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說地淵之中,也會有幹天之力的存在,這裡說是地淵,但感覺更像是世界的夾層,一處特殊的‘小世界’。”
陳牧細細感受着地淵中的變化,不由得露出思忖之色。
最初他聽聞地淵的許多描述,譬如地淵之中並不隔絕幹天,亦有幹天之力的存在,當時也讓他感到很是奇怪,因爲明明在百丈深的地底,就已經幾乎溝通不到幹天了,爲何到了千丈深的地淵,反而又存在有幹天之力。
如今在他的感知中,這地淵根本不似地底的結構,倒像是另一層世界,乾坤八相在這裡也是處於流轉之中,風雷水火皆存在,幹天亦然,只不過不及坤地之力的渾厚。
而且。
除了乾坤八相之力外,還存在有其他一些混雜斑駁的氣息。
陳牧微微眯起眼睛,將目光投向約莫百餘丈外的某處,繼而身影一閃而過,出現在那裡,就看到這裡是一個凹陷的坑洞,坑洞內還有些殘破的痕跡,隱約有絲絲黑氣在消散。
這黑氣他如今也是十分熟悉了。
魔氣!
在地上近乎已經難以尋見的魔氣,在這地淵之中仍然存在。
從這處殘破的痕跡來看,應當是一頭妖魔之類的東西,被某位宗師一掌滅殺,殘存下來少許的餘痕。
“這地淵的確是危機重重……”
陳牧審視了一眼那處痕跡,這被滅殺的妖魔雖說境界不高,被某位宗師一擊而殺,但如果是一位受到地淵壓迫的六腑境在這裡,要應對起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也就難怪身在風雲榜上的慕容燕,這一次都沒有下達地淵探索,她的實力雖也勉強夠格了,但不成宗師,沒有練成武體,在這裡終究危機重重,更不用說她修煉的還是幹天一脈而非坤地一脈,否則或許還願意冒着些風險來探索一二。
在仔細觀察了些許殘痕之後,
陳牧沒有多做停留,他身影一晃,便往遠處而去。
而幾乎就在陳牧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地淵中時,後方的黑暗陰影中,悄無聲息蕩起一縷波痕,繼而又如水紋一般泯滅的無影無蹤。
……
幽寂的地淵中,並非看不見光亮。
整個地淵中都存在一種深色的光,色澤昏暗且深沉,那是地脈流轉的光亮,雖然遠遠不及地上世界那般明亮,但對於宗師存在來說,還是能輕易看清周遭景色。
猶如黃昏般的幽寂夜土,陳牧的身形猶如一縷黑霧,在幽色中悄無聲息的延展。
以他如今的實力,雖連九階的天妖天魔也絲毫不懼,但在從未探索過的陌生地淵,他行事還是以謹慎爲主,以天子斂氣法內斂氣機,掩藏身形,小心的探索着周遭區域。
各宗各派的宗師以蒼霜山脈爲中心進入地淵,之後必然是向着四方分散探索,陳牧對其他門派的宗師倒並不在意,眼下也不急着遠行,地淵的環境對他來說,是不曾體會過的一種天地變化,僅僅只是在這裡慢慢探索,他對乾坤的感悟便在不斷增進。
雖說到了他如今的境地,不入換血境便不可能踏足意境第三步,但在跨入換血境之前,多積累感悟自然不是壞處,系統面板上也是直觀的有經驗值的收穫。
如此。
沿着未知的路徑一路前行了百餘里後,陳牧終於遇見了地淵中的第一頭活物。
這是一頭體型不大,僅有約莫一丈左右的‘土狼’,通體呈枯黃色澤,若是在地面上僅僅就只是二三階的妖物,但在這地淵中卻似有所異變,氣息兇悍。
“嗷……”
這頭土狼正警覺的行走於荒土之上,忽然彷彿察覺到什麼一般,一雙妖瞳中閃過一抹凌厲兇光,一下子縱躍而起,向着右側猛然撲去,並張口撕咬過來。
那裡正是陳牧所立足之處,見到土狼猛撲過來,倒也並不意外,畢竟他離得足夠近,且也沒有刻意將所有氣息都收斂的一乾二淨。
砰。
面對土狼的猛撲,陳牧只擡起右手,屈指在那碩大的狼頭上一彈。
伴隨着仿若鼓鳴般的聲音,這頭土狼以更快的速度倒飛回去,連嗚咽的聲音都沒能發出,直接就翻起了白眼,轟的一聲砸在黃土之上。
“有點意思。”
陳牧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一步來到土狼的屍體旁邊。
他剛纔那一指,無形氣勁已突破了土狼的頭顱,將其顱腦碾碎,但他這一指的力道,卻被其堅硬的腦殼抗了下來,並未直接崩碎。
這並非他刻意而爲,要將一指的威力內斂,而只是很普通的彈出一指,沒想到這頭土狼的身軀之強韌,比他預料的還要略強一絲。
“僅僅只是六階左右的層次,妖軀之堅固便接近七階妖王了麼。”
陳牧觀察了一下土狼的屍體,略作思忖後卻也不覺得意外。
這地淵之中環境特殊,強烈的壓迫瀰漫四方,在這裡存活的無論是妖物還是魔物,軀體之強韌必然是遠遠超過地面上的。
不過。
就在陳牧蹲在土狼屍體旁研究之時,忽然遠處的黑影變幻,一道修長的妖影在黑暗之中悄然接近了陳牧的脊背,如若影子般的利爪無聲揚起,一下子撕向陳牧的後背!
