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再遇真傳
一望無際的水面上,波濤滾滾。
一艘大舟自遠而來,乘風破浪,搭載着一片片鄉民,任憑那江水洪流滔滔,仍自巍然如山,浩浩蕩蕩而行。
嘩啦!!
忽而水面炸開一片,濺起數丈激浪。
一條似蛇非蛇,似魚非魚的怪物躍出江面,身形龐大足有一丈,恐怖的妖威震懾四方,僅僅只是躍出了水面,就令衆多鄉民心中顫慄。
“是黑河神!”
有鄉民目光驚悚恐懼。
民間有流傳,河中有‘黑河神’,通體黝黑,生有魚頭蛇身,六目而四尾,以人爲食,婦人常以‘黑河神’吃你恐嚇小兒,兇名能止小兒夜啼!
但見躍出水面那黑河神,與早前衆多魚妖皆不同,僅蛇尾一擺,尾巴末端分裂作四份的尾翼撩起江水,霎時間江面就掀起一道粗近一丈的洪流,向着巨舟洶涌墜下。
可就在這時。
屹立於巨舟舟頭的陳牧,卻是眼神淡漠,整個人忽的縱身而起,手中流銀刀泛起一束刀光,繼而高舉過頂,迎着那落下的洪流悍然一刀。
但見如若水龍撲落的洪流,以陳牧這一刀爲中心,從中央處一分爲二,化作兩束江水沿着巨舟的兩側落下,刀勢更去之不止,在水流中綿延出肉眼可見的無形刀刃。
嘩啦!!!
伴隨着水流從中央一分爲二,轟然破開之際,一束血痕也是直接出現在那頭‘黑河神’的腦袋之上,繼而濺起一片血花。
陳牧無聲落回舟頭,眼神淡然,收刀而立。
就見那高躍江面的黑河神,六隻血色眼瞳迅速失去神采,巨大的身軀向下墜落,再次落回水中,一下子濺起滔天巨浪。
但這樣的波濤滾滾,卻無法撼動這艘舟船,整個舟船穩若泰山般壓在水面,陳牧整個人也是屹立在舟頭毫無晃動,直至水花落盡,舟船破開水浪,跨越血水,繼續向前!
“死,死了……”
擁擠在舟船上的衆多鄉民,看着這一幕俱都是一片震撼。
其實很多年老的鄉民,知道‘黑河神’乃是一種妖物,只不過是比較有名的一種妖物,但過去縱然是縣衙官差,郡府高人,往往也是繞道而行,而今一頭黑河神躍出江面,卻被陳牧一刀所殺,與先前那些魚妖、蛇妖幾無二異。
甚至陳牧屹立在舟頭,整個身影都不曾有過變化,狂風之中衣角不起,那濺起的茫茫江水和浪花,都從他兩側自然分裂,哪像是一位官老爺,倒更像是一尊仙人下凡塵!
陳牧身後。
距離他最近的地方,坐着的是早前被他救下的女童紅兒。
此時女童發呆的看着陳牧的身影,一雙眼睛裡滿是震撼和仰慕的神色,忍不住小聲道:“哥……哥哥是仙人嗎?”
旁邊的趙老漢也正自發怔,聽到紅兒說話,這才連忙想要捂住她的嘴,怎麼能這樣沒大沒小的主動向陳牧搭話,心中更是一下子忐忐忑忑。
然而。
陳牧此時卻側頭看了紅兒一眼,小女童之前的衣衫已經烤乾了些,現在氣色好了很多,就是小臉上還沾着許多泥水,頭髮也亂糟糟的一片。
這幅樣子倒讓他想起了妹妹陳玥幼小的時候,於是聲音輕和的迴應一句。
“哥哥不是仙人,只是個稍微厲害一點的武夫。”
再次迴轉過頭。
望着那一望無垠的滔滔洪水,陳牧心中一時又升起一絲感慨,這個世上雖然沒有仙人,但武道若能問鼎,那在世俗凡人眼中,也的確與仙神無異。
就像如今世間那些絕巔人物,橫行大宣北地十一州的‘天刀’公羊愚,傳聞其人曾一刀截江,斷流三日!
那是怎樣的手段?
