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我們做朋友吧
裴劍雙拳上舉,護在面門,怎料林佩佩這招只是虛晃,只見她轉肘身一傾,起腳,想再變換姿勢已是不能,就覺腹中一個重擊,一痛,倒吸一口涼氣,虛浮的腳步被撞擊之勢推着蹬蹬蹬後退幾步,後腰抵在護攔上才停住。
一旁觀戰的人頓時沸騰起來,喝彩聲、叫好聲、惋惜聲、哎呀聲,此起彼伏。石柱眼神有些發直,哇呀!這丫頭片子厲害啊,腿法了得!果然是練過的行家。心想,兄弟,你可是遇到對手了,可得挺住了啊!
裴劍按住隱隱作痛的腹部,有些不可思議的望着林佩佩,她那幾招變化實在是太快了,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自然酣暢,讓人防不勝防。他盯着在場地裡跳動遊走的窈窕身姿,後腦高高束起的頭髮和髮帶隨着跳動一上一下起伏不定,如隱在黑森林裡出沒的精靈。眼光中閃過一絲異彩,斂住心神,重新走到場地中間。
此時場上的氣氛爲之變,裴劍一改之前那種隨意的神情,如發現獵物的獵豹,蓄勢待發,準備發起攻擊,雙目中似有火光閃爍,緊盯着對面之人。
林佩佩也停下游走的腳步,擺好架式,眼光緊緊盯在對面,裴劍的站姿上:雙腳前後分立,雙腿微弓,重心設於後腳,這種站姿不可能是出腿,直拳的可能性較大,閃過前招容易但後招難防…
林佩佩在心裡暗自判斷裴劍的招數及自己應對的套路,果然,只見裴劍虎軀一挺,猿臂一伸,一記右直拳帶着勢如破竹的之勢,風聲帶響,如閃電般橫掃而來。
林佩佩並沒有閃到一旁,而是揉身一進,一個側轉身避過直拳的風芒,起腳,一記迴旋踢,逼得裴劍左手一擋退出兩步之外,兩人都沒碰到對方。
第一招,平局。
裴劍挺身再進,起腳,這次他也不再墨守拳擊比賽不起腳的規矩,改用散打的招式進攻,手腳並用,長拳直掃,腳下橫踢,腿影閃動,“啪”!兩腿在空中相遇,如電光火石相撞,虛空中似有火花閃爍。
第二招,平局。
林佩佩趁倆人退開着空檔,呲牙咧嘴的揉揉被撞得生痛的小腿,心想,這傢伙的身體什麼構造啊,胸肌像石頭,腿骨像鐵柱,怎麼煉的?不會是變型金鋼吧?
那邊裴劍也開始有些不淡定,開場熱身被林佩佩踢中還能說是大意,但之後兩招都像被她提前預知給化解格開了,那就不能再說是輕敵,難道她能預先猜到我的招式?林佩佩身手確實了得。
裴劍也學着林佩佩開始滿場遊走,不停變換腳下的步伐,在出其不意間,出手,起腳。第三招,第四招,第五招…連着幾記裴劍在全國系統武技大比拼比賽裡最管用的必殺式,都被林佩佩早有防備的閃開、化解開、格擋開。
裴劍開始冒汗了,這樣下去可能會輸啊,要是就倆人間的比試,輸給林佩佩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本來就不敢下重手,可現是在場館裡,大大小小十幾多眼睛盯着就算打成平手也是丟臉啊。力道重了怕傷了她,輕了又打不贏她,怎麼辦纔好。
這頭裴劍擾頭鬱悶,那頭林佩佩也在冒汗。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微微有些氣喘,經過幾次對擋之後的兩腿開始有些顫抖,心想,這腿現在準是紅了,再打下去可能連路都走不動,死裴劍沒事兒長這身牛力幹嘛,痛死姐了!反正都是死,長痛不如短痛,來次猛的,得手猶好,不得手,死也死這招上了。
心思立定,倆人重新回到場地中間。
林佩佩一上來就起腳,右側踢,左旋踢,後踢,雙飛,倒踢…所有腿法被她連慣一氣呵成全使了出來,最後一記跳躍旋風踢朝着裴劍的面門而去。
裴劍被她前幾招連踢逼得手忙腳亂,上擋,下擋,顧得左差點顧不了右,腳步虛滑連連後退閃躲,反擊都顧不上更不會注意到面部空門大開,林佩佩最後一招旋風踢就如同旋風一般從上到下橫掃一片,快如閃電的重重踢在戴着護帽的頭部,只覺頭一懵,身形一歪,腳下踉蹌的撲倒在護攔上。
一旁觀戰的人都沒了聲,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張大嘴巴發怔,好半天才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何時有機會看到如此精彩的對抉,還是現場版,刺激啊!痛快啊!衆人一邊倒的都在爲林佩佩歡呼,沒人想起來去看看裴劍有沒啥事,傷沒傷着。
石柱目瞪口呆的怔了好一會,醒過神來,趕緊過去看看還趴在護攔上的兄弟。
雖然戴着護帽,厚厚的海棉卸掉了大部份力道,但頭受到撞擊還是不由自主的一陣暈眩,趴在護攔上大口的喘着氣,石柱過來問他的時候還沒緩過氣來。
這回糗是出大了,裴劍開始血衝上腦,兩眼爆紅,臉發燙。看不出啊,這小丫頭片子這麼能打,不給你露點狠的,還真以爲我打不過你!不就是腿上功夫厲害嘛,瞧着,哥哥我也會!
