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米多長的絲帶崩的筆直,孔仙仙滿眼崩潰的望着唐思玄跳上供桌,也不知道是該阻止還是不該阻止。大師沒說話,自己還是不要輕舉妄動了。
衆目睽睽之下,唐思玄坐在供桌上,兩隻小胖手,捧起一隻鮮紅、巨大的雪裡紅,水靈靈的大眼圓睜,小嘴越張越大,露出粉紅的牙牀。小手移動間,嘴巴逐漸將拳頭大小的雪裡紅包裹。
然後便是猛力一咬。
“嗚嗚”,唐思玄動作停滯了,大眼含淚,望着捧出的雪裡紅,那上面只有兩圈痕跡。
“哈哈哈哈”,佛殿內爆發一陣歡笑,誰都忍不住了。
孔仙仙莞爾,孔希言一臉慈祥,丹傑大師三人互相擠着眼睛。
話說這小活佛,還沒長牙啊。雪裡紅表皮堅硬,內裡柔軟多汁,想吃,也得先咬破錶皮再說啊。。
笑聲中,唐思玄眼角兀自掛着淚,但眼珠卻盯着雪裡紅亂轉。
“砰”,狂笑中的衆人目光向聲響處望去。
只見那顆雪裡紅,在小活佛的掌中,變成了一堆鮮紅的碎肉,汁水橫流。而小活佛正伸出鮮紅的小舌頭不斷的舔着:胖手兒。滿臉純真,頗爲滿足,十分得意。
當滿身狼藉的小活佛舔乾淨小手之後,便將目光投向四周掉落的汁水,雙目放光,手腳並用,撲了上去。
“住,住嘴。小活佛,掉了的不乾淨啊,不能吃?呃,不能舔”,丹傑大驚之下,連忙急步上去想要阻止。
禮拜之物,奉佛之用,小活佛吃了也便吃了,畢竟身份在那擺着,而且還不懂事兒。但總得講衛生啊?吃壞了肚子,多讓人心疼。
雍濤,桑吉以及合寺僧衆沒有上前,佛門聖地,寶相莊*嚴,豈能造次?衆人只有懷着同樣的心思,默默給丹傑大師加油。
丹傑大師步伐雖急,動作卻輕柔無比。不理哇哇亂叫的小活佛的掙扎,將她小心拎起,然後無奈吩咐道:“撤下水果貢品”。
唐思玄又在萬衆矚目下,四肢着地,來到擺放法器矮桌前。八個托盤,上面蓋着紅布,頗爲神秘的樣子呦?被轉移了注意力的她,開始向矮几爬了過去。
“肅靜,佛門聖地,不得喧譁”,丹傑大師喝了一聲,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與雍濤、桑吉對望之下,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強烈的如釋重負。
雖有波折,但劇情總算進入正軌了。
唐思玄吃力的扯走紅布,便看到眼前讓她感到好奇的東西。
這是一個法鈴,銅質,手柄如降魔杵,上面雕刻着各種花紋,開口如喇叭,內有鈴舌,一晃之下,叮鈴鈴煞是好聽。
法鈴對於她而言,有些大,晃得頗爲吃力。玩了一會兒,便更加好奇的將法鈴放倒,小手揪住裡面的鈴舌,似乎,就是這玩意兒發出好聽的聲音?
