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沿艙裡很是悶熱,道閃電從天際出,過,猛幽幽的米將一片雪白。興王朱厚熄猛地從牀上坐起來,只覺得渾身百骸無一不酸。無一不疼,黃豆大的汗水一顆顆從背心滾落下來,將身上的衫子泡的相是從水中剛撈出來一樣。
亥時網過,已是深夜,但河面上還是熱得厲害。被大太陽曬了一天的河水平靜無波,有氤氳熱氣從水面上散發出來,烘得人提不起精神來。外面沒有風,月亮和星辰都躲在厚實的雲層裡,江面上隱隱有閃電掠過,密雲不雨,沉悶的天穹壓下來,讓人無法呼吸。
自從正德皇帝病重的消息傳到安陸之後,他每天都在做惡夢。在夢中,有人提着一把刀子獰笑這向他砍來。
很多次,他都試圖讓自己在夢境中睜大眼睛,好將那人的模樣看個清楚。可無論他如何用力,卻只能看到一團黑色的雲氣在前面翻滾。
然後,就是閃電般的一刀,就如此力正在天邊閃爍的那一道道電光。
他呆呆地坐在牀上,手下意識的朝牀頭的抽屜摸去。大概是剛從惡夢中醒來精神恍惚。這個動作在寂靜的船艙中很是響亮。
朱厚熄手定在半空中,突然間。他聽到一絲低低的哭聲從身邊傳來。朱厚熄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定睛看過去,身邊是一個嬌小柔美的身影,在夜色呈現出一道誘人的優美曲線。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起身邊這個女人究竟是誰:張王妃、杜王妃,或者是方王剩
他腦子裡一片迷糊,只記得傍晚的時候自己服用了一粒仙丹,然後就覺得腦袋發漲,身子發麻,喝了一口湯就上牀睡覺了,至於今天晚上是哪一個。王妃侍寢,卻沒有半點印象。
自從開始服用方士獻上的仙丹之後。他感覺自己對男女之事已經失去了興趣。雖然這些丹藥都是大陽躁熱之物,可不知道怎麼的,對那種事情就是沒有感覺。
船艙裡還是熱,周圍一片漆黑。讓人如同置身於蒸籠中一樣。
朱厚熄再也睡不着,索性披衣從牀上下來,打了火石點了桌上的
。
一圈明亮的燭光在艙中擴散開去,眼前的景物清晰起來。
只見,身邊那張不太寬的牀上。一個女子肩頭輕聳,將頭埋在枕頭中。小聲地抽泣着。
這個背影朱厚熄實在是太熟悉了。因爲她就是自己的結髮妻子,興王侯陳氏。
朱厚熄已經記不得自己上一次是什麼日子與陳後同牀共枕了,聽到他的哭聲,心中不覺得有些煩躁:“王后,大半夜的,你怎麼哭起來了?回本王的話
牀上哭泣之人直起了身體,露出秀美的面龐和柔軟的身枝,她眼睛裡滿是悲傷:“大王,你又要服用丹藥了。父王他不就是吃仙丹走了的,你如今吃得這麼猛,我怕”
聽到王后說起已經過世的父王。朱厚熄心中突然一疼,接着又有一道邪火從心中升騰而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朱厚熄一揮袖子,將長長的大袖纏在雙臂上,用尖銳的聲音挖苦道:“怎麼,怕我吃仙丹吃死了。毀了你的皇后夢?本王知道你等這一天等很久了,如今卻也遂了你的願?。
這等誅心之言從自己丈夫口中說出來。如同一道大雷擊在陳王后心中。她猛地擡起頭看着朱厚熄,哀傷地說:“大王,賤妾這是擔心你的身子啊!我知道,我自嫁給大王以來,沒有生育過一男半女,又性格暴躁,不懂得討你歡喜。可是,大王一年中到賤妾這裡來的次數兩隻手都數都過來。賤妾不知道什麼地方讓大王討厭了。大王車舟勞頓,身體本就疲乏,我本不該說這些的。你不到賤妾這裡來,我也不怨你。可是,這仙丹卻不能再吃了
朱厚熄聞言也不發怒,只咬着下脣冷笑:“好啊,還沒到北京你明睛裡就容不下張妃她們了,將來容真有那麼一天還如何得了。孤知道你妒忌張妃她們,嘿嘿,以你現在這種不肯讓人的品性,將來還如何母儀天下?”
