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那些年的故事
菜品很快都擺了上來,紅、黃、白、綠佔滿了整張圓桌,每一盤都是剛剛出鍋用盤蓋蓋着端上來的,熱氣溋溋,光聞味都能讓人“食”指大動。
文嘉看着這一桌子見過的沒見的的菜餚,有些炸舌,心裡頭再次對好友膜拜:妞,你夠狠!想是如此想卻也沒糾結,反正又不是她買單傻子纔會和自己的胃過不去,當下也不客套輪起膀子開吃,那叫一個痛快。
相比之下,林佩佩這邊就顯得貴族氣十足。慢悠悠地品着湯,用挑剔的眼神瞅着桌上的菜品老半天才下一筷子。還別說,林佩佩點單的眼光絕對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雖然是想讓秦峰荷包破血,可也沒想跟自己的胃過不去,點的菜品味道、內涵絕對是色、香、味具全,對得起那“天價”二字。
坐在一旁的秦峰十足“二十四孝”的新好男人一枚,給林佩佩端湯、夾菜、遞紙巾。見她半天沒下筷子,就每一樣菜都給她夾上一份放在她面前的小碟裡讓林佩佩挑自己喜歡的吃。
林佩佩也不客氣,很享受秦峰的服務,只挑自己看上眼的菜吃,看不上眼的就往坐在另一側的文嘉碗裡送去。一來二往幾次,文嘉實在看不過眼,在桌底下用她的高根鞋尖輕輕踢了幾下林佩佩讓她收斂一點。好在林佩佩也給自己好友面子沒有再繼續,反而是把一些實在不喜歡的菜夾回到秦峰的碗裡。
秦峰對林佩佩的迴應那自然是心花怒放,差點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不管夾回來什麼都照吃不誤,哪怕是塊生薑都當蜜藕給吃了。
林浩天不聲不響的坐在林佩佩的對面眯着眼睛吃菜,那兩人之間的小動作當然逃不過他的法眼,只是他從頭到尾選擇當觀衆看戲,微挑的嘴角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哎,林大哥,你這表情,是要準備算計你妹妹呢還是要算計你兄弟?
一頓豪宴最終以接近六位數的帳單結束,林浩天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兄弟應付不來,以秦峰的實力,這都是九牛一毛的事情,再說,這可是他的謝罪宴,沒那麼大個頭敢戴那麼大頂帽子?只是不確定,林佩佩的火氣消了多少。林佩佩自從開始上菜就沒出過聲,也沒表現出之前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直到離開都是一臉淡淡的表情,這讓他也摸不準自己妹妹的心思。
文嘉在出門口時被男朋友的一個電話叫走了,林佩佩只能和秦峰一塊擠林浩天的獵豹。剛回到大院大門外接到一個電話,把林佩佩交給秦峰,讓他保正安全送到家後也揚長而去。兩人誰也不說話,沉默得像兩道影子在移動。
其實在回來的路上秦峰好幾次轉過頭想和同樣坐在車後座的林佩佩說話,但林佩佩一直臉向車窗外面無表情,他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看着她那側臉的弧線和小巧的鼻尖,在車窗外投進來的光線中,斑駁迷離。
林佩佩當然知道秦峰一直在看她,透過車窗的倒影,她也一直看着秦峰,搜索着印象中當年的那個男孩的臉,再和此時身邊的男人的臉重疊,再分離…再重疊…
她就這麼一直定定的看着,只是秦峰不知道。
一直到走進家門,林佩佩都沒和秦峰說一句話。秦峰有些無耐的看着她就這麼走進去,心裡嘆了氣,轉身離開了。
這個夜晚註定有兩個人失眠了。
林佩佩躺在牀上翻着鉻餅,總覺得心裡憋着口氣出不來,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倒底氣什麼。是氣當年秦峰一去了無音訊?還是氣他那些沒經過她同意的舉動?總之想起他就氣憤,越氣憤就更睡不着,就這麼在牀上翻了左邊翻右邊不停折騰。唉,林小妞啊林小妞,當年離開時你們才幾歲啊,那時即沒高速路也沒現在人手一部的手機,還都是小孩子,隔着十萬八千里,你讓人家怎麼聯繫你啊,能想起你就不錯了,知足吧!再說了,好像你對他無意中做的事情也沒太在意吧,不就面子上過不去而已,這又是生得哪門子的氣咧。
秦峰背靠着牀頭手臂墊着頭,眼前的黑暗像電影的幕布,腦海裡翻滾着那些年的一幕幕畫面。
林宏江和秦峰的老爹秦雷當年是一個戰壕裡的生死兄弟,都在M省軍區的特務偵察連裡。那些年代不像現在有專門的特種部隊,偵察連應該算是特種部隊的前身吧,在當時毒品瘋狂入境的特殊環境中,緝毒成爲他們重要工作之一。秦雷比林宏江年長几歲是名副其實的大哥,那時林宏江已經和吳淑蘭結婚,在軍區大院裡的一個小合院裡安了家,秦雷雖然還沒對像但也跟着林宏江把合院另一邊的房子給申請下來,佔着,美其名曰:好蹭飯,其實淺臺詞:兩兄弟以後出任務家裡的女人們好互相照應。啊,這雷大哥想得可是真夠長遠啊。
在一次任務中,和毒犯的火拼過程裡秦雷替林宏江擋了顆黑彈,受傷被送回M省軍區醫院就醫。林宏江因爲要善後沒有陪着一塊回來,但還是提前用部隊的電話通知還在醫大深造的吳淑蘭,讓她和已經畢業,分配在軍區醫院的好友左梅聯繫,讓先給幫忙照看着。吳淑蘭也很當秦雷是親大哥,當即親自跑了趟找到自己的好友。正好秦雷就是被送到左梅所在的外科住院部,便主動申請去照顧他。於是乎,當林宏江結束手上的工作趕到醫院時,發現很是讓他震驚的一幕。
兩難兄難弟見面當然少不得精神糧食大派發,更何兄煙癮十足的秦雷好幾天沒見過菸屁股,拿着根菸,多少還是顧及自己的傷口,沒敢真點,只是把煙放在鼻下狠狠的嗅着。
“你在幹嘛!”