裴劍緩過勁兒,推開身前幫他扇風的石柱回到場地中間,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串踢腿,上、中、下檔全方位無死角,緊接一個旋踢回身再加一個側勾踢,一連串動做踢得是酣暢淋漓,虎虎生風。看得一旁的學員們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剛纔林佩佩那一串騰空躍起的旋風踢都還沒消化掉,眼睛裡還盡是虛影,此時再看裴劍的連環腿,只覺眼裡虛虛實實,分不出哪一招是林佩佩的,哪一招是裴劍的,兩相撞擊,衆人們的腦子裡開始嗡嗡聲大作,眩暈眼花。再聽得“啪”的一聲,定眼一瞅,林佩佩被踢中掃出幾步外,趴在地上。
剛纔那一連串的動作,林佩佩已經有些力竭,大口的喘着氣,汗如雨下,小腹還隱隱的抽痛,心下一驚,不是吧!這個時候來掉鏈子?你媽媽也太坑人了!
小肚子像是聽到她的抱怨在報復她,抽痛漸漸明顯而且越演越烈,裴劍的腿風也掃到了。林佩佩勉強接下了前面幾記,甚至躲過了那記旋踢,卻已沒有力氣再閃過那記勾腿,捂着肚子站在那,肩膀結結實實的捱了一下,飛撲着出去趴在地上,好一會,捲曲着身體躺在地上爬不起來。
衆人一看,那還了得,齊齊涌上比試臺,又不敢拉,七嘴八舌的在那叫喚。
裴劍一連串動作做完了之後,背對着林佩佩度着步子在場地邊緩氣。聽到身後衆人的聲音,回身一看,沒看到林佩佩,卻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躺在地上,心下一驚,腳下大步流星奔了上去,拔開圍着的衆人,只見林佩佩捂着肚子捲曲着身體,雙目緊閉,秀眉打結,臉色蒼白,豆大的冷汗順着臉頰圓潤的弧線滑到小巧的下巴,再滴到地上。
此時的林佩佩是一副柔弱無助,楚楚可憐的模樣,裴劍心裡不住一陣撕裂的痛,暗暗抽了自己一嘴巴,輸就輸了吧,下手那麼狠幹嘛!心裡一陣陣後悔,只是此時已經這個模樣了,後悔有用?伸手一把橫過林佩佩的腰,一手圈過腳,打橫的抱了起來,也不管是男更衣室還是女更衣室,直闖進去。還好沒進錯,是女更衣室,此時室內也沒有別的人。
裴劍把林佩佩放在更衣室的長凳上,上下掃着她,嘴裡焦急的嚷嚷,“佩佩,傷哪了?傷哪了?你告訴我傷哪了?”
林佩佩沒應他,只是一味按着肚子,整個小臉都皺成一團。
裴劍見她這樣是心急加納悶,按說自己那勾腿踢到她,那位置不應該是踢到肚子啊,那個高度應該是肩部纔對,怎麼沒看她揉肩卻是捂肚子呢?可是她不說哪傷了,也不清楚到底是哪啊!急死人了!裴劍那心裡似有百貓抓撓,卻又不得要領。
林佩佩捂着肚子,好半天才出聲,“你出去!”
