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睡夢醒來,孫淡身平壞覺得有此軟,就那麼靠杜球聯,懶洋洋不願意動:“孫浩,說說看,那個馮鎮是怎麼回事?”
孫浩嘿嘿一笑:“還能是怎麼回事,他一個南方來的流民,在山東舉目嘉親。雖一身武藝厲害得緊。可卻沒有半天營生的活路。如今走投無路了,想來依附於你。
孫淡摸了摸鼻:“依附於我。咱不過是一個窮秀才,吃飯都成問題。若不是孫府每月給我一兩銀月分。只怕就要餓死了,還能養其他人嗎?。
“淡哥你又說笑了,如今孫家新一輩弟,你和孫佳是最有錢的。出書賺了點,前幾日又得了不少人的份。我雖然也貼着你弄了些銀。可你也知道我這人手散得很,左手來,右手去。至於孫佳,景姨娘被扣了半年月分,如今她那個院裡的開銷全靠小丫頭片一手維持,也有些緊張。倒是你,沒什麼花消,肥得很。”
孫浩笑着又說,“說起來,這個馮鎮也夠可憐的。自從知道你了本科案首,就尋上門來,說是要見淡老爺。可他一個破落漢。如何進得了會昌侯孫家的門。門房一見他的潦倒模樣。根本就不會來傳。幾句話就打發掉。可這傢伙是個死性,每日都來,一連在這裡守了十餘天。”
“真是執着啊。”孫淡將手從鼻上拿下來,輕輕嘆息一聲。
“也是窮得狠了,他來歷不明,除了認識你我,也沒處好去。爲求一條活路,就顧不得其他了。”
孫淡點點頭,在後人看率,古代好象是一個無法無天,自由自在的世界。其實,這不過是武俠的杜撰。真正的古代社會其實非常封閉。戶籍管理異常嚴格。普通百姓出門三十里就要去官府出具路引,沿途還有官差盤查。如果發現你是沒有戶口的黑戶。二話不說,直接臭揍一頓扔監獄裡關上一年半載。死不了就發配充軍。
古代社流動人口不多,又採取的方宗族自治。一個陌生人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很容易被人發現,不用官府動手,地方宗族就先帶人把你給捉了。
所以上那種仗劍行天下的俠客到了真實世界,如果沒有合法身份證明,出門遊俠的第一天就會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歷史上。真正的俠客其實是地方豪族首領。孟所說的“俠以武犯禁”指的就是地方豪強勢力對法律的踐踏。
這個叫馮鎮的人是南方流民。沿大運河北上後,就一直躲在濟南城。好在濟南一座大城。人多,他倒不會引人注意。可是。如果沒拿到合法的身份,這輩別想出城一步,更別說安居樂業了。
看馮鎮的模樣,一身武藝也很出衆。這樣人若在後世也算是有一技之長的技術人員,至少也是國家一級運動員,斷不肯做一輩乞丐。
孫淡這段時間忙於應酬,忙到昏天黑地,這一忙就將馮鎮給忘記了。如今聽孫浩提起,這纔想起自己有心要收復這麼一個剁悍的打手做保鏢。而馮鎮這人看似粗豪,其實也不是那種蠢笨如牛的笨蛋,將來定能派上用場。
他拍了拍自己腦門,暗自懊惱:我還真是忙糊塗了,差點錯過了這麼一個武林高手。當然,這樣也好,挫挫他的銳氣,讓他再吃幾天苦頭也好。
想到這裡,孫淡不緊不慢地起牀穿好衣服,又洗了臉,這才同孫浩一道來到通樂院外的街上。
網一出門,就看到馮鎮穿着一件爛得露肉的麻布衣服站在街邊,不住探頭朝院裡張望。
“喂,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快過來。”孫浩朝馮鎮招了招手。
馮鎮急忙跑過來,魁梧的身體帶起了一陣風。一卑到孫淡面前,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喊了一聲:“小人馮鎮見過淡老爺。”就不住磕頭。
孫,淡忙一把將他拉起來,道:“聽說你這幾天都在尋我,所爲何事?孫淡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窮秀才。不是什麼老爺,快快起來,不要讓人笑話。”
馮鎮順勢站起身來,賠笑道:“小人那人得淡老爺指點,得了三十錢。靠這些錢。總算把這幾日捱了過來。否則,還真要倒在路邊做了餓陣。淡老爺大恩小人無時或忘。一直想登門拜謝。無奈老爺這幾日事務繁忙,也見不着面。”
孫淡淡淡道:“那日我也是一時手癢。才變了個戲法,你當時已經謝過我了,不用親自過來的。”他上下打量着馮鎮。發現這傢伙臉色有些發青,目光也有些渙散,身上也不停冒虛汗,好象餓得厲害。便隨意地說了一句:“吃過飯沒有?”
