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公子在中洲,不過是名不見經傳,只在六安這個安雨軒的出生地,算是家喻戶曉的小角色。
其中以安雨軒的出身最好,畢竟他有一個名震天下的爹-安笑常,同時這個爹還是佛陀七大聖地,法華山普度寺的主持大師,如今更是天下佛宗一脈的修者領袖,可謂是名門之後。
與安雨軒比起來,大刀公子雪東齊,凋零公子白子扇、獵豔公子豆香春這三個與安公子併成爲六安四公子的年輕人,成名相當勉強,出身相當湊合。
雪東齊是西北懷化興隆縣雪家村人,童年孤獨,少年貧病,無依無靠參加了闖“東南”的流浪大軍,據說這裡人人有飯吃,遍地是黃金。三年的流浪,許多人死了,許多人散了,自顧不暇的人們也無法在意這個少言寡語,悶悶不樂,整日皺着眉頭的少年。
十八歲那年,雪東齊徹底與流浪大軍失散,隨後一邊沿街乞討,一邊漫無目的的走着,並最終流落到六安,成了安公子旗下樓盤一名光榮的“建築工人”,日子雖然苦點,但是好歹有口飯吃。
這是中洲四極災難深重的那幾年,唐玄尚未出世,商士尚未叛亂,監洲府組建的“流浪人口與傷殘人士救助會”,尚未在中洲形成大規模的網絡,一切都是那麼的隨波逐流。
雪東齊的崛起相當的狗血。六安城市東北角,緊鄰着江水,斜靠着輔安山千米小山的建築工地,突然挖出了一個古墓,滿懷欣喜的工人們隨後挖盡、刨絕,令人大失所望的是,除了一卷放在銅質桶子中的黃白半腐朽的綢布,懷着發財夢的人們一無所獲。
文字、花紋遍佈的七尺長,二尺寬的綢布,絲毫看不出之前的樣子,如今這個世道,除了黃金、珠玉,其他那些古董似乎“識貨”的人並不多。再看半新不舊的桶子,滿眼天書並不美觀的綢布,工人們傳遞觀看之後,百無聊賴,隨後丟開,恰恰落在身材瘦弱,跟在人羣后面看熱鬧的雪東齊面前。
披頭散髮,瘦骨嶙峋,滿身污漬差點忘了自己還是個小夥子的雪東齊,慢慢撿起眼前的物件兒,愣愣的出身,隨後便一言不發轉身離去,回到了自己的窩棚裡。
“紫氣東來,大雪東齊”,七尺綢布記載了一種刀法,一種心法,文字拗口,書寫更是用的古篆,但雪東齊偏偏看懂了。
抱着綢布,他嚎啕大哭,不光想起了早逝的爹孃,更想起了今天是他十八歲的生日。
往昔幸福又如何?書香門第能怎樣?
自然的災難,人情的冷漠,是不分地域和沒有邊界的。
從此雪東齊向換了個人似的,每次出門,必定潔淨面龐,整離破爛的衣衫,漸漸的昂首挺胸,漸漸的脣紅齒白,漸漸的步履間走出了蕭索、清冷的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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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扇,經常咳嗽,沒人知道這個病秧子一般,臉色蒼白的年輕人是個家學淵源的修者高手。
白家一脈單傳,世代居於六安這個毗鄰長陵邑與南平市的小城市,城內興發巷,白家就在這裡有個不大的四合院,也算是平安富足的人家。
老爺子白畫眉,年近六十但每次望着年方十六,老來得子的白子扇,總是摺扇唰的一聲併攏,一臉愁苦,隨後咳嗽着,佝僂着腰,向房內走去。然後獨自坐着,長吁短嘆。
與白畫眉相比,此時的白子扇脣紅齒白,發濃且黑,一臉無畏的青春朝氣與健康的紅白膚色。小夥兒漂亮,眉清目秀,活力四射。
躊躇良久,白畫眉老爺子在某個深夜,將白子扇叫道自己的房內,顫抖的手亂摸着白子扇的臉,老眼含淚,嘴脣顫抖,似乎有話又說不出來的樣子。
“爹,您有事兒”?白子扇一邊含羞帶怯的閃躲着老爺子的愛撫,一邊差異的問。
“白家,武道修者世家,如今亂世,一方面要有功傍身以求自保生存,一方面也不至於讓家學淵源斷了傳承”,白子畫輕聲呢喃着,眼中卻被淚水浸滿。
隨後,少年白子扇見到了白家人丁寥落的列祖列宗的牌位,更是知道了白家祖傳的“凋零之氣,紙扇輕搖,決勝千里”,威力不錯,強心健智,只是練成之後,過於悲傷的“凋零真氣”會傷肝、傷肺,呼吸困難,臉色慘白,猶如生病。
但白家的基因很奇怪,明明天下許多修道可選,明明出了六安尚有廣大天地,但白家的種,從來都選擇的是練,更不樂意走出六安這片生之養之的土地。
就這樣,一晃又過了三年,這一年白子扇19,白子畫老爺子卻病入膏肓,臥牀不起,呼吸極度困難。
經過一番對話之後,白子扇目瞪口呆的望着老爺子,豁然明白了白家的生存之道:“暗春園”,這一座沒有實體,只有組織架構,人數達到數十人的給單身者介紹“臨時女朋友”,並收取費用的便民組織。
當然,這個組織也是一脈單傳······
搶救,救治無效,白畫眉老爺子歸天。
白子扇給老爺子守了孝,送了殯,滿心蕭索,一臉蒼白,只覺得萬物荒涼,可是生活還要繼續不是麼。