“哼。”
陳牧冷哼一聲,神色毫無變化,回身一袖掃去,一股澎湃的乾坤之力迸發而出,與那襲向他後背的黑影沉重的撞擊在一起。
袍袖揮起的乾坤之力澎湃,彼此相撞之下,那黑影明顯有所不敵,漆黑的利爪突兀縮回,整個身軀靈活一縱,就要往遠處退去。
陳牧眯起眼睛看去。
卻見從襲擊他的那物更爲怪異,身形看似極小,如若一隻體型漆黑的貓,但之前揚起的利爪卻不合常理般的巨大,彷彿是在陰影中蔓延出來。
並且最主要的是,其渾身上下的氣息與那頭妖狼截然不同,伴隨着一種極其深邃的兇殘惡意,要說土狼襲擊他也許是受到威脅,也許是爲了捕食,那麼這頭漆黑兇物就是純粹爲了殺戮,毫不掩飾的暴戾。
古魔!
在地上世界近乎已滅絕消亡的上古魔族!
並且這頭古魔,已達到了七階的程度,實力比起那些七階妖王也毫不遜色,否則的話承受了他剛纔那一袖之威,不可能僅僅只是在空中被抽的翻了個身。“想走?”
陳牧眼見這頭古魔想逃,頓時冷哼一聲,並不打算放過。
實際上哪怕是在地淵之中,七階的古魔也絕非隨處可見的存在,這頭古魔必然是被之前大量宗師進入地淵的動靜給驚動,也許是望見人多,便悄悄隱蔽不動聲色,直至瞧見‘落單’的陳牧,這才從身後偷摸跟隨,暴起出手。
真正的古魔與那種被魔氣侵蝕的妖物不同,其本身是一種極其詭異的狀態存在,可以說具備肉體,但又可以說並不具備,更像是實質化的魔氣凝聚成的產物,且與那種瘋癲的‘妖魔’不同,古魔更爲陰險狡詐,暴戾兇殘。
這一頭顯然便是。
襲擊陳牧不成,察覺到實力有所差距,立刻便試圖遁逃。
“留下吧。”
然而陳牧卻並不給其機會,一步落下便已追上,凌空一記拳印追落,澎湃而浩蕩,調動了附近的天地之力,凝聚成一道天地輪印。
那頭古魔察覺到這一擊的威力,漆黑色的身軀中發出刺耳的嘶吼聲,彷彿是無數生靈的慘叫凝聚而成,令人一下子極度不適,同時澎湃魔氣涌動,匯聚成一記魔印。
轟!!
魔印和天地輪印碰撞,爆發出一聲炸響,但隨着劇烈的碰撞,魔印明顯不敵,一層層的潰散,化作漆黑魔氣,並被天地輪印寸寸碾滅。
眼見無法抵抗陳牧的招數,那頭古魔再次發出嘶吼,整個身軀劇烈膨脹,暴戾而癲狂的氣息轟然升騰,似要竭盡全力與陳牧拼命。
但就在下一刻。
砰。
那膨脹龐大的身軀一下子猶如黑布一般撕裂,迸濺開來,化作七八個支離破碎的黑團,向着四面八方橫飛而去,逃竄向各個不同的方向!