馮鎮囁嚅幾聲,看樣想要客氣,可頂不住餓,半天才止:??刀淡老爺的話。”人從昨天午到現在。懷沒吃?叩點正經糧食。”
“我網起牀,也沒吃飯,要不我們尋間雅緻的館,隨意吃點?”
“這如何要得”也不需吃什麼。只要集果腹,隨意幾張餅就可以了”。
孫淡也不多說,只微笑着朝他點點頭,就朝前走去。
馮鎮忙追了上來,亦步亦趨。
孫淡帶着馮鎮去的是他和孫浩常去的那間酒樓,這家酒樓在濟南城也算是一流的,其有幾道菜做得非常不錯。魯菜本是八大菜系之一。口味重,油水足,孫淡最近正在鍛鍊身體,需要大量高熱量食品補養。這裡的菜正合他的口味。
進了酒樓,照例上了樓梯朝二樓雅間走去。
酒樓今日的生意不錯,樓梯有幾個喝得醉醺醺的食客擠在那裡不肯讓路。
馮鎮也不廢話,上前一手一個就將他們提起來扔到一邊。
孫淡看得暗自點頭,這個馮鎮倒有幾分眼力勁,知道在前面給主人
路。
進了一間小閣,孫淡點了些糖醋鯉魚、轉大腸、湯爆雙脆等魯菜的經典菜式,就招呼馮鎮坐下。
馮鎮連連推辭,說:“在淡老爺面前,哪裡有小人坐的地方。”眼睛卻直鉤鉤地盯着熱騰騰的飯菜。喉頭不住滾動。
孫淡:“無妨指了指旁邊的空位,又夾了一塊海蔘放進馮鎮再前的碟。說:“這海蔘是從登州運來的,不值幾個錢,但好在爽滑香甜。南方不容易吃到的。”
馮鎮道了一聲謝,這才坐下,也不敢先動筷,拱手道:“恭喜淡老爺高今科院試頭名案首,小人在這裡向老爺道喜了。老爺是山東有名的才,又得小楊學士看重。日後了舉人,了進士”必飛黃騰達。前途不可限量。”
孫淡:“這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馮鎮回話,道:小人自從那日受了老爺恩惠,無日不思報答。聽人說,老爺是孫家才孫淡,又參加今科院試小人就留了個心眼,想看看老爺究竟能得第幾名。
好在老爺才華出衆,不負衆望拿了第一。小人也替老爺高興。”
孫淡看了馮鎮一眼,他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盯上了自己,果然是個有心計,懂做人的。
孫淡笑了笑,不置可否,便指了指飯菜,示意他先吃東西。
馮鎮餓得狠了,:下五除二,風捲殘雲一般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光。食量大得驚人。就他剛纔吃的東西,足夠孫淡吃兩天。
武人身體消耗大,食量也比常人大許多。計算了一下。這傢伙起碼吃了兩斤米飯和不少酒食。以他這個吃法。一般人還真供養不起。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孫淡這才問:“你這幾日過得如何?”
“還能怎麼樣,破家之人,不外是活一算一天罷了。”馮鎮回答說,他這幾天就睡在橋下,也沒賺到什麼錢。渴了就喝河水。餓了勒緊腰帶,反正只差一口氣接不上來。就要去見閻王了。
“哦,你什麼地方人,究竟是怎麼來山東的,說說看。”
“其實我是馮鎮一陣猶豫。
孫淡:“馮鎮你可有難言之隱?”
馮鎮猛一咬牙,道:“反正馮鎮現在的日人不人鬼不鬼,早已經生無可戀,也不悄那許多了。回淡老爺的話。我本是軍戶,乃寧王軍的一個小旗,手下管着五個小卒。後來,軍隊在戰場上遇到王守仁的兵被打散了。馮鎮僥倖逃得一條活命,跑北方來了
“原來是叛軍?”孫浩面色大變,禁不住握緊了拳頭。
馮鎮一拱手:“多謝淡老爺一飯之恩,若老爺真要捉小人去見官,小人絕不反抗
孫淡不動聲色地看着馮鎮。故意長嘆一聲:“你不過是軍的一個,小卒,聽命行事,寧王叛亂同你也沒任何關係。兵荒馬亂,受苦受難的卻是普通百姓。我捉你去見官又能如何?。
說完,他從懷裡掏出一錘銀放在馮鎮面前,說:“這裡是十兩銀,雖然不多,卻也夠你回南方老家。若路上不方便,我幫你去官府開一張路引,總歸要讓你平安回家。”
孫淡靜靜地看着馮鎮,心道:若他真要回家,這十兩銀當我做善事。可回家又能怎麼樣,按照明帝國的法律。他還得去軍戶所報道,做一輩士兵,更談不上任何前途。想他這種兵痞,都精明斟良。也不好控制。與其強留他在身邊,不如故做大方。若能感動這個粗豪的軍漢。或許能得他真心投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