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驚天一跪
這世上有那麼一種人，出身高貴卻甘心匍匐前行，追逐名利又不屑世人定義；浸潤於銅臭，又周旋於權名，卻是個玩世不恭者，他的靈魂有着返璞歸真的純粹簡單。
“小子，你這麼有骨氣是吧？給你一萬塊！給老子跪下！”
且說他這幾個月來的大四兼職生涯，已經換了第六份工作了。上班與女客人喝酒猜拳被炒，頂撞顧客被投訴，三翻兩次偷吃牛扒被罰，爲同事工傷抱不平而舉報餐廳...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再平靜的一天都有着“驚喜”降臨。
“我的尊嚴遠遠高於這個價。”
映入眼簾的是這名身穿深灰大衣的男子，那般英俊不凡的眉梢眼角，盡是一副灼灼之態，那耀眼的鋒芒，透着幾分優雅。
他一向如此。
他的雅，得益於他有貴氣。
“就你這做服務員的，敢跟老子談尊嚴？你配嗎？”只見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土豪”，側躺着按摩椅，腳蹬着白色樂福鞋，眯着小眼樂呵呵的抽着雪茄，用手狠狠指着眼前的這位瘦弱男子。
“我說了，你想要我道歉，這個價是遠遠買不到的。”
“好啊你，把老子的飲料撞倒在地上還敢這麼囂張？”
“一杯飲料我算你五塊錢好了，我可以馬上給你現金。”只見這名男子氣定神閒的掏出錢包，直視眼前的這位土豪，毫不怯場。
“且慢！你可想好啦，一萬塊是你兩個月工資了，你，跪還是不跪？”
“凡事都有個價，你再開個價吧。”
“三萬！”
“成交。”只見這名男子走到土豪面前，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詭異笑容,說：“如果我跪了，拿不到這筆錢，我要你給我跪回來。”
以讀書人自居的他，要是往日還會有像往常一樣帶着那所謂的“不爲五斗米折腰”之氣節。然而現在擺在他面前的五斗米，立刻讓那四個字脫口而出後便屈下了膝蓋：“說到做到”。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這一跪，丟的是男兒志氣，失的是理想尊嚴，換來的竟是“恥辱的金錢”。
但此時的他早已與最初判若兩人。他很清楚，一個人的所作所爲是否有尊嚴，從來不是因爲這個人做了什麼，而是做出這個行爲的人他的動機是什麼？他的心，有沒有被馴服？
是奴才，亦或是純粹的商人。
隨着沉重的一聲，雙膝着地，他，挺直腰板的跪在了這位“土豪”面前，臉上洋溢着不羈和得意。
“可以轉賬了。”
“爽！”只見他左手夾起一根高希勒雪茄，先放到鼻子前聞一聞，笑喊着：“哈哈哈！你這傻子，我就不給，你能怎麼着？你一個服務員有資格跟我叫板嗎？傻子！”他此刻還不知，眼前的這個“傻子”豈是等閒之輩？
“小李，你看他那傻樣多可愛。來，幫我點上雪茄，我得好好欣賞這傻子跪老子。”
“是，趙總。”
“看什麼看？不服氣啊！”只見趙總手舉雪茄，嘴裡用力吸了好幾口，吞雲吐霧般的噴在這名男子臉上。
“山水有相逢。我陸曉，向來都是，有債必償。”此刻陸曉化身爲冷心冷面的陰鷙殺手，那股鎮定決然的殺意，卻一直喜怒不形於色。
可在空氣凝固後的兩秒後，煞氣打破了這片刻的安寧。
“放手！你幹什麼？造反啊！來人！你們服務員打人啦！”只見陸曉一記透體之勁的重拳把趙總的坐椅重砸倒地，隨即一招摧筋斷骨爪率先搶攻，直掐趙總脖子，腦後忽感一陣陰風襲來，轉身一記神龍擺尾把正想上前支援的小李踹翻在地。那行雲流水般的瞬間，秒殺兩人，歎爲觀止！
隨即劉主管帶着其它兩名員工聞聲趕來，眼前的一幕，是平生難以一見的。
“快鬆手，小陸！”
“劉主管，這是我的私事，我奉勸你們不要管。你們也沒能耐管。”
“你...我扣你三天工資！再不鬆手就半個月！”
“啪！”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陸曉一個蓄力低鞭腿直中趙總大腿，雙膝瞬間無力支撐，跪倒在地。
“我說過，你會跪回來的。”陸曉鬆開了手，輕輕拍了拍趙總的光頭，轉身正想離去。
“兔崽子！你等着，老子找人弄死你！”
“兔崽子叫誰呢？”
“叫你！”
“嗯，原來是兔崽子在叫我。”