“這就是所謂的天魔解體,聚散無常麼?”
然而陳牧看着這一幕,卻並未露出什麼意外之色,他雖是第一次與真正的古魔交手,但對於古魔的手段,早從許多古老典籍上看到過一些,也從馮弘升等宗師那裡瞭解過一部分,對於古魔的手段也是知曉許多。
天魔解體,聚散無常,便是古魔的手段之一,其軀體可實化,與強大妖王硬撼,但也可虛化,一下子分崩離析,離散之後再次重組,並不影響其存活。
“滅。”
陳牧也不多廢話,捏起的拳印一散,向下虛虛一按。
但見那洶涌澎湃,凝聚成一團光點的天地輪印,隨着他的動作也是陡然散開,一下子化作形色各不相同的八道輪印,分別追襲向一塊碎裂的黑影。
砰!
風輪追上一塊,將其一下子割裂成無數碎片,碎片中隱約發出淒厲慘叫。
啪嗞!
雷輪追上一塊,一擊將其碾滅的乾乾淨淨,化作了一縷黑煙,連慘叫也沒有發出。
火輪、水輪、天輪……
分解的天地輪印各自襲擊一團黑影,追上之後便各自爆發威能,將其一片片滅殺,淒厲的慘叫不絕於耳,直至最後一塊也分崩離析,周遭終於變得安定下來。
而與此同時,陳牧本尊則追襲向其中最大的一塊,此時已將其整個鎮壓下來,以元罡內勁將其控制,令其落入掌中,化作一片似虛似實的黑霧,在掌中不斷的翻涌變幻,時不時浮現出一張張人臉,衝着陳牧發出暴戾兇殘的嘶吼。
陳牧並不理會古魔的變化,只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團黑霧。
突兀的。
在他視線之中,那團黑霧再一次發生變幻,竟呈現出一張他無比熟悉的面孔,赫然卻是許紅玉,似哭似泣,哀怨的看着他,彷彿不理解他爲何要如此殘暴。
但隨着陳牧一定神,那種虛相卻又立刻消失無蹤,呈現在眼前的依舊是那些兇殘獰惡的一張張黑霧面孔。
“聚散無常,天魔無相……”
陳牧看着掌中這團不論怎麼掙扎變化都無法飛遁出去的古魔殘體,眼眸中卻是露出了十分感興趣的神色。
聚散無常。
這個境界其實他也有所領悟,就像是天地本身,水火風雷,可虛化爲天地之力,也可實化呈現出來,包括他平日裡遁地而行,都是利用的聚散無常。
但這種聚散無常,僅限於天地之間最簡單的基本構造,他無法讓自己的身體也呈現出聚散無常的形態,完全無視鈍性的攻擊和手段,即使是練成了乾坤武體也做不到。
可古魔卻可以。
它們的身軀既能化爲實質,勝過鋼鐵般堅韌,帶着極高的強度,又能虛散幻化,隨意分裂解體,甚至還能幻化出不同面相。
當然被他鎮壓的這一頭古魔,僅僅只是七階,還達不到天魔的程度,傳聞到了天魔的層次,能真正做到無形無相,萬化萬相,變幻莫測,詭異多端。
即便如此。
這頭古魔依然具備蠱惑人心之能,能令他的視覺受到些許影響,若非他的心境已抵達明鏡止水的終點,要想直視其本相也還沒有那麼容易。
最爲關鍵的是,在陳牧如今近距離的感受中,他能體會到古魔存在的本質,彷彿並不屬於乾坤八相的一部分,不由任何一種構成,也是他如今所見到唯一一種獨立於天地之外的東西,與整片天地都迥然相悖。
早前他不是沒有接觸過魔氣,甚至不止一次,但那時候的他對於天地本質的瞭解遠不及現在,而如今他甚至體會過短暫的‘天人合一’,對於天地的感悟已指向本質,擒拿下一頭古魔之後,才能感受到其真正的不同之處。
“不屬於天地的一部分,其本質更像是污穢、暴戾等負面所匯聚的一團魂魄,交融了一部分天地之力組成如今的結構狀態……”
陳牧心底喃喃一聲。
若古魔的本質並不屬於這方天地的一部分,那它最初是從何而來,從這片天地之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