以他如今之能,一刀劈出,也不過破開數丈河面,且須臾之間河水便即復原。
試想一刀之下,能令百丈江水斷流,三日不復,那又是何等的武道層次?
這樣的存在也的確與世俗人口中的‘仙神’無異,乃是真正橫行天下的絕代強者,屹立於武道的至境,那是七玄宗這樣的大宗門,歷經十代怕都難出一人的存在。
洪水滔滔。
巨舟繼續破浪向前。
一刀斬殺黑河神之後,接下來整個路程除了洪流滔滔之聲,就是一片安寂,再沒有其他妖物躍出水面來襲,漸行漸遠後,在那視線的盡頭處,也終於看到了陸地。
“到岸了,到岸了!”
巨舟上有人遠遠看着陸地,按捺不住激動出聲,但很快又捂住嘴,不敢大聲喧譁。
舟上衆人此時都是心緒如波濤般起伏,只覺得這一日的經歷簡直如夢中一般,先是洪水洶涌,沒能逃掉,擁擠在山坡之上等死,繼而陳牧渡江而來,懲治鄉霸,鎮殺妖物,又塑舟做船,乘風破浪,自洪流之中衝出一條生路,殺妖除魔,在茫茫洪澇之中,再一次望見了陸地!
且看四周那一舟之上,衆多老幼,如同被世間遺棄的一粒殘子,卻又再被渡回人間。
直若仙人造舟渡衆生!
與衆多鄉民的心潮澎湃不同,陳牧此時的心緒倒很是平復,他以巽風意境來御舟,速度比餘鈞等武者駕馭的獨木舟要更快,橫渡洪澇之地用不到小半個時辰。
如此這般,只需小半日功夫,就能將那一批鄉民盡皆渡回。
也算是盡了一份職責。
不過。
就在陳牧心中思量的時候,忽然他卻目光微動,往遠處一個方向看去。
就見那滔滔洪流的上游,視線的盡頭處,不知何時出現一團黑影,沿着江水順流而下,卻是一根不粗不細的圓木,僅有半尺來寬。
但就是這樣的一根圓木上,卻站立着數個人影,盡皆穿着一模一樣的衣衫,踏着圓木順流而下,隱約間更似有一縷縷劍意交織,劃破江水。
天劍門!
在陳牧遠遠望見對方時,數位天劍門存在,也都看到了乘舟渡人的陳牧,一道道視線盡皆投望過來,在茫茫水面上遙遙交匯。
但陳牧僅只掠過一眼,便收斂了目光,繼續屹立於舟頭,渡着鄉民過江。 “……是他!”
天劍門的幾人,此時遙遙望來,卻立時就有人認出了陳牧。
如今的陳牧在瑜郡已非無名之輩,縱然是四大宗門弟子,也俱都能一眼認出,都知曉這位監察司都司,不僅僅是晏景青看重的部下,天賦資質也有爭奪大宗真傳地位的資格,非是一般等閒之輩。
但此時踏着圓木而來,探索清平河的天劍門一行人,也一樣非同一般。
屹立在圓木最前方的那人,身形並不多高,僅有五尺,比起其他幾位天劍門弟子都明顯矮上一些,但其眼瞳中卻有着一縷若有若無的劍光在明滅,他身上穿着的天劍門服飾,在衣襟處也略有不同,繡着的劍形紋理外層,有着一層金線包裹。
卻是曾經與陳牧有過一面之緣的天劍門真傳,
古弘!
“是巽風意境的第二步!”
站在古弘身後的一人沉聲開口,看向陳牧的視線中露出一絲驚異之色。
在如此湍急的水流之中,能駕馭這樣一方舟船,搭載上百個老幼黎庶破浪而行,顯然不是一般的手段能做到的,那環繞控船的一股股勁風,毫無疑問不是巽風意境第一步的程度,而是已經邁入了第二步!
“此人好生厲害。”
後方的呂元也是不由得眯起眼睛。
他曾經去花街聽曲之時,也曾與陳牧遭遇過,雖然當時兩人都戴着頭罩,但陳牧不認識他,他事後卻是知道那人必是陳牧無疑,不過那個時候的陳牧,似乎還不曾練成巽風意境的第二步,如今不過短短半年功夫,竟已達到這個境地!