“妒忌,我需要妒忌她們嗎?”陳王妃聲音大起來:“大王認爲張妃她們好,那是因爲她們一味順着你的心思,若我有意與她們爭寵,也不會勸你保重身子了。”
“爭寵,你堂堂興王后,同她們爭,好意思嗎?”朱厚熄口中一陣陣發乾,先前服用的丹藥已經吸收殆盡。大概是化掉藥性消耗了他不少體力,此刻只覺得雙目發熱。身體一陣陣發飄。
他心中越發煩躁起來,手一舞,纏在雙臂上的大袖“呼!”一聲甩開。再不理睬船艙中不依不饒的陳後。大步走上甲板。
大概是剛纔陳王后提起了去世的父王,朱厚熄心中一陣傷痛,上了甲板,外面依舊悶熱,看着寬闊的河面。吸了一口長氣。
家事國事,天下事,每一件事都壓在心上,讓這個未來的十五歲的少年天子久久不能平靜。
也許正如陳後所說的那樣,父王的死真得同服用仙丹有關。
可是,父王去世前過的究竟是什麼日子,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服用仙丹,大概是他對現實的一種逃避吧?
朝廷對各地藩王管束甚嚴,尤其是在寧王之亂後,更是將王爺們當犯人看待。不斷命地方官員就近監視。還派出官吏進駐王府之中管理日常事務。可以說,王府的一舉一動,甚至每一筆開銷,沒有他們的點頭就沒有任何可能。最過分的是,依照祖制,藩王沒有朝廷命令不得離
自有記憶以來,朱厚熄就沒有走出過王城一步。對他來說。王府和王城就是一個,巨大的牢籠。困在其中,直叫人喘不過氣來。
父王一聲育有兩男四女,但大都在襁褓和年少時天折,僅他一個人長大成人。這或許同他長期服用丹藥有關,以至於影響了下一代的健康。
他還記得父王去世的那天還拉着他的手說:“厚熄,孤真想再看京城一眼啊!孤生在那裡,長在那裡,那裡纔是我的家鄉。人常說,落葉歸根,我這片樹葉落了,卻回不了家,世界還有什麼比這更慘的事情嗎?無情最是帝王家,這大明朝的王爺在外人眼中風光體面,卻只有我們自己才知道,這是天底下最悲慘的事。依孤的才學,若是一個普通百姓,去科舉,怎麼說也能考個舉人。即便做一個。七品縣令,也比現在逍遙快活得多啊!”
也就是從父王去世那天起,朱厚熄就暗下決心,這輩子絕不能再任由命運擺佈。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就得縱心自在,豈能受制於他人?
老天還是沒有辜負他,很快,正德病危的消息傳到了安陸。而且有小道消息說:正德有心將皇位傳給他朱厚熄。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王府衆人固然是大覺振奮,但朱厚熄卻暗自警懼。對他來說,如果不出意外,他這輩子也將像他父親一樣,一輩子呆在王城中不能離開一步。也只有做了皇帝,才能擺脫這種令人絕望的生漆
可是,全天下的藩王多了,厚字輩的人都有登基的可能。他朱厚熄在其中並不起眼,只是一種有可能的選擇。而且,他還面臨着一個。強勁的對手:江華王朱厚喬。
此人在朝野中頗有聲望,同朝廷中幾個大姥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要想順利登頂,就不得不將他徹底打到。
因此,朱厚熄也不敢懈怠。將手下最親信最得力的助手陸炳派往京城活動,爲得就是在未來的帝位爭奪中搶佔先手。
可是,誰曾想,江華王早就在京城中佈置了人手,並糾集了一大批朝廷官員在皇帝面前遊說。
不得不承認,去年年底是朱厚熄最困難的時期。京城活動開支浩大。讓他有些捉襟見肘。而最讓他鬱悶的是,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朝廷派到興王府的官員加強了對王府往來帳目的管理,每一文錢的支出都盯得極嚴。若不是有陸家支撐中,他在京城的所有佈置到頭來必將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收買官員,打通要害關鍵,需要有流水一樣的銀子使出去。即便陸家財雄勢大,也不看看重負。眼看着就要支應不下去了。
可是,一過完年,事情卻突然有了轉機。
一個叫孫淡的山東士子出現在京城紛亂的政局當中,,
想着這一年來所發生的一切。朱厚熄呆呆地看着平靜的河水。龐大的船隊停泊在河邊,疲憊的船帆落下了。白色的帆布在閃電的光芒中若隱若現。
如果陸炳沒有認識孫淡,如果沒有孫淡在天子身邊替興王府說話,事情或許會是另外一種模樣吧?