唐思玄身子趴在法鈴上,小手扯着鈴舌,揪,再揪,還揪。
終於,喀的一聲,鈴舌與法鈴分家。
丟下鈴舌之後,無論再如何晃,法鈴都再也沒有發出聲音。隨後將法鈴扒拉到地面上,唐思玄像下一個托盤爬去。
法鈴與地毯接觸,發出一聲悶響,便不動了。
丹傑大師額角又出現細密的汗珠,衆僧一臉呆滯的望着。法器傳佛,本是將繼承到現在的古佛所用的傳承法器,賦予新晉活佛。
是這麼個“傳”法?衆僧一臉好奇,三位大師神色沉重,目露破釜沉舟之色,誰也沒有去阻止。
佛、法、僧。佛纔是最重要的,小活佛請隨意。
小活佛爬來爬去,一個個托盤上面的紅布被一一掀起。
法鼓:鼓柄首先被拋棄,胖手輕揮之下,咚的一聲,它在世上發出最後一聲響亮的聲音,碩大的鼓面被一拳而破。似乎嚇了小活佛一跳。
法螺:白色,代表着好運和吉祥。頗有些年頭的法螺,在小活佛的掌中,碎裂成幾瓣,滾落地面。
念珠被扯斷;轉經筒上面的圓球也與筒分家;嘎烏盒扁了,上面鑲嵌的綠松石、珍珠、珊瑚和其他寶石,被一一扣下,聞了聞,沒啥特殊味道,又被一一無情拋棄。。。。。。
丹傑三人,有淚不敢流,佛號心中念。
還好一切從簡了,要不然龍巖寺幾千年來的家底兒都難逃毒手。
最後一個托盤裡,一柄金剛杵靜靜的躺在紅布上。
金剛杵,又稱伐折羅,金、銀、銅、鐵、錫,五金打造。三股,重三斤三兩。歲月並未在它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外型頗爲敦實。
龍巖寺這柄金剛杵,作爲傳承法器,年代久遠的嚇人,以至於它的來歷到現在已無人知曉。
衆僧只知道它,很古老、很珍貴。
不過此時,丹傑等人終於放下心來。
這般折騰之下,精神壓力很大。好在儀式馬上就結束了。小活佛沒得選,只有金剛杵唯一、完好、可選了。而金剛杵的耐操是有目共睹的,也不怕小惡魔,呃不,小活佛小手一動之下,身首分離。
唉,以後再有傳承可怎麼辦?念珠穿起來還可以繼續用,那法鼓,法鈴。嘎烏盒?算了,從簡,只有從簡了。。。。。。
丹傑大師的微笑,漸漸凝住。最後雙拳緊握,張大雙眼,死死盯着桌案上頗爲自我的小活佛。
而小活佛雙手捧着金剛杵,小嘴兒又開始大張,露出粉紅的牙牀。小手捧着粗大的杵身,正往嘴裡送。
桌案空空蕩蕩,即便這東西沒什麼好吃的氣味,也要親口嘗試一下了。想到此,唐思玄大眼微眯,動作着。
“小祖宗,這玩意兒可,可真的不能吃啊”,這次不光丹傑,就連雍濤、桑吉兩位大師也飛奔而上。
孔仙仙、孔老爺子大驚之下,也撲了過來。
“哇”?瞬間落入被圍攻的場面,唐思玄驚異之下,動作停滯。大眼狐疑的望着周圍衆人的臉。
“諸佛之佛母,勇猛、精進、無堅不摧、所向無敵,號多吉帕姆!法器傳佛儀式結束。多吉帕姆-思玄女活佛之法器金剛杵,因其年幼,暫由老衲代爲保管,南無,阿彌陀佛”,丹傑一臉苦澀的小心從小活佛雙手,奪過被捧的緊緊的金剛杵,聲音透着無力。
誦經之聲大作,衆僧低頭合掌。心裡卻頗覺大開眼界,原來儀式,是醬紫的哦。。。。。。
“啪,啪,啪”,孔仙仙一邊抱着唐思玄向殿外走,一邊用力的拍着她的小屁股。
這次捱揍,連孔老爺子,丹傑等人都未阻止。這孩子,啥都往嘴裡送,該!
思玄女活佛,趴在惡母的肩頭,如同未覺,兩隻眼睛癡癡的望着丹傑手中的金剛杵,不覺間小手伸進嘴裡,用力吮着,口水橫流。
似乎,這吃不到嘴兒的東西,纔是最讓人念念不忘的美味。
龍巖寺後頂天峰上,老狼王孤獨的趴在滿是枯枝敗葉,白雪冰封的峰頂,無力的低聲嗚咽着。
自從回來之後,遇到了唐思玄,它便寧願長時間的呆在這裡。
... ... ...
