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別三位大儒,沈浪回到寢舍。
姬文飛正在練字,沈浪湊過去一瞧。
字不飄逸,也不瀟灑,但寫的工工整整,每一行跟比了尺子似的。
沈浪一時手癢,拿過筆也寫了兩句。
姬文飛看了看:“師父,你寫的什麼?”
沈浪一滯,筆桿子一扔:“今日甚是困頓,忽然不想寫了。”
說罷,不理姬文飛,躺在塌上假寐起來。
“庫庫庫庫,”姬文飛捂嘴暗笑,原來師父的弱點在這裡。
不過他也想知道師父寫的什麼,拿了紙仔細辨認起來。
那字寫得龍飛鳳舞,張揚跋扈,姬文飛看了半天才勉強認出來內容,一字一字低聲念道:“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如此廣闊的胸懷,不愧是師父……這是個自勉聯,下聯哪去了?”
他心癢難耐,快步到沈浪牀邊:“師父,你這沒寫完呀,後面是啥?”
沈浪微微睜了睜眼:“呵呵。”
“……”
姬文飛跪地哭俯,在進行了長達一刻鐘的深刻自我檢討後,沈浪才擡一擡手:“起來吧。”
終於挽回了師父的自尊,姬文飛不敢大意,殷勤的忙前忙後,給沈浪端茶倒水。
“你們這些年輕人懂什麼,爲師那叫草書,知道不?”沈浪吸溜着茶。
“草書?沒聽過呀。”姬文飛鬱悶道。
沈浪拿過紙張,指指點點煞有介事道,“你看這字,結構簡省,筆畫連綿,因草創之意,是以稱爲草書,乃爲師自創也。”
姬文飛接過,再一看,只覺果然有一股韻味,縱任奔逸,赴速急就,不由心中喟然,暗歎自己有眼無珠,師父行事深不可測,詩詞對聯信手拈來,又怎會在最基本的字上存在弱點。
見徒弟如此好騙,沈浪不由滿意點頭。
“研墨,爲師替你補上下聯。”
姬文飛大喜,殷勤伺候,沈浪手持筆桿,以“草書”寫下。
片刻後,姬文飛拿起這張,再次艱難辨認。
師父這字好是好,就是不太像字……
他默默嘀咕,然後慢慢念出來:“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豁達大度,修身養性,此聯真是勉世名言,師父,將此字送予徒兒吧。”
沈浪隨口答應,接着隨意說道:“爲師已經升入內舍壹班,明日起便不再與你一起上課了。”
“哦,好。”姬文飛點點頭,沒有在意,似乎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沈浪呼了口氣,大儒牛逼!
…………
第二天,一早。
內舍壹班加上沈浪,總共也才十五個學子。
另沈浪吃驚的是,這班裡居然有一個女學子。
這女子穿着一身儒衫,但並非女扮男裝,朱脣不染,明眸皓齒,青絲用白巾挽起,插着一支玉簪,極爲俊俏。
這個時代的女子當然是讀書的,但基本都是將先生請到家裡教授學習,鮮少有到學院裡讀書的。
之前姬文飛的妹妹也去明心書院,但那純屬皇二代體驗生活,跑去打醬油的,而且好歹做了一點女扮男裝的樣子。
這女子卻是正襟危坐,手持着書認真學習,一副正經女學霸的模樣。
察覺到沈浪的目光,女子擡眼淡淡看了看,沈浪立刻回以蒙娜麗莎的微笑,女子朱脣輕啓,無聲的吐了兩個字,又面無表情低下頭。
沈浪笑容沒了,他讀懂了女子的脣語:無聊!
一開口就是老學霸了,正不正經不知道,反正挺高冷的。
“兄臺你好,在下沈浪,”沈浪朝旁邊一位學子拱拱手,趁老師沒來,打打同學關係。
“在下趙昊。”兄臺報以微笑。
趙日天?這名字霸氣。
沈浪有點羨慕,自己的名字太浪了,相比之下有所不如。
“趙兄,咱們學院也收女學生麼?”
“自然不收。”
“那個女子……”
趙昊擡頭看了眼,“哦,那是武德公主,身份高貴,自然不一樣。”
沈浪點點頭:“我懂了,學院不收女子,除非皇親國戚。”
話中揶揄意味濃重,趙昊呆了呆,頓時露出一副尋到知己的模樣:“沈兄也這樣想?實不相瞞,吾觀我大週近年……”
然後這位日天兄就開始喋喋不休的抨擊時政,鍼砭時弊,從學院說到太學,從太學說到地方官學,再從朝堂說道民間,從人族說到妖族……
原來是個憤青。
不過這人口若懸河,滿舌生花,口才十分了得,而且還能給沈浪補習常識,是以他不僅不煩,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趙昊噴了許久,才神清氣爽的停下來,有點感激又有些訝然道:“沈兄,你竟不煩我說話?”
“趙兄學識深厚,字字珠璣,在下聽之猶如仙音,又豈會生煩?”沈浪捧了一把。
趙昊頓時大爲感動,他知道自己是個話癆,平日裡同窗都不和他交流,甚是孤獨,今日遇上沈浪這樣一個肯聽他說話的夥伴,心中分外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