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幹什麼?”
底下一個人大喊道,他聲音不低,奈何被周圍的嘈雜聲壓下,淹沒於人潮中。
何功澤朝着最近的一個衙役爆衝而去。
衙役一時不防,直接被他近身,剛想往後撤,誰知何功澤的目標根本不是他。
“小心,他要奪刀!”
素嬈出聲時已經晚了,何功澤一把抽出衙役腰間的佩刀,橫刀指向衆人,他手腳上掛着的鐵鏈因這番劇烈動作撞擊的鏗鏘作響。
其他衙役紛紛拔刀,與他相對。
被奪刀的那人愣怔須臾回過神來,面上忽青忽白,怒道:“大膽狂徒,竟敢襲擊公差……”
何功澤聞言大笑:“像你這種貨色,昔日連給我提鞋都不配,哪兒敢在我面前唁唁狂吠,果然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他握刀的手在發抖,眼神卻決絕。
“素嬈,你想用凌遲來羞辱我,做夢!我寧死也不會讓你如願的……”
一句吼罷,他揮刀瘋狂朝四面砍去。
毫無章法的攻擊使得衙役們緊張到了極點,下意識就要還手。
“全部往後退!”
一聲冷喝。
衙役們循聲望去,見來的人是素嬈,她不知何時從主位上起身,走到了他們近前,眼瞧着還要繼續往前走。
一人忙道:“姑娘,他有刀……”
“你們離遠些。”
素嬈擡手往後擺了擺,衙役們不敢抗命,但又怕她受傷,進退兩難之際,身後走來一人,“你們在這兒她反而束手束腳……”
衙役們循聲望去,見是她身邊慣常跟着的那個俊俏少年,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下。
“公子,他要大展拳腳的話,那姑娘就危險了。”
竹宴聽出他們誤會了自己的話,也沒多加解釋,直接雙手環抱站在原地,看好戲一樣看着這一幕。
素嬈朝着何功澤逼近。
何功澤握着刀柄的手緊了緊,一邊後退一邊喝道:“你這樣有恃無恐,真以爲我不敢殺你嗎?”
迴應他的,是素嬈猛然邁出的一大步。
“好,臨死前還能拉上一個墊背的,不冤了!”
何功澤雙眼猩紅,高舉起刀,用盡全力朝素嬈頭頂劈下,她腳步未動,衙役和底下的百姓驚呼連連。
然而就在刀風捲起她青絲的剎那,她旋身一轉,瞬間拉近兩人距離,一手奪刀,一手成肘直擊其胸部。
“噗——”
何功澤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爆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還沒等反應過來,一股森然的勁風破空而來,鋒銳的刀刃直接搭在他脖子上,隱見血絲!
素嬈持刀而立,輕嗤道:“看清楚了嗎?刀是這樣用的。”
何功澤愣愣的看着她,像是從來不曾認識眼前這個人一樣。
事實上他們只接觸過三兩次,每一次這個女子都給他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印象。
“把他收拾好,準備行刑!”
素嬈一聲令下,衙役們紛紛回過神,涌上前七手八腳將他架在早已準備好的刑架上。
“去除衣冠。”
一聲高唱。
何功澤雙拳難敵四手,衣裳被一件一件剝落,嘶聲叫罵:“素嬈,你行事狠辣,心腸如此歹毒,以後定不得好似……”
“蒼天不公,朝廷不公啊!”
“女子斷案掌刑乃牝雞司晨,禍亂朝綱,言世子助紂爲虐,殘殺同僚,可配爲天下清流之首?”
“陛下,陛下你錯信奸佞,遲早動搖江山社稷。”
“你們這對狗男女……”
“……”
素嬈背對着他,面上浮現一抹冷嘲,“我就算不得好死你也沒機會看到了,省點力氣吧,後面還有的喊呢。”
衙役們聽他越說越不像話,趕忙把脫下來的衣裳塞進他嘴裡,他嗚嗚咽咽不知道在說什麼。
“不用堵他的嘴。”
素嬈頭也不回的道,“讓他喊,讓他罵,他多說一句,何家的罪就會更重一層,抄家滅族指日可待……”
“這……”
衙役們苦着臉。
這個死瘋子敢罵,他們沒膽子聽啊。
聽到最後一句,衙役們總算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暗歎她好厲害的心思,話都這麼說了,何功澤但凡顧念族人和血脈,言語上都不敢再行冒犯。
把他嘴裡的東西一扯,何功澤果然沒有再罵……
他死死的閉上眼,不敢去看四周那落在他身上揶揄打趣的目光,不敢去聽那些污言穢語,恨不能自己瞎了聾了死了……
也好過這樣衣不蔽體的袒露於世人面前。
行刑的人邁步上臺,喝了口烈酒,開始給小刀消毒,素嬈已經沒心思再看下去了……
正準備離開,眼前一花,有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素嬈擡眸看着這人,“何事?”
“你不該這樣羞辱他。”
少年目光發冷,正是楮墨。
“你想替他說話?”
“你可以殺他,斬首或是絞首,什麼都可以,但凌遲去衣,這比讓他死更難堪。”
楮墨的話讓素嬈微眯了下眼,“那你知不知道,這兩百多條人命和他有關,這種驚天大案,傳到朝廷,誅滅九族都不爲過。”
“你想說什麼?”
“知道他爲什麼後面不敢再罵了嗎?因爲剛纔我告訴了他,此案不會株連何家無辜之人,但他要再說下去,結果就不敢保證了。”
素嬈看着少年倔強冰冷的眼神,平靜道:“他該死,必須死,而且得是慘死,只有這樣,才能平息朝廷和百姓的怒火,給其他人掙得一線生機。”
縱有不株連的恩赦在,但恐怕在這之前,那位帝王也沒想過會翻出這樣的驚天大案。
私礦案,暗娼館案,樁樁件件鮮血淋漓,屍骨如山。
所造成的影響,已然不是區區一個恩赦能夠抵消的。
她這樣做,也是爲了保住那些無辜之人。
“你爲什麼不判我斬首,明明我殺了柳流。”
楮墨沉默很久後,問了句風馬牛不相關的話,素嬈淡淡看他,目光帶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你不是早已爲自己準備好結局了嗎?”
楮墨低道:“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討厭。”
“討厭我的人不在少數,你是第一個說的這麼透徹的。”
素嬈繞過他的身子,繼續往前走,身後傳來少年低沉的嗓音,顫粟的,還夾雜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告訴芙蓉,我,我……”
“什麼?”
素嬈回首,少年轉身背對着她,“算了,沒什麼必要說了,你走吧。”
說完,少年一步步逆着天光,朝正在受刑的何功澤走去,每一步踩着慘叫和鮮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