而且,孫淡一插手安陸和青州之間的奪嫡之爭,先是弄出一個什各錢票爲興王府籌集了一大筆資金。有了這筆錢,陸炳他們順利地買通了不少要害部門的印把子。其次。孫淡有設下巧計策,將青州在京城佈下的勢力連根拔起,手段又準又快。快得讓青州做不出任何反應。
等到正德駕崩那天,孫淡更是從頭到尾守在天子身邊。無論是立遺昭還是頒聖旨,都由他一手操持。這手段,這智謀,比起那些只懂得袖手談心性,張口說道德的所謂的名士才子們強上許多。
連陸鬆聽到他的事蹟之後,都擊節叫好三“恭喜王爺,終於得到了一個張良陳平式的謀士。反觀那江華王。手下的平秋裡雖然也是不世出的才子,可同孫淡比起來,卻幼稚得像一個三歲的娃娃。這是王爺的福份,也是青州的噩夢。老天爺將孫淡送到王爺身邊,這不正說明天命在王爺這邊嗎?。
至於陸炳,更是對孫淡的謀略佩服到五體投地的地步。
“可是,,孤怎麼覺得心中有些不舒服呢?”眼睛還在發熱發紅,朱厚熄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懷中的丹藥,卻摸了個空。
“對,孤是妒忌了”京城的佈置一直都在孤的掌握之中,可事情發展的方向卻脫離了我的控制。孤也是一個有大才的人,怎麼可能被一個小秀才比了下去?”朱厚熄突然找到了令自己不舒服的原因。
“這個世界上,總有人喜歡擺佈我。王府的官吏、朝中的大姥、我的手下,甚至我的妃子們。”這感覺真讓人不舒服啊!”
“好在,孤終於要登基了。天子廣有四海,自然要隨心所欲,好好振作一番纔是。”
胸中突然有一股壯志升起,他提高聲氣:“放扳子,本王要上岸走走。”
“王爺不可,這夜半三更的。你獨自一人離船上岸,若叫那毛尚書知道了,只怕有是一通苦柬早就等在甲板上侍侯着的大伴黃錦慌忙走上前來苦苦勸告。
他那日被朱寰刺得渾身是傷。在路上將養了一個月纔好了個大全,如今身體雖然已沒大礙,可一張臉還是顯得異常蒼白。
“怎麼,你也想限制我嗎?。一想起禮部尚書毛澄那雙浮腫的眼睛。和滿是虛僞笑容的臉,朱厚熄氣就不往一出來。這一路上。沿水
從
…川南京,再到鎮江,進而轉道大紜河北尚書七嬸駕的官員就像看管犯人一樣的看管着他。
朱厚熄雖然貴爲大明王爺。如今有時皇儲,可他畢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郎。少年人該有的特點他都有,他一輩子都沒出過王城,好不容易逮到一次出遠門的機會,自然要遊山玩水一番,好好過過眼癮。
可毛尚書他們整日都釘子一樣釘在他的身邊,這個不許,那個不成。就當他這個未來皇帝如一件沒有生命的器物一樣,只需老實呆在船艙裡就好。
堂堂大明朝王爺,未來的天子,被這羣官僚如此看管,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他也只能在心中想想,表面上卻只能做出一副虛心受教的姿態。
否則,毛尚書他們肯定會板着臉來一通“祖宗家法大明慣例
“這些老朽,將來我登基爲帝,必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們
此剪的朱厚幌也只能在心裡這麼想想,可心中卻委屈得直想發狂,也不想在黃錦面前掩飾着一來
聽到王爺語氣不善,習慣查顏觀色的黃錦慌忙跪在地上,“王爺,老奴什麼身份,怎麼敢限制你。王爺若真想上岸走走,奴才這就放扳子。對了,我再去傳陸炳過來護駕。”
“傳他來做什麼,驚動了陸鬆,就會驚動一大羣人等黃錦放好扳子,朱厚熄跳了上去,冷冷道:“別說什麼護駕不護駕的,孤現在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受人擺佈的王爺。還不是皇帝。你這個老奴才不要亂說話小心被有心人聽了去,惹起事端。”上了河岸,天還是很黑,高一腳低一腳在在堤壩上走着,時不是絆個趔趄。若不是那黃錦逝世伸手過來。也不知要摔多少跟斗。
朱厚熄越走越快,腳步卻越發沉重,他憤怒地身手拍開黃錦伸過來的那隻手,怒嘯道:“孤年方十五。青春聳少,難道還比不少你這個。老殺才?”