“佩佩,你哪不好了?你告訴我,我幫你揉揉。”
裴劍一聽讓他出去,心裡急了,大小姐不會這就是生氣了要發飆吧?我要出去了,那不得真燒起火來。
“我沒事,你先出去。”
林佩佩繼續下逐客令,裴劍急得那汗都跟着下來了。
“不是,佩佩,你哪痛你說我幫你揉揉,還是…你生我氣了?”
“不是!我沒生氣,哎呀,你…你先出去就是了!我…我親戚來了。”
林佩佩憋得臉通紅跟裴劍說了實話,裴劍乍一聽半天沒明白,在那眨了老半天眼睛,突然明白過來,臉一紅,站起身就衝出了更衣室。
裴劍站在門外,大口喘着氣,臉上爆紅,親戚不就是大姨嘛,大姨來了不就是女孩子每個月的生理期嘛,這都不知道,真白活了!今天這糗真夠大的,都糗到姥姥家了!
林佩佩在更衣室裡折騰了有小半個小時,裴劍就在門外撓地打洞了小半小時,期間石柱過來看看,見林佩佩還沒出來又先去忙他的事情。終於見着大小姐一身清爽的步出更衣室,裴劍這心才落了地。一衆人都又圍了過來,問長問短,噓寒問暖,着實讓林佩佩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們好。
其實這練拳,吃拳挨踢都是家常便飯,受個小傷那都根本不值一提,大家之所以這麼緊張,一是先入爲主的把林佩佩當嬌小姐看待,就算看她身手了得那也是嬌滴滴的小姐一枚,二是也被她當時蒼白的臉色嚇住了,都真以爲裴劍下手太重把人家給打壞了,這要是打壞了,以後不來了那不就見不到這麼養眼的漂亮姑娘了嘛。
裴劍把林佩佩送到家門口,臨下車又叫住了她。
“佩佩,我…我有句話想對你說…”
“裴劍,我也有話想對你說。”
林佩佩看着裴劍那一臉的專注和眼神中泛起的光芒,就像峰哥看她一樣,那顆玲瓏七竅心哪會不明白裴劍接下來要說的話,只是,她不能讓他說出來,她不想失去這樣一個能讓她覺得是棋逢對手的朋友。
“我很高興,回國之後還能認識像你這樣讓我生出棋逢對手感覺的朋友,我很喜歡這種感覺,我是很認真很認真的想對你說…我們做朋友吧!”
意想不到林佩佩會說出如此這麼一番話的裴劍,怔怔的看着她出了好一會神,然後撓撓頭,一臉不自在。
“你都把我要說的話都說了,你讓我還說什麼好,難不成你是我肚子的蛔蟲?之前打拳時你能猜到我下一招會出什麼,現在又猜到我心裡在想什麼,你真是神了!”
“你纔是蛔蟲呢!我看你從頭到腳就是一條鐵做的蛔蟲,硬得要死!我現在腳還在痛呢,明天要是腫了,你得賠我藥酒錢!”
“行!只要大小姐開口,多少都賠,不過先聲明啊,我可沒多少本錢,有也是留做老婆本的,你可不能全給我賠了去。”
倆人互相打趣了一會,林佩佩下車進了家門。裴劍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夜色之中,臉上剛剛的笑容收斂起來消失得無影無蹤。難道是我來晚了嗎?你已心有所屬?爲什麼連一個機會都不給我,讓我把話說完?你是如此的玲瓏剔透心,要用如此我不能抗拒的方式來拒絕我,林佩佩,我喜歡你,你知道嗎?你是知道的吧,那我是否就已是被判了死刑,不再有可能的機會?
清涼的月色,灑在林佩佩消失的門前,合金的門上微微泛着銀光。夜風輕吹,掃過葉梢枝尖,引來沙沙聲響,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迴應裴劍心中的提問,然而樹語難懂,裴劍的疑問,今夜註定是沒有答案。
就在裴劍哀傷還未萌芽便已夭折的情豆,遠在萬里之外的H國,也在上演一幕拒絕與被拒絕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