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們這又是鬧什麼啊!”宮凱捷的妻子握着電話,手都抖起來了。
“是沈傑,他……他說不結婚了……這次不是我在鬧啊!媽,我怎麼辦……”手機裡的哭聲越來越大,以至於周圍所有人都能聽得到。
“你先不要急,不要急……”宮凱捷的妻子已是六神無主了,卻只能不斷的安慰女兒。
手機裡的哭聲連綿不絕,擾的人心煩意亂。
宮凱捷又是長嘆一聲,氣的用尚好的一隻手拍牀鋪:“我就說那小子是個白眼狼,現在不過是……不過是遇到一個坎兒,他就忍不住了,這還是沒結婚呢,我說不要急着扯證,你們偏不聽……”
妻子瞪了他一眼,將手機拿遠了一點,又問:“你在哪裡,我一會過來找你……我讓你小姨先過去吧,你不要着急……”
再打電話,再掛掉電話,妻子一邊往回走,一邊抹眼淚,整個人已是接近崩潰的狀態。
“你彆着急。”宮凱捷說話就疼,疼的多了,卻是精神起來,咬着牙,道:“咱們現在還不知道啥情況呢。回頭我直接找老王,我要問問他,堂堂美院,難道就可以容忍教師隊伍裡,有這種害羣之馬?”
“老王死了。”妻子收起了手機。
“死……死了?”宮凱捷呆住了,不由道:“老王和老劉一輛車……”
“恩。都死了。”
“這……怪不得……”宮凱捷喃喃自語:“那白眼狼是看着咱們家的關係斷了,他還想撇清關係吧……”
老王和老劉是宮凱捷的一衆朋友裡不多的權力派,尤其是此二人,對宮凱捷的幫助良多,對他這個白眼狼女婿也是有許諾的。
“怎麼就死了。”宮凱捷不由搖頭。
“他們的車在前面,又沒系安全帶,車禍發生瞬間,人就沒了。”宮凱捷的妻子嘆口氣,又捏捏手裡的手機,轉頭看向左慈典和凌然,再低聲道:”我前面搜了一下,雲醫的手外科好像也特有名的樣子,讓他們做的話,不知道能有幾成的靈活度。”
“不會比凌醫生做的更精細了。”呂文斌說的很注意。手外科作爲雲醫的精英科室,雖然因爲時代的原因而走起了下坡路,但也是所謂“不可輕辱”的類型,他是挺想幫一下眼前的這個畫家的,極限則是不把自己帶進溝裡去。
宮夫人能察覺到呂文斌的態度有所變化,可還是不敢立即做出決定。這可是老公練習了四十多年的右手,是他能夠作畫的基礎,也是維持家庭的基礎。
宮夫人遲疑再三,又道:“我們能不能商量一下?”
“當然。”呂文斌點點頭,又小心的看一眼凌然,道:“提前說明,因爲今天的連環車禍,傷者非常多,你們這邊商量的時間,我們會先去做別的手術,等你們有了結果以後,我們再安排具體的手術時間。”
“啊……好吧。”宮夫人也沒奈何的樣子。
宮凱捷忍着痛,看看呂文斌,再看看凌然,歉意的道:“凌醫生,呂醫生,實在是不好意思,六成,真的讓人很爲難的,如果能恢復個七成八成的,我覺得還能接受……”
“好吧。”凌然點點頭,應了下來。
宮凱捷一愣:“好?”
“恩,七成也是能做到的,恢復到八成也有概率。”凌然應道。站在牀旁的這些時間,他自然是不會浪費的,深入的思考之後,他覺得給出七成到八成的恢復的許諾,並不算是非常的過分。
宮凱捷夫婦聽的有些明白,又有些莫名其妙,以及憂心忡忡——這個醫生看起來,感覺不是很正常啊。
凌然等了10秒鐘,見宮氏夫婦依舊是各種沉思的模樣,於是點點頭,迴轉處置室,繼續埋首於各種小傷患的治療。
他身上還揹着一個任務呢,做些小手術,也是挺有意思的。如果將疾病看做是對手的話,凌然現在就是明顯的虐菜行爲,越虐越開心的那種。
另一邊,宮凱捷夫婦思來想去,越想越是糾結。
而且,宮凱捷的手也變的更疼了。
之前的疼痛,他還基本可以忍受,所以心態還算平和,可疼痛到了這個程度,宮凱捷就有些等不住了。
“不行了,我扛不住了。”宮凱捷疼的一個勁的甩頭。
“找那個凌醫生做手術嗎?”老婆在旁問。
宮凱捷短促的吸着氣,有些遲疑不定,拿出手機來,又給放下了。
“問問人也行,你不好打電話,我打吧。”他老婆將手機給接了過來。
宮凱捷沒擋,卻是慘然一曬:“打給誰呢?我熟悉的這些個,都來參加咱家的婚禮了。”
“也不至於。”宮夫人運氣好,身上連個擦傷都沒有,此時飛快的轉着腦子,道:“朱老闆不是沒來嗎?他開畫廊的,家裡也有關係,肯定知道怎麼搞的。”
“行吧,你打給他。”宮凱捷談不上什麼心情不心情的,現在要是有個人給他打麻藥,他說不定半推半就的,直接就進手術室了。
宮夫人少了一點感同身受,但情緒是相似的,拿着手機撥出去,邊走邊說,談了許久纔回來。
病牀前,還留着新娘妝的女兒有些呆呆的坐着,旁邊是一名手足無措的小醫生。
“怎麼了?”宮夫人一看就知道又有問題了。
“媽……”女兒撲到了宮夫人懷裡,鼻涕眼淚直流。
“沒事了,沒事了。”她摸着女兒的頭,又看向那小醫生,問:“這是有事嗎?”
“恩,你們得快點做決定了。”小醫生低聲道:“不管是做手術也好,轉院也好,你們得快點做出決定了。”
“我們想請凌醫生做。”宮夫人說的很肯定了。
宮凱捷剛纔得了一針止疼藥,稍睡了一會,這時候擡起頭,問:“請凌醫生做?”
“打問了一圈,據說真的是國內最好的醫生了。”宮夫人說着看看那小醫生,順手遞出一個紅包,笑道:“大夫,您可能也知道,我們今天本來是給女兒辦婚禮的,這個就是個吉祥數的紅包,沒別的意思,您收着吧。”
小醫生倍感燙手的拒絕。現在的醫院,沒有獨立辦公室的醫生,對收紅包都頗爲忌諱。
宮夫人只要態度到了就行,此時抹了一把眼睛,笑笑,道:“那個……請凌醫生做手術的話,我們得準備點啥?”
“我打電話問問吧。”小醫生雖然沒收紅包,可態度明顯是好了一些。
宮夫人藉着這個時間,又低聲安慰宮凱捷,道:“朱老闆聽說你的手受傷了,已經買了機票飛過來。另外,他說讓你不要擔心,等你手好了,還給你開畫展。”
“還開什麼畫展啊。”宮凱捷失笑:“我這個手,不管留下六成還是七成,和那些名家比,都等於是殘疾人了。”
宮夫人抿嘴笑了一下:“朱老闆的意思,殘疾畫家未嘗不是一個好噱頭。”
宮凱捷表情一僵:“這傢伙……”
“總之,你就先安心做手術,等手好了,咱們再想辦法。”她給老公打氣,也是給自己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