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那位非主流少女見過解語花,一見面就熟絡的抱怨。
“解先生,說好了線上交易,你突然要求線下見面,讓人很困擾的呀!”
解語花微微一笑。
“給您和祁師傅添麻煩了,這是一點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說着,拿出一張對摺的紙片,伸手遞了過去。
非主流少女接過紙片,翻開一看,臉色頓時大好。把紙片合攏,捏在手裡,咧嘴一笑。
“好說好說!既然解先生這麼有誠意,我們也不是不能通融。請坐請坐,要吃點什麼?我請客!”
一下就變得熱情大方起來!
然而這就是一家拉麪店,撐死了也只能來碗麪。可見這請客之說只是客套而已!況且,他們也不是來吃麪的。
解語花不點破,只是笑笑,就在那非主流少女旁邊坐了。
許盡歡只好坐對面,跟那吃麪的一起。
離得遠不覺得,走近了坐旁邊才發現這吃麪的又高又瘦,挺大一隻。
聽到請客二字,低頭吃麪的擡起頭,看向非主流少女。
“請客?你有錢了?”聲音懶洋洋的,清冷而動聽,顯然是個年輕男人。
少女嘿嘿一笑,揚了揚手裡的紙片。
“有,有!你想吃什麼,隨便叫!”
原來那張紙片是支票!也不知解語花簽了多少?她心想。看剛纔少女高興的樣子,應該不少。不過這地方吃破天也只有拉麪啊!有什麼好選,要吃就得去豪華餐廳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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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麪的顯然也是這個想法,把手裡的筷子往桌上一拍。
“我要換地方吃!”
聰明!許大仙在心裡給吃麪的點贊。
一說換地方,非主流少女頓時慌神。
“哎呀,解先生趕了一路,何必折騰。先談正事,先談正事。”
然後壓低聲音。
“回去帶你吃豪華大餐,乖啦,聽話!”
嬌小玲瓏的少女哄一個瘦高個的青年,許盡歡越發覺得這組合怪異。
吃麪的倒也受她哄,重新拿起筷子,撈起麪條吹了吹,低下頭慢條斯理的往嘴裡送。
他自顧自吃麪,解語花也不催,安安靜靜等着。
許大仙還能說什麼?也跟着等唄。
慢條斯理吃了幾筷子面之後,那人才擡頭看了解語花一眼,又扭頭看向許盡歡。
“你們要看,也看過了。你們的事,我們沒興趣知道,也沒興趣管。把劍拿來,完事了就給你們!記得付錢!”
對方這一側臉,她總算窺得一絲面貌,這一看就嚇一跳。
原來那吃麪的竟是一個白眉白髮白膚,一身白的白化病人。
白化病人雖不至於醜陋,但多少都有點嚇人。然而眼前這位容貌俊秀出塵,這一身的白非但沒有折損他的容貌,反而襯出非人的絕色。眉間還有一抹殷紅花鈿,更顯奪目驚心。這等絕色一看就不是凡塵該有,如同謫仙下凡。
這人長得也太漂亮了!難怪對方不愛出門,這容貌出門就得被羣衆圍觀,寸步難行的風險。
然而爲何這翩然出世的謫仙卻墜落凡塵,穿着半新不舊的運動服坐在廉價的塑料椅子裡一碗吃豚骨拉麪?
叫人怪納悶的!正所謂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這下了凡塵的神仙,掉價的可真厲害!
她看對方一愣,對方看她也是一愣。
方纔只顧着低頭吃麪,沒料到身邊竟然坐了這麼一個“東西”!
兩個人彼此注目,這一看就是一分多鐘,誰也沒說話。
這一分多鐘的注目,等得解語花差點以爲這二位要一見鍾情,相互傾心。
許久,許盡歡伸手一指那吃麪的,開口道。
“你……不正常!”
對方捏着筷子一挑眉,也開口。
“你就正常?”
這對話就跟打啞謎似得,然而當事人彷彿是都聽懂了,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於是彼此一點頭,五十步不笑一百步!揭過不提!
吃麪的扭過頭去,繼續低頭吃麪。
非主流少女則不悅的看了許盡歡一眼,朝解語花說道。
“解先生,我們阿進身體不好,所以不大愛出門,就怕出去了碰上一些人覺得他不正常。”
得!當媽的抱怨了!許大仙撇了撇嘴。
只是身體不好這麼簡單麼?當她是誰,逮着個白化病人就大驚小怪?至於麼!
