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經是徹底的進入了春日，即便是進入了這西北深處，空氣之中的瑟瑟寒意也是早已經消失，而是變成了溫暖如初的春意，就連這天空上也是碧藍如洗，明媚的陽光照耀下來，給人一種格外生機勃勃的意味。
長白山經過了之前的那場連續數日的大雨之後，也是早就從那原本的茫茫白色之中恢復過來，如今大部分的山林都已經被鬱鬱蔥蔥的綠色覆蓋，除了那些極高的山巔之處，別的地方都是那般生機盎然。
不過，和這般溫暖和充滿生機的氛圍截然不同的，便是此時此刻的新燕城，遼東軍已經是來到這裡大概有四五日的時間，這幾日，遼東軍將這偌大的新燕城四面全部包圍，然後一面休整近日連番征戰帶來的疲憊，一邊佈置火炮以及等城器械等等，爲日後的功城做準備。
而在做這些準備的同時，遼東軍也是對這新燕城進行了不少細緻的觀察，並不斷派遣各路斥候對城內的情況從外圍進行窺探，然後便是發現了新燕城之內的詭異，那種極致的詭異，甚至讓人覺的有些陰森。
從遼東軍到達這新燕城的那一日開始，這新燕城內便一直保持着死寂，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任何官員或者士兵出現，哪怕是大燕女真的那位皇帝也沒有出現，沒有和遼東軍主帥面對面交談過。
這種情形太不尋常，而更讓遼東軍的探子們覺的怪異，是那城牆上的人，雖然依舊是有着不少的士兵看起來站在城牆之上護衛着，但是連着幾日的觀察之後，他們都是發現，這些士兵好像從來沒有動過，一直就那麼安靜的立着，像是雕像般。
而除了這些士兵的詭異，還有天氣的詭異，每天還未到黃昏的時候，這新燕城內便是會出現濃重的霧氣，好像要將這整個新燕城都給包裹起來了一般，讓人根本就看不清楚裡面的東西，而隨着這幾日時間的流逝，這霧氣比以往更加濃郁了不少。
如今是將這城外大概百丈範圍的地方都也給覆蓋了起來，顯得格外詭異異常，不過這霧氣到了每天天亮的時候，便又是會消失，然後徹底恢復清明，這麼詭異的情形，遼東軍從來沒有見過，期間袁天志也曾經派人去向蘇善請示。
不過蘇善這些日子遇到的事情也很多，並沒有看到這些東西，所以便耽擱下來，沒有回覆，是以袁天志在沒有確定把握，沒有弄清楚新燕城內情況的前提下，倒也是沒有貿然進攻，而是暗中準備送一批遼東軍的探子趁着深夜進城。
打探打探新燕城內的具體情況。
正待他們在這中軍大帳內商議的時候，常福則是帶着東廠以及六扇門的人出現了，袁天志自然是知道東廠六扇門之人武功高強，雖然說戰爭打仗不如遼東軍，但是刺探消息，夜探新燕城這種事情，卻是遠比遼東軍裡的斥候更強。
所以，雙方便一同商議了起來。
“常公公，此事還請東廠六扇門幫忙，我遼東軍裡的斥候若是在這戰場上打探消息倒是還可以，但夜探新燕城這般事情，卻遠不如六扇門，畢竟他們都是江湖出身，個人的武功實力都在這些斥候之上。”
氣氛安靜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凝重的中軍大帳內，袁天志面龐上帶着濃濃的凝重神色，對着那安穩坐在對面的常福拱手說道，這一次，袁天志算是對常福有所求，而也因爲常福在東廠之中的地位，所以他這態度做的倒是恭敬。
“袁將軍，你的擔憂和考慮，咱家明白。”
常福雖然身在高位，但經歷瞭如此多的事情以後，也早已經不復當年的那般目光短淺，他知道征伐大燕女真之事，是督主馬踏四方的計劃中，比較重要的戰略部署，也明白新燕城對於遼東軍徹底拿下女真的重要性。
所以，這個時候，不是他耍什麼官威或者拿捏袁天志的時機，他必須全力以赴，於是也沒有任何的討價還價之類，直接便是將袁天志派人遞過來的關於新燕城的地圖給打開來，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
“袁將軍，你定時間，咱家會帶着六扇門之人親自前往，你需要什麼，想要了解新燕城內的什麼情況，一一給咱家講清楚，咱家定會給你一個完美的答覆。”