尖利的女高音在病房門口響起,隨後一個身影颳了進來。
“你在偷偷抽菸?…你不要命了?…趕緊給我滅了!…還有你!當兵的,要抽外邊抽去,沒看見這裡是加護病房嗎,真不自覺!”
左梅發現秦雷手上的煙兩眼冒火,噴完秦雷對林宏江也不客氣,她沒見過林宏江,吳淑蘭結婚時她正好在外地實習沒趕上,就知道嫁的是個當兵的,估計就算知道,這個時候也照噴不誤。
“我沒抽…你看…這不是沒點着嘛…就聞聞…你別生氣,我扔了還不行嗎…”
秦雷一臉小媳婦樣,很乖順地躺下讓左梅扎針,那一臉討好的模樣着實震得林宏江瞬間石化狀,對左梅的質問只會啊,啊的傻應。哎呀媽啊,啥時見過自己大哥這副買萌的樣子?女幹情!絕對有女幹情!
林宏江看出了問題當然吳淑蘭自然也就知道了,就這麼的,一個郎有情,一個妹有意,很快就扯了證,左梅搬進了林家的小合院裡,終於實現了秦雷那互相照應的遠大理想,隨後秦、林兩家的第一個孩子出生。
原本吳淑蘭懷的月份大些,足月生產,正好碰上男人們出任務,左梅便挺着個肚子把吳淑蘭送到醫院,自己也因用力過度動了胎氣,結果兩人一起上了產牀,着實讓產房忙亂了一陣。好在左梅的肚子也有八個多月,生出來問題也不大。這秦、林兩家的小子便趕着趟似的出生了,前後相差幾秒,也說不上誰先誰後,大人們倒沒覺得是個問題,可兩熊孩子懂事後就爲爭這個誰是哥誰是弟大打出手無數次,兩家大人怎麼說都不行,最後扯出這個茬,按當時在媽媽肚子裡的月份大小分出了大小,自然,當了弟的秦峰很不服氣,彆扭了好幾年,直到林佩佩的出生才覺心理平衡,終於我也當哥了。因此很是親近這個小妹妹,一放學就佔着妹妹不放。這回林浩天沒跟他搶,在他的小腦袋瓜子裡認爲這妹妹是我媽親生的,你再佔着也得回自己家去,我妹妹還是我妹妹,哥不跟你搶。林佩佩會走後也喜歡跟在兩哥哥後邊跑,秦峰也特愛帶她到處去,去哪都讓她跟着,一聽到林佩佩那軟糯糯地叫着“哥哥”,他心情就倍高興,因爲這樣他就可以理直氣壯的不用再叫林浩天哥,兩個都是哥哥,別人也分不出大小,自己和林浩天那地位也是一樣一樣的啊!瞧這彆扭的熊孩子。
左梅自從生了秦峰之後就沒能再懷孕,也查不出個具體原因,只歸究爲那時的早產後遺症。因此,林佩佩出生讓她歡喜好得像是自己生的一樣,寵她比她親孃還過,讓林佩佩稱呼她和秦雷秦爸、秦媽,可想而知,林佩佩在兩家的地位那絕對是太后級別的存在。
日子就這麼過着,兩家人好得跟一家人似的,誰家先下班就誰先做飯,做好了一塊吃,家用共同分擔,買東西絕對有大的不會忘了小的。時間一直到林佩佩六歲那年,軍政兩界大調整,林宏江轉業從了政,留在M省,秦雷因爲秦家在京城是赫赫有名的軍人世家,當然不可能這麼容易讓他脫下軍裝,於是繼續往上走,調任警備軍區。
這調令一下,就是軍令如山倒,再不願意也得走了。大人們還好接受,兩小子也半大不小也懂得自己父親的軍人身份容不得他們兒女情長,也默默接受了。可林佩佩不幹了,她不接受!當時的她還不能理解好好的爲啥秦爸、秦媽就要把她丟下不管了,和自己很親近的秦峰哥哥也要見不到了,怎麼一夜間她熟悉世界都變了。她覺得很委屈,孩子受了委屈的最突出的表現就是大哭大鬧,於是乎,就有了林浩天對秦峰說起的那一幕。
秦峰腦海中的畫面最後定格在林佩佩抱着他大哭時望着他的那雙眼淚汪汪的大眼睛上,明白了爲何在國際大都匯碰到林佩佩之後會一直耿耿於懷,就因爲當時她那雙眼淚汪汪的大眼睛和心底裡的那雙何其相似,原來…他一直把林佩佩藏在心底,深到連他自己都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