難怪解語花要說是異人,這吃麪的的的確確是個異類!
被抱怨了,解語花微微一笑,和言細語道。
“是是,這都怪我。是我沒跟她說清楚,造成了誤會。”
脾氣好的一塌糊塗。
許盡歡有些疑惑的看他一眼。至於這麼“和藹可親”麼?她可瞧不出那非主流少女有什麼特別,難道說是這白化病厲害?
又狐疑的看向那吃麪的。
吃麪的仍在專心致志的吃麪,捧起碗把湯都喝了,一副愛惜糧食的好孩子樣!
吃完麪,放下碗。非主流少女就掏出一個塑料藥盒,倒出一把紅紅綠綠的藥片藥丸遞給他。他就用三根手指頭在她掌心裡捏起藥片往嘴裡塞,直接乾嚥。好這一顆一顆又一顆,一氣吃了十二顆藥。
整個一藥罐子!
吃完了藥,非主流少女又從隨身帶的包裡摸出一個大果凍,撕開了蓋,插上塑料勺,塞他手裡。
他又拿着果凍低頭吃起來。
整個一媽咪的小寶貝!
許大仙看得瞠目結舌。這異類,可真夠異類的!
謫仙似得人物吃拉麪已經夠磕磣,怎麼還吃果凍!
解語花是見怪不怪,心想誰規定神仙就不能吃拉麪,吃果凍?她自個還不是吃燙飯!
神仙墜入凡塵,也得吃五穀雜糧,生七情六慾。跟人能有什麼兩樣!
吃完了果凍,那白化病又接過非主流遞過來的餐巾紙,把手和嘴都擦乾淨,這才慢條斯理的開了口。
“東西呢?”
此時此刻,許大仙已經完全服氣了。啥也不說,直接把懷裡捧着的帆布包雙手奉上。
對方接過,拉開拉鍊,先取出較大的震景劍,掃了一眼,用手摸了摸,然後隨隨便便就放在桌上。
那冰月的時候,態度明顯就慎重多了。冰月外面還裹着繡滿符咒的禁制,連禁制一起拿出,隔着錦緞仔仔細細的把劍從頭到尾也摸了一遍,又放回布包裡,放在一邊。
再次拿起震景劍,這一回看得就比較仔細了,目光一直注視着當中那條晶脈,還用手指叩了叩,湊到耳邊聽了聽。
“祁師傅,沒什麼問題吧?”解語花問了一句。
白化病哼笑一聲。
“沒問題。”
解語花點點頭。
“那一切就拜託您了。”
對方也點點頭。
“地方和設備您應該已經看過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沒有!”他搖搖頭。
“那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行!”惜字如金。
到此,解語花也無話可說了,於是看向許盡歡。意思是,看也看過了,你還有什麼要求。
許大仙心說我還能有什麼要求?這位爺太另類,太酷了。就這讓人捉摸不透的架勢,她還有什麼可挑剔。
不過冰月是她的心頭寶,不問清楚,她實在不放心。
“祁師傅,是吧!我的劍,您準備怎麼補?”
白化病微微一側頭,眉梢一挑。
“怎麼補?自然是拆了這把補咯。”把手裡的震景劍抖了抖。
“真的能重新接起來?”冰月使用玄晶打造,所謂玄晶就是隕石。九天之外,飛來之星,落入冰川,化爲天外玄晶。融在水裡,無色無形。其實是因爲透明,所以掉進水裡彷彿融化了一般。
這東西看起來就像水一樣,似乎很柔軟,很脆弱。可俗話說,抽刀斷水水更流!冰月也是如此,它看起來很柔弱,很纖細,其實削金斷玉,鋒利無比。而且因爲是透明的,等同於無形,令人難以防備。
只是玄晶堅硬,當年爲了煉化這塊玄晶,白雲子用丹爐淬鍊整整一年,纔將它軟化。
現如今,她可沒有一年的功夫了。
對此,那祁師傅微微一笑,不以爲難。
“能斷開就能接上,這有何難。世人都道天外玄晶,冥頑不化,那是因爲他們不懂如何煉化。懂了,就輕而易舉。”
輕而易舉?這話說的口氣真大!若真是如此,那白雲子當年就該一頭碰死在丹爐前。
不過話又說回來!時代在進步,當年難如登天的事,如今都是微不足道。
這傢伙既然是個異人,或許真掌握着什麼逆天的本事。
要不然,也不會受這麼大的天譴!