“袁某替遼東軍，替那些斥候，多謝常公公大義！”
袁天志完全沒想到常福竟然如此爽快利索的答應，一時間甚至都有些沒反應過來，他之前原本以爲，常福會藉着這個自己有求於他的機會，多少給自己要些條件，而他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算被狠狠勒索一番，也沒關係。
但是常福就這麼痛快利索的答應了，讓他有些沒想到，而他到底也不是什麼尋常人物，震驚間也是仔細的觀察了常福那面龐上的神色態度，同時也是看的出來，後者並沒有那些虛與委蛇的意思，應該是真的要幫忙。
看清楚了這些，他對常福這個太監，倒是真真正正的高看了幾分，以往的時候，他雖然忌憚東廠六扇門，但在內心深處卻沒有真正的將他們當成什麼的，他認爲這些傢伙無非就是跟在蘇善身後，按照蘇善的旨意做事的走狗而已。
真正的首腦，是蘇善才對。
而這時候，他見到常福在這種關鍵事情上，沒有絲毫的遲疑，也沒有任何的虛與委蛇便是直接答允，這份魄力和果斷，真的讓他驚訝不已，他也是真正的明白了一些事情，東廠，能夠將整個大魏朝掌控至此，或許不單單的是靠的蘇善。
還有這常福，還有剩下的那幾位鎮撫司，以及那位麗景樓的羅剎大人，甚至，還有鎮撫司之下的那些千戶，百戶，還有那些無數的番役等等，這些傢伙，真的都是一些不錯的人物，讓他這位遼東軍的將領，都深感認同。
“廢話少說，咱家要去六扇門中調遣高手，並做準備安排，袁將軍，將你斥候之中的一些身手不錯的人也一起帶過來吧，我們進城容易，但打探消息畢竟不如你們，帶着他們，夜能更順利一些，不容易忽略些細節。”
常福對於袁天志的這般認同倒是並沒有什麼在意，到了他如今這個地位，已經不在乎那些他人的欽佩等等，他真正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實力，還有督主想要做什麼事情，這纔對他能夠產生影響的，所以，他揮了揮手，便是毫不客氣的離開了這議事的中軍大帳。
“去準備吧，儘量把斥候隊伍中的好手給召集起來，告訴他們，跟在六扇門之後，把自己的看家本事都使出來，別給老子丟人現眼。”
眼看着常福的身影緩緩消失，這袁天志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目光裡帶着些許的凝重和低沉，看向了身後聚集在一起的幾位大將，尤其是看了一眼那位專門負責統御調遣斥候的常微將軍。
“末將明白，定然不會讓將軍丟臉。”
那名臉龐上帶着絡腮鬍子，但是面容卻是十分瘦削的中年將軍聽聞了袁天志的話，同時察覺到了後者語氣之中的凌厲，也是目光格外低沉的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對着袁天志鄭重拱手，雖然沒有下軍令狀，但也算是一種保證了。
嘩啦！
隨後這名將領便是大步流星的離開了營帳，然後也是去調遣自己部屬之下里最爲精銳的斥候，準備跟隨在六扇門衆人之後，進入者新燕城之內，探測裡面的具體情況，而遼東軍的斥候們準備的時候，常福自然也是沒有閒着。
他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既然督主派自己過來幫忙，那必然是要把這件事情做好，而且，拿下新燕城的事情，又是干係着打下整個大燕女真的大事，無論從哪方面來講，都容不得半點兒差池。
所以，他一回到居住之地，便是將六扇門的幾位掌令使全部調遣到了自己的面前，同時，也是命這些掌令使將自己手下，所有先天境界的高手，都匯聚到了一起，視線在這四十幾名恭敬跪在地上的六扇門高手身上掃過，常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語氣凝重的道，
“你們都給咱家聽好了，今晚上咱家帶着你們夜探新燕城，還會帶上一些遼東軍的斥候，順便打探裡面的情況，確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件事十分重要，關係着遼東軍能否或者何時真正進攻。”