黃錦苦着一張臉:“王爺平日間連王城都沒出過,自然走不慣這種路,小人窮人家出身,什麼樣的溝溝坎坎都見識過,摔得多了,也走的平了。”
“說得好,摔得多了,走得也平了朱厚熄煩躁地看了黃錦一眼。突然道:“黃伴,你是孤最親近之人,此地再無他人,說起話來也沒有顧及。孤以爲,只要做了天子,就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怎麼幹就怎麼幹。可是,你看看他們”他伸出手指了指河中的船隊,手指如釘子一樣向前刺去:“你看看他們,所有人都拿我當一個小孩子看。都想讓我按照他們的意思去做人做事。依孤看來,着做皇帝也沒趣味得緊,我都想回安陸去了。”
黃錦還是苦着臉,但眼睛裡卻爆發出一絲精光:“王爺,剛纔你不是說過嗎,只要你做了天子,自然有大把機會收拾他們。奴才是苦人兒出身,沒讀過多少書。想事情也簡單,將來誰讓老奴的主子不開心,奴才就讓他一輩子不開心。”
“好好好,看我們將來慢慢收拾他們朱厚熄終於大笑起來。有朝前走了幾步,拐過一道回水灣。眼前突然開闊起來。只見,一道閃電從水面上戈過,煞白的電光中。有烈風吹來,捲起滾滾白浪。
先前的懊熱突然不見,狂風吹衣,獵獵起舞,不覺讓人心中大暢。
這個時候,他突然看見,一葉棄舟正從那簇白浪中突然躍出,箭一樣朝岸邊射來。定睛看去,卻是全身披掛的陸炳。
朱厚熄:“可是陸炳?”
“聽黃伴剛纔着人來帶話說王爺上岸來散心,陸炳身爲王府侍衛,不敢耽擱,忙乘小船追了過來,打擾王爺夜遊的雅興了。”船還沒靠岸。陸炳已飛身跳了上來。
“夜遊,黑燈瞎火,也看不到什麼。孤是心情鬱悶,這纔出來隨便走走的藉着閃電的光芒,看到陸炳身上的皮甲都被浪花濺溼,朱厚熄心中突然有些感動,不覺嘆息一聲:“小陸子,黃伴。如今,迎駕船隊已行至山東德州,最多十日就可到京城。你們一個是看着我長大的大伴,一個是與我同吃一個母親的奶水長大的兄弟,真真是比親人還親。可一旦到了京城,君臣有別。有些話就不那麼好說出口了。罷。今日是我與爾等最後一次說些貼心的話了。如今,我要做皇帝了。你們二人的功勞本王是須臾也不敢忘記的。說吧,你們有什麼要求。我一併許了你們。”
陸、黃二人聽到朱厚熄這掏心窩子的話,都是心情激盪,同時施禮:“我等能爲王爺效死已是天大福分,如何還有其他非分之想。”
“哈哈,你們說這話就沒意思了朱厚熄心懷大暢,指着二人道:“黃錦,等進了宮,司禮監掌印肯定是你的。你是孤的大伴,最貼心的家人,不讓你做,還讓別人不成?。
黃錦哽咽起來:“奴才只希望永遠侍侯王爺,至於做不做官,倒不甚要緊。”
朱厚熄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又轉頭對陸炳說:“陸炳,你年紀還歷練幾年,替我把錦衣衛給管起來
“是,我將來一定替你把南北衙給管好,多謝王爺信重。”
“恩,你也不用說謝不謝的話。且不說你我情同兄弟,這次在北京。你出力甚大。可以說,孤現在能夠坐在船上去北京,其中有你的一份功勞。孤不是個薄情寡恩的人,只要替我出了力,就能得到回報。”朱厚熄難得起笑了笑。
陸炳低頭想了想,突然搖了搖頭:“這次王爺能回京城,主要是孫,淡先生的功勞。”
“是,這左很厲害啊!”朱厚熄點點頭:“此人手段高明,對形勢、權謀和人心把握得極準,是個有大才的人,你們說,我該不該重用他呢?”
陸炳聽到王爺誇獎孫淡,心中也替他高興,道:“此人有宰輔之才,可入閣爲相。”
“他的確有這個才能,不過,布衣而卿相,與祖制不合。”黃錦突然陰沉着一張臉說:“此人走的是詭道,心機深沉,手段毒辣,不是一個易以之輩。你看他弄的那個錢莊,分明就是走的邪道,對付起平秋裡來,也是詭計百出。這樣的人適合在朝中做官嗎?依黃錦看來,此人知道的事情實在太多,不如除了。”
一聲霹靂在天上炸響,照得天的皆白。
陸炳一個激靈,失驚道:“黃伴你怎麼能夠這樣,孫淡爲人實誠,乃謙謙君子。我們不是知恩圖報也就罷了,怎麼可是做出這等忘恩負義之舉?”