見對方是在很懂行,她也就無話可說了,於是點了點頭。
“那就拜託師傅您了!”
“好說,盡力而爲!”對方也是卻之不恭,微微點頭。
見也見過了,聊也聊過了,錢也給了,劍也給了,該做的該說的都已做完說完,那就只能相互道別,一拍兩散。
目送非主流少女和白化病離開,許盡歡皺着眉頭低聲問。
“你哪兒找到的這位異人?”
這種稀罕玩意,可不好找。
然而解語花一臉輕描淡寫。
“網上找的!”
“嗯?”
“他們在論壇發帖子接活,我看到就發了郵件諮詢。一來二去,就談妥了。”
“這種活也能發帖子在網上接?不怕別人看到嗎?”
“不怕呀!看到了也沒什麼,普通人只會當是個惡作劇玩笑罷了。不會在意的!”
呃……說的也是啊!如今這個時代,誰還會相信這些呢。
原來,就這麼簡單呀!她感嘆。
沒錯,就是這麼簡單!他點頭。
真不愧是信息爆炸的網絡時代呢!
*
附在林澤身上的魙被解語花暫時關在了蓮花燈裡。
朱校長一家也算是暫時安全了。解語花說話算話,一手交錢一手交人,朱苒苒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呼倫完好的還給了朱校長。
因爲一切順利,朱校長也寧願選擇花錢免災,事後直接帶着女兒回家,也沒有報警的打算。
他雖然只是個普通人,但也是個聰明人。這綁架案來得蹊蹺,明面似乎是衝着他來,爲了勒索錢財。但事後詢問了女兒之後,才覺得對方手段高明,能量巨大,且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在酒,在何處?他不敢想,也不願想。有些事,小老百姓最好還是永遠不要知道。知道了,沒有好下場。
二十萬買平安,一點也不虧。
只虧了何萍萍,後腦勺捱了親舅舅一記重擊,差點腦震盪。在醫院裡觀察了三天,確診無誤之後才放她出院。回到學校腦袋上還包着繃帶,被葛薇薇笑稱“印度阿三”。
雖然吃了苦頭,但得知苒苒平安歸來,舅舅又親自來給她道歉解釋,她還能說什麼呢?親人的平安纔是最重要的,這樣的結果已經是最好不過。
她還擔心林澤的事,許盡歡去醫院看她的時候帶去了好消息。林澤暫時已經不成問題,朱校長這邊可以解除警報。何萍萍高興的差點從病牀上跳起,心頭一塊巨石落下。
雖說是暫時收服,不過就算鎮服不了那個魙,等它轉世投胎長大成人再奪舍佈置,起碼也是十多年之後的事。到時候朱校長都老了,朱苒苒也長大成人,這一家子就不會再是那個魙所喜好的類型,也就不會再被糾纏。
如此看來,解語花倒也不算是胡攪蠻纏瞎添亂,多少還是解決了一些問題,只是又添了許多新問題。
譬如,他們該怎麼跟薛隊解釋這一切呢?老刑警可還在孜孜不倦的找尋事件真相呢!