“所以，必須要辦好。”
“咱家知道，你們最早都是江湖人士，是被督主硬生生的壓迫着進入六扇門的，而後來督主直接閉關，三年時間，你們沒有什麼灌輸，又是恢復了不少以往的江湖習氣，當初嶽無雙做你們的總掌令使的時候，便可見一斑！”
“雖然後來有督主出面警告，但說到底，你們這些傢伙，還是有些不服氣的，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正的將嶽無雙給當作主子，而做事情也有些拖拉，給她添了不少的麻煩，這些嶽無雙沒說，並不代表咱家不知道。”
“其實，也是嶽無雙心軟，並不想對你們如何，而且你們做事也都不是特別的過分，所以一直以來，無論是在草原上，還是在長安城時，都沒有人真的怪罪或者懲罰過你們，你們也便是這樣得過且過的糊弄過來了！”
“但是……”
常福的話音到此而突然停頓了一下，那一雙微微的眯着的眼瞳裡，閃過了一絲無法形容的森冷和陰狠意味，而甚至那滿頭的花白頭髮都是被震盪的劇烈飄飛起來，同時他接下來的語氣，也是開始真正變的煞氣森然。
“現在不一樣了！”
“你們在咱家的麾下，就要按照咱家的規矩做事，咱家不像嶽姑娘那般好說話，也不想像嶽姑娘那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尤其是今夜，若是在夜探新燕城的過程中，讓咱家發現有誰不全心全力做事，那麼……”
“咱家的手段，你們是多少聽說過的，不只是你，還有你遠在大魏朝的家人，九族，咱家都能讓他們一日之內徹底消失，咱家這人，跟在蘇督主身邊的時間太長了，也和督主差不多的脾氣，最喜歡這種斬草除根的做派！”
“所以，別讓咱家失望。”
“都聽明白了嗎？”
嘩啦！
聽聞了常福的這般話，在長的薛天清虛道人等等，這面龐上的神色都是變的有些蒼白，而那身子也是躬的越發厲害，甚至後背上都是被這陰森冷冽的氣勢給嚇出了不少的冷汗，整個人都有些瑟瑟發抖。
他們陸續的嚥了口吐沫，然後彼此對視了一眼，紛紛的將腦袋死死貼在了冰涼地面上，一邊驚恐無比的給常福磕頭，一邊齊聲喊道，
“我等願意爲常公公調遣，絕不敢有絲毫懈怠，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這話說的雖然不是多麼大聲，但卻都是真心實意的，常福的名聲，這些年在東廠的做派，他們都是聽說過的，而當年蘇善帶着常福等人馬踏江湖的時候，他們也都曾經接觸過，這傢伙真的應該是最得到蘇善真傳的。
但凡動手，必然是雞犬不留，血流成河。
而這些年因爲閉關的緣故，常福所掌控的東廠鎮撫司倒是鬆懈了不少，當年他閉關出來的時候，重新接管鎮撫司，當然也是不可避免的有一些不肯乖乖聽話的刺頭，但是那後果所有人都心驚膽戰。
那挑事兒之人，直接便是被常福當場擊殺，而後便是連個理由都沒找，便讓東廠番役將那人的九族盡數誅殺，一日之內，便是雞犬不留，血流成河，那件事據說都是驚動了當朝的宰相秦定安。
但是，即便是秦定安那般人物，也是沒辦法對這常福做什麼的，只能最後選擇了息事寧人，一聲嘆息而已，畢竟，這常福可是蘇善身邊最根深蒂固的心腹，真的沒有人能夠撼動他分毫，而因爲此事後，那鎮撫司，也便重新歸於他一人。
有這般事蹟在前，常福今日又光明正大的將話題說開了，給在場的衆人說的明明白白，若是薛天清虛道人這些傢伙再不識好歹，再有那些不聽話的小心思，等待他們的後果，恐怕會比當年更加的悽慘。
是以，沒有人敢有絲毫的念頭了！
“好好準備，等咱家命令吧！”
似乎是對目前的情形很滿意，常福這肥膩的面龐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然後也是沒有再繼續多說，隨意的揮了揮手，便是示意這些傢伙可以下去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