黃錦森然道:“他知道得太多了。王爺你想想,若別人知道王爺你的皇位是如何得來的
朱厚熄身體一顫,不覺呆住。
陸炳還在大所:“黃公公,你可不能這麼害人啊!”
黃錦輕輕道:小陸子你太東輕。心也軟,關鍵時刻怎麼下不去手呢?”
厚熄看着陸炳:“說說你的想法,都說了,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交心,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了。”
陸炳惱火地看了黃錦一眼,突然道:“王爺你也說過不會忘記所有人功勞的,怎麼現在聽了黃伴的話,卻變卦了呢?”
朱厚熄聞言心中一動,然後突然惱火起來:這個黃錦,你也想影響本王控制本王嗎?剛纔若不是有陸炳提醒,我卻被你給蒙了。雖然我知道黃錦你的話句句都對,都在理。可本王想做什麼說什麼,是我的事。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他看了黃錦一眼,又看了陸炳一眼。緩緩道:“孤不是個不講情義的人,雖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可孤偏偏就記着孫淡、還有你陸炳和黃伴的情份。孤雖然不好明着給孫淡一個官職,可只要他考中進士,總歸要給他一個好的前程。就算他考不上,孤也一輩子都會看顧着他。同樣,孤一輩子也會看顧着你陸炳和黃伴的。”
黃、陸二人眼睛一熱,都激動得渾身顫抖,眼中有熱淚滾滾落下。
二人心神激盪,就要跪將下去。朱厚熄忙伸手虛虛一扶:“不用跪了,都說了,今天晚上就當是自家人說話,不用那麼多繁文縟節。
對了,看這模樣,馬上就有一場暴雨,我們還是快些回船上去。”
陸炳醒悟:“是得要快些回船上去。等下雨一下來,河水暴漲,只怕我們就回不去了。”
“倒不是因爲要漲水。”朱厚熄忿忿地用腳踢了踢河堤上的那顆柳書,怒道:“孤是見不得毛澄那張臭臉,若讓他看到本王夜半三更在外閒逛,只怕有要拿朝廷制度,皇家體統,甚至聖人之言來壓我,沒得壞了你我的心情。”
黃、陸二人見朱厚熄發脾氣,都不敢說話。爲了抓緊時間回到大船上去,二人也不敢耽擱,忙扶朱厚熄上了小船。奮力朝船隊那邊刑去。
河水開始盡急起來,水聲轟隆,若不是陸、黃二人都是武藝高強這輩。還真要弄出什麼事來。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上了小船之後,朱厚熄就沉着一張臉一直沒有說話。
眼看着就與船隊匯合,朱厚熄突然道:“孤想廢了王后。”
“什麼?”二人小聲驚叫起來。
“這女人實在太討厭小肚雞腸。成天在孤耳朵邊說三道四,孤多看她一眼都覺得厭煩。你們說,立張妃爲後好不好?張妃對孤百依百順,是個好女人。”
黃錦:“大王,這事關係甚大,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計議,計議什麼?本王願意立誰就立誰,關別人什麼事?”
黃錦低頭:“那是大王的家事,老奴,不敢多嘴。”
“這事不妥吧。無故廢后,牽涉甚廣。”陸炳慌忙道:“大王的家事也是國事,如今,大王還沒有登基,還是不要給那些請流腐儒們口實才好。”
“卻也是。”朱厚熄鬱悶地說:“這做君王的,也做不了快意之事。孤做這個皇帝有什麼意思。”
等上了船,陸炳自去值守,黃錦則服侍朱厚熄回船艙歇息。
船艙中空空如也,先前速在裡面哭泣的陳後已經離開。黃錦忙問外面的侍女,侍女回答說王后回自己艙中歇息去了。
“這個女人,竟然如此對孤!早晚有一天要收廢了她。”朱厚熄氣得面色發青,忙服了一粒丹藥纔將心頭的怒火壓住。
這才道:“黃伴,掌燈,把那本《太上感應篇》拿來,孤讀幾頁在睡。”
黃錦:“王爺如今心浮氣躁。只怕讀不進去。要不這樣,老奴才給你尋一本好看的演義書來解解悶。”
“話本有什麼可讀的?”朱厚熄大爲不悅。
黃錦神秘一笑:“也不是這麼說的。這書的名字叫《西遊記》,說的也是神仙的事兒,據坊間傳言。此書乃孫淡所著。”
“啊,是孫淡寫的,這傢伙居然寫閒書,將來讓孤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