果然,第二天薛隊就打電話過來,告訴他們警隊那邊已經出了初步的報告,抽水馬桶裡那具碎屍證實就是劉耗子的。
刑警隊那邊正在排查劉耗子近期的社會關係,調查誰可能是作案兇手。
他懷疑兇手可能是林澤,但也不排除劉耗子另有仇家。他正在查找請劉耗子進城吃飯的對象,希望能有所突破。
警方在劉耗子的破房裡還發現了郝律師的兩部手機和一隻錢包,正式把他和郝律師失蹤案連繫在了一起。
刑警隊那邊也通知他過去跟進,一起調查。
他想問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參與。
唐仇看了看許盡歡,表示自己工作安排不開,但委託了老錢幫助薛隊。老錢在興城刑警隊也有熟人,有他牽線搭橋,薛隊能省不少事。
至於許盡歡……她還有別的事要忙,暫時也不去了。
對他們的退出,薛隊沒有多說什麼,本來普通人都有日子要過,工作要做,不會樂意天天跟這些惡性案件打交道。何況還是那樣一對年輕人,他們就該生活在燦爛的陽光下,受盡寵愛。
他要不是爲了工作,也不樂意天天接觸這些。
當下表示理解,並告知有新進展再聯繫。他會繼續跟進,找尋林澤的真相。
掛了電話之後,唐仇心裡有點不得勁。
林澤的真相昨晚他已經看到了,一個不人不鬼,不生不死的東西。這東西已經暫時被解語花收服,囚困在了蓮花燈裡,只等着許盡歡鎮壓。
他就看到這裡結束,事後就跟着許盡歡一氣回家。林澤這個肉身後來是怎麼處置的,壓根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反正八成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解語花都那樣處置劉耗子了,林澤肯定也落不得好。
薛隊還在尋找林澤,但恐怕這是註定要成了懸案了。
雖然心裡多少有點覺得林澤死的冤,畢竟這個肉身只是受到附體的魙控制,也算是身不由己。但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絕對公平正義的事,都是一報還一報。
他自顧不暇,哪裡還有什麼閒工夫同情別人。
只求許盡歡到時候把那個魙收服鎮壓,還人世間一個太平。也算是告慰當年無辜慘死的劉教授一家!
*
那日親眼見過異人之後,從解語花的口中許盡歡得知那位一身叮鈴噹啷的非主流少女叫末璃,是個無業遊民,到處流竄。而那位得了白化病的祁師傅是她的搭檔,叫祁進。末璃負責在網上搜索發帖,承攬各種旁門雜類。大到諸如熔鍊神兵,小到看風水看手相,只要價錢合適她就接。
這樣一對“浪跡江湖的多面手”,起初解語花也是不信的。但是祁進是唯一一個看過照片之後能說出冰月材質的人,光這一手本事已經高出別人一大截。
對方也沒跟他客氣,這一個活就要了他一百萬,而且不要支票要現金。幹活之前就得預付一半,事成之後立刻付另一半。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一百萬對他來說,只是小錢。他也樂意花錢結交這樣有本事的人,對方貪錢那就更好了。因爲錢能解決的事,對他來說都不叫事。
祁進雖有一身好本事,然而好漢還要三個幫。他只能出力,沒有設備,解語花的負責提供熔鍊的設備。
如今是二十一世紀現代化社會,老一套的丹爐柴火已經過時了。
於是他提供了一套貴金屬熔鍊機構的等離子熔煉爐。這種熔煉爐採用電弧發熱,可以產生高達兩萬度以上的高溫,幾乎可以熔鍊地球上一切金屬物質。
這套設備國內只有不超過十家,統一用來熔鍊各種貴金屬和稀有金屬。唯一的缺點是產量很小,每次熔鍊最多隻能容納五百克。優點是火力穩定,溫度高,而且設備先進,工藝精確,純度超高。
事關冰月斷劍重生,許盡歡是肯定要親眼旁觀的。依照約定來到這所位於高新技術開發區的貴金屬實驗室。
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進入內部,到達熔鍊實驗室。
許盡歡原以爲會看到一座熊熊燃燒的高爐,還有叮咣作響的鍛鍊場面,然而現代化的實驗室窗明几淨,來往的工作人員穿着制服低聲說話。
而擺着設備的房間則更是潔淨無塵,機器運行需要一個絕對無塵的環境,以保證金屬的純度。
工作人員則在外面操作,整個過程都是電腦操控,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爲觸碰。
她到達的時候,震景劍已經被放置在別的熔煉爐裡,化掉了青銅材質的部分。
工作人員人拿過來的時候,整把劍已經面目全非並一分爲二,一邊是一坨看不出原來是啥的青銅,一邊則是一根毫不受損的晶脈。
千年古劍就此毀於一旦,從此世間再無震景劍。她原以爲自己不會在乎,然而還是有一點小小的惆悵。說起來,白雲子什麼也沒有留下,就留下這柄劍。然而現在,這柄劍也沒了。
他真是徹底煙消雲散!