於是正式接掌了暗春園,並於三天後招進來一個十八九歲、豔若桃李、冷若冰霜的新姑娘:司馬緋紅。
咳嗽聲中,白子扇坐在白畫眉老爺子的平時起居室,靜坐着,躊躇滿志,暢想着未來,同時,他的凋零真氣,白家“輕搖扇法”,也將近大成,這一年他十九歲,比尚在六安建築工地打工掙命苦練的雪東齊大了一整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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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香春出生於霧城,古劇世家。
生旦淨末醜,好不容易當成家庭中除了電視新聞之外的自娛自樂的方式傳承下來,到了豆香春這一代算是差不多快斷根了。
如今這個年代,人們似乎對於除了:吃飯、掙錢之外的事務,一概沒有興趣。就算是有興趣,那麼只要讓自身花些氣力投入其中,那麼瞬間便會變得有氣無力。
不能掙錢的行當,隨着年代的變遷,在公古時代便被拋棄了許多,紀元3000多年更是丟的差不點一乾二淨。
再加上五洲受限,中洲限制,娛樂至死受到了相當嚴格的管制,對於價值觀以及民衆行爲規範,更有着具體、寬泛而詳盡的規定,所以豆家這個大門大戶也活得並不太如意。
書房內,豆香春跪在地上,正在承受着老爹豆建德以及老孃盛懷香的審判與咆哮。
“你說,你這樣,對得起爹孃,對得起你的名字麼”?豆建德面孔漲紅,衣着燦爛宛如唱大戲的他,渾身不住的顫抖。他很失敗,對於兒子的言傳身教更是無與倫比的失敗。
“香就是親,春喻指女人,我親近女人,親近漂亮女人,難道不夠名副其實麼”?豆香春倔強的昂着頭,雖然跪着,但卻像個勝利的勇士。
“你······”,豆建德渾身搖晃,幾乎昏倒,一旁的盛懷香連忙扶住,怒斥“還不向你爹認錯”。
“呵呵,我要對我名字負責,誰讓你們不給我起個名字叫竇爾敦來的”,豆香春眼中閃過一抹擔憂,但如此熟悉的場景又實在讓他難以提起更大的關切了,索性直挺挺的跪着。
“藍臉的竇爾敦盜御馬,紅臉的關公哦戰長沙······”豆建德聲音帶着哭腔,一把甩開盛懷香,徑自唱了起來。
“黃臉的典韋,白臉的曹操,黑臉的張飛,叫喳喳”,盛懷香一甩水袖,接了起來。
“紫色的天王託寶塔
綠色的魔鬼鬥夜叉
金色的猴王
銀色的妖怪
灰色的精靈
笑哈哈 ”
豆建德、盛懷香張嘴相對,大笑出聲,涕淚橫流。
只是她們沒發現,此時的原本應該跪在眼前的豆香春,早就捂着耳朵,跑了。
今年十六歲的豆香春,喜歡女人:少婦、少女;半老徐娘、青春豆寇;美的、醜的;胖的、瘦的······他都能在她們身上發現與衆不同吸引他的“美麗”來。
他更喜歡置身女人堆兒裡,把自己當成女人,享受這一切,欣賞這一切。
當然,這種享受很純潔,純潔到豆香春自己都成了女人······
茫然的走在大街上,豆香春雙目逐漸被稀稀拉拉的行人中的女人所吸引,然後不自覺地走近,靠近,雙目微眯,這纔是,人生!
然後他便看見了輕搖紙扇的白子扇與並肩向前走的司馬緋紅。
第一次看到司馬緋紅,豆香春只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就算是這正晌午的日頭都沒了顏色,天地間只有一個明媚、明豔、發光、唯一,那便是眼前的這個一身紅衣,膚白如雪,身材爆裂如同魔鬼一般,面孔卻冷,卻如春回大地的女人。
於是他跟着,跟隨着。
白子扇好奇,但以司馬緋紅的絕色,卻並未太過在意,而且眼前這個失魂落魄的小子,還是個“孩子”。
白子扇今天要談一筆大生意,與六安市首席名流安雨軒談一筆大大的生意。
而今夜,也是23歲的安公子正式成爲男人,離家出走,十九歲的司馬緋紅正式成爲女人的時刻。
風流不羈的安公子,仗劍江湖卻總在“名媛”高超的技巧與過人的手段下接連敗北,於是便聯繫上了六安有名無實的暗春園。
而作爲暗春園的新掌櫃的白子扇,自然明白,眼前便是一個絕好的發財機會。
“一切皆由自願,事後五五開”,行前,白子扇正重的對已經簽了合約的司馬緋紅做着臨行前的訓示與溝通。
“好”,司馬緋紅檀口微張,吐出了一個冷冰冰的字。
紅潤的脣,潔白的貝齒,讓白子扇精神一身恍惚,好在凋零真氣,不光傷了肺,還讓他的心比平常人硬上一些,整個人看起來也成熟的如同一個受了災的中年書生。
於是出發,於是被豆香春跟着,於是一起到了安府。
想象中的安府並不是什麼豪宅,在圓覺大師安笑長的歷年似命剝削下,安雨軒有錢的有限,當然對於普通人而言,他還是豪富。
安府大敞四開,白子扇與司馬緋紅進去了,豆香春也跟着進去了。
白子扇沒想到的是,商業開展的那麼大的安公子竟然,竟然與他“討價還價”?