鍛骨境和五臟境之間有着巨大的鴻溝,唯一能跨越這鴻溝的,就只有意境的第二步。
如今陳牧悟出第二步的意境,可以說在天劍門的內門弟子之中,已經是近乎無人可敵了,唯有邁入五臟境的真傳才能勝過陳牧。
“我聽聞他邁入鍛骨境,也不過是這一兩年的功夫,此人莫不是在鍛骨境就悟出巽風意境的第二步?此等天賦,比起那孟丹雲還要更勝一籌。”
呂元身邊另一人沉聲開口。
七玄宗的真傳孟丹雲,雖然將巽風、坎水兩種意境都練到了第一步的極致,各種技法也是出神入化,可依然沒邁入第二步,而陳牧竟能領先一步,悟性不可謂不高。
呂元此時也是心中念頭閃動,眼眸中露出一絲凌厲,忽然衝着古弘沉聲道:“古師兄,此人悟性非同小可,未來恐怕是一大敵,不如我等……”
難得在這茫茫江面上相遇,一旦交起手來,無路可退,更無路可逃,完全可以將陳牧滅殺於此,天劍門雖然如今和七玄宗沒什麼仇怨,但本來也是敵對關係,更何況行走江湖,門下弟子比武切磋,刀劍無眼,技不如人而身死,那也是常有之事。
只要不是老一輩人物對小輩下手,破壞了江湖規矩,那七玄宗也沒有什麼話講。
然而。
呂元的話音落下,卻迎來了古弘的一聲冷哼。
“哼!”
這一聲冷哼,不僅僅伴隨着冷意,更一剎那間有一股由心而生的劍意蔓延,一下子映入呂元心間,讓他整個人悶哼一聲,險些從圓木上跌落江水,嘴角更溢出血跡。
其他幾個內門弟子見狀,也盡皆一片噤聲。
僅憑一聲冷哼,一縷心劍威能,都不曾出劍,就能震傷呂元!
就見古弘冷冷的看向呂元,道:“只因他未來會是大敵,就想趁其弱小對其下手,行此等卑劣行徑,又如何能劍心通明,問鼎至境……你是想要壞我劍心?!”
呂元此時心中震動,他雖不曾邁入五臟,但也是悟出意境的存在,古弘僅憑一縷心劍之威散溢,就令他心神受創,這等威能當真恐怖。
難道,
古弘的心劍已邁入第二步了?!
心中一想到這裡,呂元頓時更是驚懼,也不去擦嘴角的血跡,立刻衝着古弘低聲道:“古師兄教訓的是……不過我並無害古師兄之心。”
古弘冷冷的看了呂元一眼,淡漠道:“我心劍通明,若你有害我之意,此時的伱就不會完好站在這裡了。”
說着。
他又將目光掠過一眼已經從江水上錯過,逐漸遠去的陳牧身影,淡淡的道:“悟出巽風意境第二步是還不錯,但也不過爾爾。”
“玉州五宗之中,除了左師兄之外,也就血隱樓的真傳魁首司寇治、玄機閣的姜逸飛、合歡宗的花弄月,和七玄宗的周昊,稱得上是天驕人物,算得上是我未來大敵。”
“你說此人也是我未來大敵,是否有些……太看輕我了?”
古弘的視線收回,並淡淡的掃向呂元。
呂元此時噤聲不敢回答,而旁邊的幾個天劍門內門弟子則紛紛恭謹的附和道:“不錯,除了各宗真傳魁首之外,誰人能是古師兄之敵,此是呂師弟言過了。”
“我看呂師弟也不是看輕古師兄,他只是被那偏僻小郡冒出來的人物驚到了膽子,一時失言,忘記了古師兄乃何等人物,哪是一般人能相提並論。”
“呂師弟,還不速速向古師兄道歉!”
在幾個天劍門弟子或嘲諷,或嚴厲的聲音中,呂元又向着古弘低頭躬身。
但古弘阻止了他,道:“好了,這些廢話也不必多說了,此來清平河是爲尋地脈珍物,不要被些微末之事擾亂視線,忘了正事!”
“是。”
“謹遵古師兄令言。”
呂元連同幾個天劍門弟子紛紛恭謹應聲。
一行人仍踏着那根圓木,沿着滔滔江水洪流繼續一路往下,很快消失在水面盡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