不過想到冰月劍能斷劍重生,她又覺得振奮。
晶脈被送入熔煉爐裡,因爲形制特殊,實驗室不得不特別爲它打造了一個架子,好讓它豎直懸掛在坩堝上方,一點一點的熔鍊。
這個過程比較漫長,畢竟兩萬度的高溫也不是說來就來,而晶脈也不是說熔就熔。
這個時間除了傻等別無它法,許盡歡看了一會就離開,在實驗室外面透氣。
從窗口看向外面的花壇,就看到了那位異人和他的非主流“小媽”並排坐在長凳上,親親熱熱的挨在一起。
外面陽光明媚,祁進穿着一身寬鬆自在的運動裝,帽兜壓的嚴嚴實實,把整張臉都遮住。明明是個白化病人,但他似乎就喜歡待在室外,而且也並不懼怕陽光。
遮住面部只是爲了遮擋他“不同凡響”的容貌而已。
非主流少女末璃坐在他旁邊,一邊忙着往他嘴裡塞吃的,一邊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偷空還得往自己嘴裡也塞吃的。她一邊吃一邊說一邊喂,忙得不亦樂乎。身上掛滿的各種飾物因爲動作叮鈴噹啷的響着,和着她絮絮叨叨的話語組成一組奇怪的交響樂。
身邊的人就這麼低着頭在她所製造的一片“噪音”裡昏昏欲睡,偶爾張嘴吃一口她塞過來的食物。
陽光明媚,歲月靜好,有個人陪在身邊,嘮嘮叨叨,閒度時光,挺好!
她突然有點羨慕!
誰不想有個伴呢!她又不是自己願意成仙!
她也想要有個如花美眷,陪着自己閒度時光,爲此寧願用千年的不死歲月去換。
可惜,她願意換,老天爺不願意。
於是照舊遺世獨立,孤苦伶仃。
如此想着,心裡就生出怨!這怨毒在神魂裡遊走,如同蛆蟲一般,小口小口的啃咬着她早就該腐朽的神魂,催生出一個焦躁不安的情緒。
好想快點,快點把冰月重生。
見不到人,至少她還能感受一半的魂!聊以安慰!
解語花也從實驗室出來,找尋許盡歡的蹤影,就看到她站在玻璃窗前,癡癡地看着窗外並排而坐的男女。
陡然就福至心靈,察覺到她的寂寞和羨慕。
她有什麼好羨慕的?明明身邊就圍滿了人!大家都捧着真心向她獻祭,希望得到她的垂簾。
然而世間之事總是如此,輕易得到的,無人珍惜。求而不得的,人人追尋。
她看不見身邊的人,只盯着那千年之外,求而不得,生離死別的那一個。
偏偏,他還要親自把她送過去,跨越時間空間,千里相會。
他這算什麼?按照內地的話說,簡直就是活雷鋒!
活雷鋒?這自然是不可能的。這不過是釣魚的餌,誘她上鉤罷了。幫人他不懂,如何害人才是他的強項。
冷笑一聲,他邁步上前,像條伺機而動的毒蛇一般,緩緩靠近獵物。
差着還有幾步遠的距離,她就微微側頭,察覺到。
“熔鍊好了?”
他上前。
“嗯,那條晶脈已經化了,現在他們已經把你的冰月放進去了。”
這麼快!果然科技日新月異,前人不如後人。
“那麼……”
他微微一笑,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號碼。
窗外,長椅上的非主流少女低頭從包包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隨即把手裡的東西都收拾掉,站起身,伸手拽了祁進一把。
“起來!幹活!”
祁進這才懶洋洋的起身,低着頭,塌着肩,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末璃立刻挽住他的胳膊,扶着他走路。
他就勢挨着她走,整個人都靠過去,是個恨不得纏住對方的姿勢。
可憐那非主流少女跟個小樹苗身上掛了個千年藤蘿似得,整個人都差點被帶歪,不堪重負。
然而不堪重負,她也得負着。誰讓她欠了他呢!
有些東西,就勢甜蜜的負擔,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外人看不明白。
解語花低頭看看許盡歡,又看看自己,突然也有一種想要化身成蛇的衝動,纏她一纏。但又怕自己把她纏死,因爲他心胸狹窄,嫉妒心強。倘若如此,她就算多看別人一眼,他也要發飆。
恨不得她眼瞎耳聾不良於行,正如同一塊木頭一般,讓他一個人纏着。
不過她要是成了木頭,那也就無趣了。
唉!這也不好,那也不好,真真令人煩惱!
大護法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心思,連正事都懶得想。幸虧旁邊的許大仙不知道,否則非一劍砍死他不可。
竟敢削想她,癡心妄想,大逆不道!