司馬緋紅默默的聽着,只是冰冷的容顏在接觸到安公子氣急敗壞,單純到可愛的臉的時候,慢慢浮起一絲微笑。
“你們別叫了,她是我的”,豆香春忍不住了,大怒起身,朗聲開口,指着司馬緋紅,稚氣未脫的臉很是堅決。
“啥情況”,安雨軒愣住了,收住了話,停止了絞盡腦汁的省錢行動,莫名其妙的瞪着白子扇,指了指義憤填膺的豆香春。
“不是你家的”?白子扇唰的一聲摺扇一搖,他以爲大搖大擺走進安府的豆香春,是安公子的人,只是與他順路一同回來而已。
白子扇眼珠一轉,在司馬緋紅以及安雨軒、豆香春的臉上來回掃了掃,嘿嘿咳嗽着,笑了兩聲:“小子,有錢好辦事,你們誰出的錢多,那便算誰的吧”。
司馬緋紅皺了皺眉,但隨後一副沒所謂的態度,鼓勵的望着豆香春。
“我,我沒錢,但這個姐姐,是我的”,豆香春頗有些底氣不足。
“草,沒錢浪費我時間”,本想看一出鷸蚌相爭,自己得利的好戲的白子扇,頗有些受了戲弄的羞惱,揮了揮扇子,不耐煩的趕着豆香春。
“不,我不走”,豆香春說着便勇敢的拉起司馬緋紅的手,入手軟軟,潤潤,滑滑,冰冰,讓他心神盪漾。
“看我幹嘛,還不揍這小子”,白子扇啪的一拍桌子,豁然起身。
於是,安府之內,司馬緋紅眼前,發生一場鬥毆。
豆香春沒有元氣,不會武功,但偏偏力大無窮。
安公子身手靈活,白子扇元氣渾厚,但兩人勢必幹不出來,恃強凌弱的勾當,又何況是在美人面前。
於是,精彩!
豆香春以一敵二,竟然沒有吃什麼虧。
呼喝聲中,三人氣喘吁吁,鼻青臉腫。
“住手”,一聲怒喝,雪東齊到來。
因爲形象,因爲知識,因爲日漸強壯的身體,因爲偶有奇效的強悍元氣······雪東齊成了安公子樓盤的工頭,工人們都稱他爲:雪頭。
今天他是來向安公子辭行的,聽說霧城不錯,很多西北的“浪民”在那裡安了家,生性喜歡獨自行走的雪東齊,不由得動了遠行遊歷的念頭。
呈安公子的照顧,他手頭也有了幾個錢,具備了浪的條件。而安公子對他不錯,走之前,起碼過來打聲招乎。
雪東齊剛剛進門,便看到了眼前熱鬧的一幕。
“雪頭,快過來幫忙,這小子難搞”,安雨軒大喜過望,此時他正衣衫不整,髮絲凌亂,臉上有傷,氣喘吁吁,渾然忘了自己身負上乘功法。
“嗷~”,以一敵二頗爲吃力的豆香春,一見對方又來增援,不由大急大怒。
一聲暴喝,雙拳如雨點砰砰擊出。霎那間,白子扇、安雨軒頭上中了數拳,疼痛之下,抱頭後退。
而紅了眼睛的豆香春箭步竄出,又狠狠撲向了雪東齊。
作爲局外人,雪東齊的眼睛是亮的,他疑惑的是,以安公子的身手,以及元氣修爲,怎麼會被這個不會絲毫武功的小子揍成那副慘樣?
難道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揣着疑惑,雪東齊輕快閃身,避開豆香春的攻勢。
可豆香春年紀不大,手腳卻很靈活,翻身便將雪東齊抱在懷裡,摁到在地。
雪東齊疑惑未解,也不便用元氣振飛這個屁民,只能雙手護臉,抵抗着雨點般落下的沉重的拳頭。
這時,安公子與白子扇對望之下,趕忙近前······四人便廝打在一起。
司馬緋紅笑了,笑的莫名其妙,正如眼前莫名其妙的鬥毆。
滿懷的心事雖然無法冰消,但一心的憂愁以及自暴自棄卻得以略抒。
“吃飯了”,司馬緋紅的一聲招乎,讓兀自掙扎蠕動,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四個人,靜止!
不知不覺,已從正午折騰到月中,這他麼的,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