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掌櫃以身後的兩位侍衛都一陣沉默。
很久,許掌櫃才走上前來,望着坐在殊榮尊位的座椅上的錢慎道:“老闆,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竟然癱倒在座椅前?那個楊越的小子爲什麼而來的呢?”不得不說許掌櫃用詞非常委婉,他沒有使用任何有着侮辱性質的言辭。不過這委婉中帶着事實的詞彙卻並不是人人都可以在錢慎面前提及的。
錢慎眯着原本就已經不大的眼睛,而後陰狠道:“他楊越算什麼東西不過是一條狗罷了!能這個狗仗人勢的惡犬一見有人遭殃,就恨不得立馬撲上來撕碎自己這方的人。”錢慎的聲音中帶着濃濃的憤怒。
說到這裡,錢慎的聲音頓住了,他掃了許掌櫃一眼,又變得十分悠閒自在的模樣,他道:“許掌櫃,你說我們該如何呢?”
錢慎變得悠閒,許掌櫃便不再悠閒,他比剛剛顯得還要小心,還要謹慎百倍。他長吸了口氣,而後沉吟了一會兒,道:“錢老闆,如今我們已經命懸一線、生死存亡之際了,您是當代有數的聰明人,難道如此白癡的問題還要詢問我嗎?”許掌櫃的語氣和剛剛的謹小慎微截然不同,他的語氣中帶着濃濃的諷刺意味,那聲音中甚至帶上了少許不屑一顧。
爲何如此呢?難道許掌櫃有抗衡財霸一方錢慎的本錢不成嗎?難道他有把握令喜怒無常的錢慎不殺自己的把握不成嗎?
許掌櫃跟從錢慎有十個年頭,錢慎於五年前崛起天下,成爲潯陽城首屈一指的富人。這些年月擅長揣摩人心理的許掌櫃不說將錢慎的心理揣摩個八九分,也有個五六分了。他之所以如此和錢慎如此說話,正如他所言他們現在已經處在了生死存亡之際了。
此刻,錢慎倘若不快刀斬亂麻,那他們每一個人可能活下來。與其被其他人殘殺,不過死在他曾效忠過十年的老闆手中。
錢慎眯着眼,凝視着許掌櫃,而後平靜說道:“有點意思,繼續。”
許掌櫃也非常平靜說道:“自楊越的態度誰都可以看出楊越有心殺你,只不過他身後的老闆認爲你好友些許利用價值,故而沒有動手殺你。如今你憑藉幕後人對你的顧忌,因此隨意侮辱那個心計深不可測的楊越,已經惹下了滔天大禍了。只要錢慎你有個閃失,那個楊越一定是第一個推你下火海的人。在內,你已經不可能全然倚靠幕後人了。”
錢慎雙手不由緊緊握住了那椅子。那肥胖的雙手因爲握椅子握得太緊,所以幾乎將椅子的骨架都掩蓋了,緊看到白嫩細滑的肥肉。錢慎還是沒有說話,不過此刻他的心驚卻已是展露無遺了去。
許掌櫃沒有因爲錢慎的緊張而有任何停頓,他繼續說道:“在外,原隨雲、丐幫、陸君玉、陸長空已經和你成爲了敵對之勢了!因此你在外危機重重。現在的你可謂內外交困,如今的你還有什麼資本染指天下呢,稱霸一方呢?現在的你如同砧板上的魚肉等待別人用刀一片片將你分割。”
錢慎沒有任何遲疑,許掌櫃話說完,他便道:“我該如何?”
許掌櫃道:“以外而制內,坐山觀虎鬥,最後以圖明哲保身。錢老闆早應該知道丐幫、原隨雲他們的目標並非是你,而是你幕後之人。”此刻,許掌櫃的語氣中帶上了恭敬,甚至有幾分着急。
許掌櫃和錢慎俱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因此他不得不着急。
錢慎輕輕敲打着椅子,他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了之中。很久很久,錢慎長身而起,他往臺階走了下來。
他的步履不再如昔日那般穩健堅毅,此刻險些非常虛浮。許掌櫃眼神閃過一絲不忍,卻沒有說話。他非常明白此刻錢慎若在不作出決定,那將會徹底消失在天地間。
失去了幕後人的支持,他雖才華橫溢,然卻沒有任何把握可以和機智計謀之變,冠絕天下的原隨雲以來抗衡。何況他對付的人並非僅僅只有原隨雲呢?