關口2997,城牆下的木屋空置已久,唐玄、蔡姚二人算是補缺過來的。
木屋三間,有門無窗,靠牆而建。平頂,上面蓋着防潮保暖的塑料布。
木板之間縫隙頗大,推門而入,灰塵隨着木門的吱呀聲簌簌而落。
唐玄揮着手,走進木屋,正方形的格局,二十多平方,一光板木牀,一木椅,一木桌,牆上一個小掛鐘,上面皆落滿灰塵,再無其他傢俱。
公三指着牀頭處三個按鈕道:“綠色的,每六個時辰,按一次。驅動城牆上的雲板,報平安;紅色的,按下之後,雲板串鑼齊鳴,代表緊急情況,周圍關口衛士會過來支援,玄女庵那裡也會收到信息,切勿亂用”。
蔡姚指着牆上那個黑色按鈕道:“這個是幹嘛的”?
公三默然半晌方道:“必死之局,可按,會發出螺旋形音波特殊警報,最緊急情況。玄女庵那邊會派出高級衛士即刻支援”。
蔡姚笑道,“人都死了,還有時間按這玩意兒”?
公三默然:“若沒有按時間報平安,半個小時之後,默認發生意外,會有執法衛過來調查情況。若是沒有意外,忘記按了,相當麻煩”。
蔡姚撇嘴:“睡覺按錯了怎麼辦?我這人睡覺手腳不老實”。說着,她偷望唐玄,心裡卻對這個相對獨立的環境大爲滿意。
公三望着蔡姚,忽然齜牙一笑,牙齒閃着光:“這樣的按鈕,每個關口只有一套。你那屋沒有,除非你睡在這裡”!
面對公老頭故意拉長的“睡”字,無法抵擋的蔡姚跑出門,與穿雲箭四處溜達去了。
目送蔡姚背影,唐玄扭頭笑道:“想不到,紀元時代,還用這麼古老的通訊工具”。
公三淡淡道:“活得久了,你就會明白,越古老,越簡單的東西,才越可靠”。
唐玄品味着公三的話,遊目四顧。他望着家徒四壁的場景不由問道:“生活用品都不配給麼”?
公三淡淡道:“自己解決,若需要可去散兵集購買”。然後轉身向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處,他停住腳步道:“我們兩個關口,算是北擎邑邊緣地帶,鳥不拉屎的地方。這裡可能沒有危險,但卻荒涼,寂寞,唉”。說着,嘆息着,走出門外。
唐玄大聲道:“其他關口呢”?
公三聲音遠遠傳來:“百里之內,空置”。
唐玄愕然,百餘個關口空置?武師就這麼差麼???沒想到竟然在這麼遠離人煙的偏僻地方服役。
“啥都不配,還好自己帶了些”,唐玄咕噥着,從三玄指環空間內掏出工具,開始打掃衛生。
忙碌了一陣之後,總算將三間木屋,左右爲臥室兼辦公室,中間爲公共浴室加廁所,打掃乾淨。這纔將他與蔡姚的行李拿出來,鋪好。
兩頭忙碌完之後,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木屋還是木屋,但與剛來相比,頗爲乾淨整潔,有了些人氣。
拉了把椅子,唐玄坐在木屋前遮陽棚下,向西方看,五百米外公三所在的2999號關口隱約可見。
向東望,木屋綿延,似乎上面落滿了灰塵,淒涼而滄桑的靜默在昏黃的天空之下。
目視前方,遠處樹林邊的戈壁灘上,一人,一鳥,正在追逐嬉戲。
漸漸的,唐玄嘴角泛起笑意,這種孤獨,空寂,似乎正是他想要的。
也許,只有在這種孤獨中,纔不會孤獨。
牆上掛鐘,輕輕敲響,發出噹噹的聲音。它每十二個小時,便會鳴響一次,提醒着木屋的主人,該做事兒了。
唐玄笑着起身走進木屋,按下了綠色的按鈕。木屋上空處,城牆之上,響起清亮的雲板聲。
2997號關口不再死寂,這裡有了生機。
而有生機的地方,便會有希望。
希望便是對生之美,極致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