人是無辜的。如果放任不理,只會成爲全球性的災難。”
“無辜?這世人無辜的人多的是,這是它們的命運,與人無尤。你救得了多少人?”陸曉還是感到不甘心,憑什麼醫務人員一遇到事情總要衝去前線,去爲別人的過錯承擔生命風險。
“你還是一樣的沒變。你說得對。可這個世界總需要我們出一點力,發一點光,不是嗎?”
陸曉的表情變得扭曲起來,嗤笑着說:“是應該,但不值得。我陸氏集團兩年前給阿拉巴斯坦捐獻了多少物資和糧食,可搞笑的是,就在捐獻出去的一個月內,我們採購部居然在外貿市場上原封不動的買了回來,還貼着陸氏集團的封條。你又知不知,在那邊一個貧困村的村莊,一個叫夏洛特玲玲的非洲大胖妞,玩得可歡了。花着我們的鉅款,玩着各種奢侈品,還娶了好幾個男人回家,每天都在直播發視頻炫富呢。”
白晞輕嘆了一聲,眼神依舊堅韌透亮,顯然她並非毫不知情。她沉思了一會,說:“知其不可爲而爲之,雖千萬人吾往矣。這句話可是你教會我的,陸曉。”
“我那時說的是感情,不一樣!你想想看,阿拉巴斯坦那些鬼地方,我們給他們修路捐錢捐物資,它們不還是一樣的懶惰不改。你以爲你能改變些什麼?你以爲當天使當英雄很偉大嗎?你想想看,每當有救世主打救了它們,它們的統治者更會不斷的腐敗,因爲有人太偉大了!而它們的手段更卑劣,出事了就歌頌英雄,讓那些偉大正直的英雄衝鋒陷陣,讓那些白衣天使以身殉職...”
陸曉憤怒了,他怒的不是擔憂白晞的安全,他怒的是爲那些救世主,那些英雄感到扼腕嘆惜!
“你心中的榮光,正好是這世間那些腐爛透頂的人所利用的籌碼!它們是高高在上的天龍人。他們儘管犯錯,因爲會有人爲它們背鍋,因爲會有人幫它們排憂解難。你們犧牲了,它們更是大力讚頌你們是英雄,因爲它們知道,英雄都是傻子,傻到會覺得爲這份榮譽感而死很光榮。”
“我理解你。但如果不是我們人人出一點力,這世界早就兵荒馬亂滿目瘡痍了。我們國家繁榮富強,不正是我們民族團結一心,不正是我們俠之大者爲國爲民嗎?”
白晞看着他不甘心的小孩鬥氣模樣,摸了摸他的頭。
“我們國家現在之所以傲視全球,憑的不僅僅是經濟實力,更是我們民族氣度寬宏,廣交善緣。哪裡需要我們,我們就去哪裡支援。家國情懷,你沒有,但我有。”
“既然你心意已決,我無話可說。我要等你回來。”
他不知道這會不會是它們最後的一次相聚,他靜靜地站着,迎着海風吹襲,透過白晞的眼眸,看到她眼眸深處的赴死決心。
“白晞,抱抱我可以嗎?”
沒有人會相信,一向我行我素的陸曉,竟會向一個女人請求擁抱。
“小鬼,別難過了。我沒事的。”
在白晞面前,他永遠只是個小孩子,是他的鄰家小弟。她輕輕地掃着他的後腦勺,只是他的擁抱越來越緊,呼吸越來越緊促。
陸曉此時心神迷亂,聞着她身上熟悉的體味,摟着那副柔暖的軀體,陷入了昔日種種...
“他只想,就這樣靜靜的躲進她的懷裡...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