不知道走了多久,錢慎走到了許掌櫃身旁,拍着他的肩膀嘆道:“我錢慎一世有你這個朋友足矣,呵呵,人人都知道我錢慎在五年之間崛起成爲潯陽城一方富豪,商業之才天下絕倫。然而卻沒有人知道我錢慎可以名揚天下和許天賜離不開的。”
許掌櫃沉默無語。
“今日天賜你又救了我一命呀。”
聲音未歇,兩道風勁就已經剎那出現,繼而寒光閃爍,許天賜的後背被兩把鋒利的寶刀刺了進去。
鮮血溢流出來。
兩個跟隨在許天賜身後的侍衛緊緊握着刀,手如同雕塑一般,紋絲不動。
許天賜臉上沒有驚訝、也沒有憤怒,他微笑的望着有些羞愧的錢慎嘆道:“錢老闆,你還是選擇走了這步,哎!其實我早應該想到的,早應該想到的。”
錢慎殺許天賜,誰也沒有想到,不過許天賜卻想到了。他跟隨許天賜十載,他非常清楚許天賜的性情,其實他來錢府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被許天賜殺的準備了。
他寧願死在許天賜的手中,也不願意死在原隨雲等外人的手中。他許天賜雖是一介布衣,卻有着屬於他自己的尊嚴與驕傲。
錢慎抱着渾身是血的許天賜,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他喃喃自語道:“爲什麼是你,爲什麼是你,爲什麼要在你和他之間選擇一個?”此刻的錢慎已經陷入的狂躁之中。他的長髮狂舞,整個人就如同一個瘋子。
那兩位手持長刀的侍衛隨着許天賜的死,他們的鼻孔、嘴巴、眼睛都開始流血。殺許天賜的策略錢慎早已經定下了。不過他給許天賜了一條生路,可惜許天賜卻不走。倘若那時許天賜在拍他拍自己肩膀的時候出手劫持於他,那兩個早已經訓練過的侍衛一定不會動手,可惜許天賜寧願選擇了死。
好吧,既然你選擇了死,那我就找兩個人爲你陪葬。那兩個無辜的侍衛便是錢慎選擇爲許天賜陪葬的人。
他抱着許天賜的屍體,僅僅走出了大廳。
錢慎站在院子中,他擡頭望着無垠的星空。昔日他是一個窮光蛋的時候經常和許天賜一起擡頭看天空,如此他還在
和許天賜在一起看天空,可惜他在陽間,許天賜在陰間。陰陽兩隔,再也無法在陽間相聚了。
一襲白衣,原隨雲踏進了福安客棧。
他隨手一揮,一股強大的氣勁便將門砰的一聲化作了碎片。在滾滾煙塵中,一襲白衣的原隨雲出現在了金恩眼前。
想殺人的時候原隨雲總喜歡穿白衣。白色的衣服,配上鮮紅的血,別有一番韻味。可惜世界上已經很少人懂得這種韻味了。葉孤城不動、西門吹雪不動。雖然他們兩人都是絕代無雙的劍客,也是一襲白衣,然而他們的白衣不染血,因此不動這其中的味道。
天底下可能明白這種韻味的人也就號稱東南第一劍客薛衣人了吧。
今夜他並非賞月,而是來殺人。
金恩已經感受到了原隨雲身上的殺氣。他心中有些惶恐,然而更多則是一較高下的決心。金恩大步上前,走到距離原隨雲二十步遠時,豪邁笑道:“原隨雲,你果真來了。”
原隨雲隨意掃了金恩一眼,而後將目標方在別處。大廳中除了金恩外,也就只有捆綁着的沉落雁、小花。沉落雁、小花見到原隨雲,美眸都閃過炫目的光芒。
原隨雲淡淡從兩人身上掠了過去,他道:“就你一個人?”
金恩道:“對付你還要幾個人?”
原隨雲道:“許天賜呢?”
金恩嘿嘿一笑,道:“你害怕了?”
原隨雲微微一笑,道:“享受你最後的時光吧。”
金恩不解,不過他馬上明白了。
原隨雲已經緩緩拔出了他腰間那柄烏鞘長劍。
金恩瞪大眼睛,全神貫注望着那柄烏鞘長劍。當世有不少人見過這柄長劍出鞘,然而那些人都已經死了。金恩雖然知道自己已經命懸一線,但他也想見識一下這柄傳說中敗盡百位高手的長劍。
他有些失望,這是一柄由精鐵打造的長劍。
長劍的質量雖佳,然而卻算不了什麼神兵利器,不過是一把材質中等的寶劍罷了。不過他瞬間又回想起來,不知多少英豪全部飲恨在這柄劍下,那持着這柄普通劍的人該多麼厲害?這時他心中不由一驚。
劍的好壞就以人而論。
此時此刻,金恩心中以有了怯意。
原隨雲掃了金恩一眼,問道:“劍可好?”
金恩沉聲道:“此劍何名?”
“原隨雲的佩劍,劍可好?”
“好劍,能夠死在這柄劍下也不枉我金恩此生。”
“我本不想殺你,可惜劍已經出鞘了。”
“來吧!”話說完,金恩出手了,他身影如閃向着原隨雲橫衝而去。人近十五步之遠的時候,他雙拳狠狠揮出,一片絢爛的神光隨着他的雙掌攻出而拍了出來。繼而一陣詭異的颶風撕扯着正廳,使得房間動盪不堪起來。
那原隨雲身後的房門,跟是被一股奇特的壓力壓倒了下來。原隨雲如同立身暴風雨中一般,詭異的力量拉扯着他。最令人驚訝的是這些力道拉扯的方向並不相同,左右上下具人,而且力道在不停變化,時而大時而笑,令人捉摸不透。
此刻原隨雲不由想起了一個功法名字:天魔功。
他望着金恩,眼睛閃過一道異芒,他沒有想到金恩竟然還隱藏了一門如此厲害的功法,竟和陰葵派的天魔功相類似。不過這套功法的威力遠遠沒有陰葵派的天魔功力量。
倘若在三年前,金恩拿這套功法對付原隨雲或許有些用處,而今的原隨雲早已不是昔日的原隨雲。不說這套拳法,便是比之更加厲害的天魔功來了也不可能拿下他。
長劍揮動,劍從上往下直劈。
這一招沒有任何光華閃爍,顯得非常古樸,甚至非常拙劣。
招式沒有任何贅餘,然而便是這非常普通的一劈,在原隨雲手中卻展現出了非常奇詭的力量。
這一劍竟然將勇猛神威金恩的一隻手臂斬落了下來。
一劍既出,原隨雲踏着詭異的身法,閃電出現在金恩斜後方,挺身一刺。
鮮血匯成一灘血,金恩倒在了地上。
金恩含笑望着原隨雲手中的長劍,大笑道:“哈哈,兩劍,我竟然抵擋了兩劍。”
他笑着又吐了一口血,他喃喃自語道:“許老鬼,我贏了,我接下了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