“你！記住，你老子叫趙頂天，趁你現在能笑就儘管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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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會傻到等你叫人來弄我。我又打不過那麼多人。”陸曉言畢，隨即大步向門前踏去，順手脫掉工服，看着劉主管那唯唯諾諾一臉驚慌的神情，使勁甩在他臉上。
“你被炒了，你這個死瘋子趕緊走！”
“趙總...你沒事吧，膝蓋疼不疼，這個，他...是臨時工，他，他肯定有精神病的！”劉主管立即蹲到趙總身前，攙扶他起身。
“你個撲街仔！”“啪，啪！”兩聲作響，使勁給劉主管甩了兩個耳光。劉主管低着頭，心裡憋屈得很。心想我們這些做服務行業的，顧客就是上帝，陸曉那小子肯定是腦子有問題，一點都不懂得尊重顧客，我幹了十多年服務業，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
一邊擦着趙總褲子上的灰塵，一邊走一邊給趙總低頭道歉，好不容易把趙總哄走，又迎來部門經理一頓臭罵。
劉主管認真回想了陸曉的話，深有感慨。回想自己從事十多年，從洗盤子到迎賓，從斟茶遞水到小組組長，日復一日，熬過無數乏味歲月，忍受多少無禮顧客。
“哎，像我們這些打工的命，只求每日安安穩穩度日，每晚回家抱抱自己的大胖兒子，與父母扯扯家常，和老婆聊聊生活八卦，所謂的幸福不過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簡單又平凡，生活樂無邊...”
其實他也不知，也許他年少時的一次卑微，就早已爲他這數十年來的平庸做出了選擇。可人生碌碌，你我也不過是時代進程下裹挾前行的小人物，誰又能面對生活不低頭？只是未到難言處。
此時早已夜深。陸曉置身於燈火闌珊的城市中，站在喧囂和車水馬龍的另一端，綻放的霓虹燈，打量在每個路人的身上，卻抹不去心中暗淡的色彩。
這些天的歷練，雖說只是打兼職體驗底層生活。但對於陸曉這種落魄的王孫貴族而言，既是新奇，又是氣憤。原來，這世間大多數人早已被生活所馴服。
回想起剛到這家會所當服務員的時候，第一天是老人帶新人熟悉環境，先是四處轉轉場，再來是熟悉斟茶遞水切檸檬疊毛巾各種服務流程，一切還好。雖說陸曉自小沒吃過苦，但對於繁雜的工作還是能保持一種娛樂的好奇心的。
“什麼？你說我們每次碰見客人都要後退兩步低頭鞠躬問好：“先生/小姐晚上好”？
“給客人遞飲料的時候還得單膝下蹲？”
“門口迎賓時，每當一個客人進進出出，我們都得低頭哈腰“歡迎光臨？”
那時的他對於這些規矩感到不解，他以爲他的疑惑能得到答案。
“對的，這就是我們的禮儀。要給予客人最大的服務尊重。”
“禮儀是相互的，不是用我們的卑微去襯托客人的尊重，更不是當奴才的詭辯藉口。再說了，後廚那裡都忙不過，我們六個人每天站在門口鞠躬低頭給人當猴子看嗎？”
回想起來，哪怕直至今天的陸曉依然憤怒。
“這是公司規定！我們也是打工的，你不想做就滾蛋！”
後來他開始明白了，庸人同而無用！！
爲了能在一個團體得到認可，不願去深度思考，遇到不合理的事情，得過且過。
“可又不完全是。我是跪下了，可爲了錢，這是一筆交易。但他們不爲什麼，內心至此至終好像都是無所謂的，毫無掙扎的屈服跪下。我們生來自由身，誰能折我半分腰桿！可笑...你們不許跪！”
這是他心中從未有過的憤慨，但更諷刺的是，他們卻好幾次在陸曉端不動端盤子的時候主動幫上一把，絲毫不計較他的過失，他的不合羣。
起初先是不屑，而後更是不解。
“人與人之間的來往，不過是建立在價值交換的基礎上。可能是金錢，也可能是資源或關係，但也許是感情...”
“可我和他們不過是泛泛之交，談不上任何感情基礎。”
陸曉思忖了一整晚，得出的結論是“無聊至極。”他猜到了，這大概就是“市井小民”心中的人事味吧。
“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時此景，莫過於如此。
“只可惜此時此刻，滿心辛酸和體會無人可分享。白晞...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