*
跟軟骨頭一樣懶洋洋柔弱無力的千年藤蘿被可憐的小樹苗扶進了實驗室。
一進門,祁進就跟打了強心針一般,嗖的就自己站直了。然後朝解語花輕輕一揮手。
“讓閒雜人等都出去吧!”
鍛鍊神劍乃是重大機密,涉及知識產權,謝絕參觀!
解語花朝幾位工作人員點點頭,對方便魚貫而出,當真退避三舍。
沒辦法,大老闆吩咐,誰敢不從。
融信是做電子產品的,在內地投資幾個貴重稀有金屬熔鍊實驗室,也是理所當然。
等閒雜人等都出去了,解語花看向祁進,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祁進低下頭,伸手抓住衣襬,兜頭把外面這件運動服給脫了。
衣服一脫,他腦袋一晃,衆人就只覺得眼前白雪紛飛,霎時滿眼都是一片白。
這一片白色來自於他滿頭的白髮,如同銀絲一般散落在肩頭後背,根根發亮,閃閃發光。
他已是絕色的容貌,再配上這一身的白膚,滿頭的銀髮,就算是穿着運動褲和T恤衫,也是貨真價實的活神仙。
就連解語花也不得不承認,這天下,女仙他就服許盡歡的真身。而男神,他服這位祁進。
太有範了。中二少年表示,這個形象,必須點贊。
許盡歡也愣了愣神,驚歎於祁進這絕色的異容異貌。不過這種容貌並非上天的恩賜,其實是一種天譴。
老天爺是很小家子氣的,給了你天賦秉異,就一定會拿走更多。有時是健康,有時則是幸福。
所以天賦秉異在很多時候,並不是一種幸運,而是不幸。
面對旁人驚訝的目光,祁進一臉的滿不在乎,伸手掠了掠頭髮,扭頭看了末璃一眼。
對方回給他一個“加油”的表情,他就抿嘴一笑,欣而悅之,然後回頭朝解語花打了個手勢。
解語花皺了皺眉,按下按鈕,打開了熔鍊室的第一層隔斷。
警報聲立刻響起!
工作人員在一開始就警告過,設備開啓的時候絕對不能有人進去。因爲坩堝內的溫度太高了,即便只有一部分熱能輻射而出,也直接導致熔鍊室的溫度高達八十攝氏度以上。
正常人進去,假如沒有任何防護的話,不出五分鐘就會被高溫蒸熟。如果一定要進去,則必須關閉設備,穿上隔熱服。這樣比較安全!
然而祁進沒有穿着任何隔熱服,直接就走了過去,伸手示意他管壁第一層隔斷,打開第二層隔斷。
解語花一挑眉,略微有點驚訝。
許盡歡微微皺眉,安安靜靜看着。
唯有祁進的搭檔末璃最激動,握着雙拳做敲鼓的姿勢,爲裡面的人鼓勁。但也只是鼓勁,並沒有半點驚訝和擔憂。
解語花關閉第一層隔斷,打開第二層。
第一層隔斷打開之時,外面三人就感到一陣熱風襲來,但很快就被抽風機和空調吹散,並不感覺可怕。
但就這一陣熱風,也能讓人推想到裡面有多熱。
但祁進輕鬆邁步而入,似乎絲毫感受不到裡面灼熱的高溫。
進到裡面之後,他就直接探頭往熔煉爐裡看了看,又伸手碰了碰正在被熔鍊的冰月。擡頭對着外面問了一句。
“這個爐子最高能開到幾度?”
解語花皺了皺眉。
“兩萬五千度是極限!再高坩堝也要化了!”
祁進在裡面點了點頭。
“那就先保持這個溫度,等我把玄晶從爐裡取出,你就把爐溫提高到兩萬五千度。”
解語花挑了挑眉,不解。
“爲什麼?”
“外面溫度太低了!玄晶一旦離開熔煉爐,立刻就會重新凝結。提高溫度,動作要快!我一動手,你就開始。”他說。
兩萬五千度,那室內的溫度會高達一百度以上,活人直接就會被燙熟……但顯然他不是活人,至少不是普通的活人。
因爲此時此刻他在裡面行動自如,確實是一點也不受影響。
想不到世間還有這樣的高人,大護法表示真是開了眼。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祁進說動手就動手,站在爐前舉起手,凝神屏息,輕輕舉起手。
原本掛在架子上的冰月立刻一躍而起,浮在半空,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手託着。
他一手託着冰月,另一手輕輕一劃,一股發光發亮的清泉就嗖得從熔煉爐裡蹦出,也躍上半空,如水銀一般不斷流淌着。
解語花楞了一下,隨即立刻調整爐火,節節升高。
室內立刻響起警報聲,提醒爐溫過高。
“動作要快,超高溫只能維持五分鐘左右!”溫度太高,坩堝會裂開。一旦裂開,高熱的碎片掉進機器裡,極有可能引起連鎖反應,導致不可估量的後果。
他可還不想死呢!
祁進不吭聲,而是凝神掌控着半空中不斷流淌,飛旋,若即若離的兩團玄晶。
融化的晶脈一出,冰月就立刻感受到了自己殘缺的部分。然而晶脈正處於高溫熔化狀態,意識混沌不明,一方面感受到了冰月,想要合二爲一,重歸完整。另一方面則又想要逃出凡塵,迴歸天外。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導致這殘缺的部分遊走不定,到處流淌,不可操控。
祁進皺眉,雙足一掂,躍然而起。伸手一把握住冰月,輕輕一揮,掃向那一團混沌不明的玄晶。冰月劍的前端也已經融化成了液態,遊離的玄晶若即若離。一旦觸及那些流淌不定的玄晶,立刻就抓住了同伴。
結果冰月被那些暴走遊弋的液態玄晶猛然一拽,就脫手而出,在空中飛旋,不受控制。
祁進連忙在半空振臂一揮,隨着冰月飛舞而動,雙臂展開,像抱月似得包住。把冰月攏在懷裡,帶着它在空中盤旋。
可惜熔鍊室太狹窄,遊弋的玄晶力量又太大,他不得不盡力控制速度,免得撞到牆壁上去。倘若撞破了牆壁,這玄晶就會直接飛上天去,更加不可控了。
看着裡面人劍亂飛,許盡歡不由皺起眉。
真的沒問題嗎?
解語花也握緊了拳頭。
五分鐘眨眼就過,他不可能一直讓機器保持這樣的超高溫。
“祁進,我要降溫了!”他對着話筒喊了一句。
“再等一分鐘!”祁進在裡面喊了一聲,然後猛然合攏雙臂,把冰月直接摟進懷裡。
他可以忍受熔煉爐裡超過一百度的高溫,但冰月本身的高溫還是立刻對他造成了灼傷。呲的一陣白煙冒氣,他身上的衣服頓時化成了灰燼。
胸口也立刻被燒得皮開肉綻,鮮血四溢。
冰月受了他的血,頓時就冷靜下來。
他趁勢一把握住劍,伸手一攏,讓那些暫時安靜下來的玄晶往劍身上靠。玄晶越聚越多,自動成型,把冰月組合完整。
外面的解語花看着劍身越來越完整,心裡默默掐着秒倒計時,數到第六十秒,毅然按下降溫的按鈕。
電弧的輸出立刻下降,但速度還是不夠快,警報聲一聲比一聲急促。受到溫度影響,坩堝已經出現了裂痕,立刻引起第二個警報。
聽到警報聲,退出外面的工作人員都緊張的躁動不安起,不知道實驗室裡發生了什麼情況。
萬幸此時此刻,熔鍊室裡的冰月已經組合完畢,恢復了完整的形態。
總算可以鬆一口氣!
解語花正要恭喜許盡歡,然而一扭頭卻看到她緊皺眉頭,咬牙嘖了一聲。
“糟糕!冰月要醒了!”
要醒了?什麼意思?
她卻來不及解釋,飛快朝他一揮手。
“快,把門打開,讓我進去!”
讓她進去?進去就成燒乳豬了!這怎麼行!
“許盡歡!你瘋了!”
“冰月沾了血,馬上就會醒。它要是醒了,會把整座實驗室都爆掉的!我的進去,讓它安靜下來!”
什麼?會爆炸?什麼意思?
“快打開門!”她怒吼。傻了麼?想死啊!
解語花一擰眉,一咬牙,打開了隔斷。
一團熱浪涌出,滾滾而來。
許盡歡倒吸一口涼氣,隨後咒罵一句,抱頭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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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神來客串一下,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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