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廷臣宴
皇城清心殿
殿宇用琉璃朱瓦砌成,四畔雕鏤闌檻,精緻玲瓏。殿外不遠處便是太液湖,湖水清澈見底,如玉如碧,百許頭緋色金魚點綴其中。湖邊花木扶疏,夏天剛過,這宮裡還留着夏的氣息,石榴花還豔,辛夷花卻開到極盛。
江待一隨着父親站在殿外,等待着傳喚,江待一雖不是第一次來皇宮了,但是在這高牆綠瓦的皇城之內,總是顯得侷促不安,他總是覺得這靜謐的皇宮之中隱含着肅殺蕭索之意,不知這皇城之中夾雜着多少陰謀與血腥。
“各大臣入殿”,隨着劉公公尖銳的聲音,衆人井然有序的步入清心殿內。
殿內橫樑玉柱皆刻着龍紋的圖案,正中擺着金龍大宴桌,面北朝南,帝后並肩而坐。皇帝沒有穿明黃色的朝服龍袍,而是身着黑底鑲金龍錦袍,顯得隨意些,皇帝雖年近五十,但風采依舊,皇后一身鳳冠,眉目端然的坐在皇帝身邊,保持着恰倒好處的微笑。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皇后,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衆臣跪下叩首,畢恭畢敬的齊聲喊道。
皇帝揚了揚手,道:“衆卿免禮,今日是我們君臣宴,亦是家宴,不必太過拘禮。”
衆臣又齊聲道:“謝皇上”便紛紛入座。
帝后左手下,列了兩張紫檀木大桌,分別坐着當今太子郭天放與若蘭長公主殿下。太子乃是皇后所出,今年一十八歲,雖不是潘安之貌但也屬英武挺拔。
長公主是皇帝愛妃蘭妃所生,比太子還要大上幾個月,蘭妃是皇帝心愛之人,對長公主也是寵愛有加,封號若蘭,蘭妃在長公主六歲時歿,皇帝悲痛欲絕,此後更是將所有的寵愛加到了長公主身上,恨不得將全天下頂好的東西全都拿來給她。長公主年已十八卻還未出嫁,或由於皇帝的不捨,或由於皇帝尚沒尋得一人配的上她。
殿內歌舞昇平,微風拂簾,箜篌悠悠,曲聲蕩蕩。紫檀木的桌案上擺着名酒佳餚,鮮蔬野味,江待一在雪白如玉的瓷盤上夾起一塊糕點往嘴裡送,果然入口滑潤,甜而不膩,是難道的佳餚。
一曲歌舞完畢,皇帝半倚半坐在蟠龍寶座,笑呵呵的說道:“朕今日終於見到江將軍的大公子了,上次見,還是個小孩子,轉眼間已經長得這麼大了。”
江新武躬身行禮道:“多謝皇上擡愛,還記掛着犬兒,犬子自幼體弱多病,風吹不得,雨淋不得,終日在府裡養病不曾見人,現如今得名醫指點大病得愈,特帶來犬兒向皇上請安。”
皇帝眯起眼睛看着江待一,道:“江將軍的兒子武藝自然不會差,不如就讓大家見識一下,給廷宴舞劍助興。”
江待一跪下,垂首道:“微臣自幼便常臥病榻,不曾習武,更不會舞劍,恐污了聖上的眼。”
皇帝略有不信的道:“誒,虎父無犬子,江公子過謙了,莫要再推辭了,來人,給江公子賜劍。”
江待一見推脫不過只能硬着頭皮的拿着劍站在了大殿的中央,他知道萬萬不可表露出自己身懷武功。
江待一裝作懵懂無知的樣子看着手中的長劍,遲疑了一會,便胡亂的向空中亂刺,腳步凌亂,毫無章法,一不小心左腳把右腳絆倒,跌在地上。江待一趴在地上俯首,聲音發顫的說道:“微臣,微臣……不會舞劍,擾了皇上的雅興,請皇上恕罪。”
衆大臣看到江待一舞劍的滑稽樣子都掩面笑着,若不是顧着江大將軍的面子早就捧腹大笑了,沒想到英武不凡的大將軍居然會生出這種沒用的兒子。
皇帝雖也覺得好笑,但是並沒有表現出來,畢竟喜怒不形於色是帝王必備的技能,只是溫和的說道:“無妨,既然江少將軍不擅於武功,那文采定是極好的,不如以今日的廷宴題詩一首。”
江待一心裡在大叫,到底是有沒有完了!看來我今天定是羣臣的笑柄了!心裡雖是在叫苦連天,但是臉上還是一臉懵懂的樣子,
江待一抓了抓頭,視死如歸的大聲說道:“皇城大又好,女子多又美,美酒如玉液,唯菜有點鹹。”
此詩一出,羣臣是再也忍不住了,都哈哈大笑起來,就連端莊典雅的皇后有忍俊不禁,掩面偷笑,皇帝一聽也是笑道:“看來江少將軍的口味很清淡,來人,給江少將軍換些味道淡的菜餚。”
江待一看着所有都在嘲笑自己,也只能裝作沒聽見,恭瑾的俯首道:“謝皇上”,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江將軍也佯怒,對着江待一說道:“不爭氣的東西”,但是在桌案下豎起的大拇指是沒人看到的,除了心照不宣的江待一。
若蘭公主向來不喜歡這種宴飲,看到江待一出醜也沒忍住的輕笑一聲,心裡暗想,沒想到江大將軍之子居然如此草包,真是浪費了一張好皮囊。若蘭公主悄悄的對皇上說:“父皇,蘭兒有些乏了,就先回宮了。”
皇帝一向最疼這個女兒,既然寶貝女兒想要回宮,自然是準了,“蘭兒,那你就先跪安吧。”若蘭公主欠了欠身,道:“兒臣告退”便款款離開。
若蘭公主急着離席並不因爲她累了,而是有人在等着她。若蘭公主幼時無意間與相府千金文惠羽相識,兩人一見如故,結爲密友,若蘭公主久居深宮,無友寂寞,文惠羽就是她唯一的朋友,於是便求了父皇賜文惠羽一塊可以進宮的腰牌,皇帝看文惠羽與女兒玩的開心,又是相府千金,家教修養都是極好的,便放心的答應了,從此,每隔一段日子文惠羽就會進宮與若蘭公主品茗談心,探討詩詞曲藝。
文惠羽坐在思蘭苑的一個四角亭裡,亭子的小桌上擺着一把琴和一支笛子,她輕輕吹了吹手中的茶,啜了一口。
“我來遲了,惠羽可是等的着急了?”一個優雅動人的聲音從文惠羽的身後飄來,文惠羽轉身笑道:“蘭姐姐,我倒是很貪圖你這的香茗呢,怎麼會等的急了呢。倒是你這麼早離席不要緊嗎?”
在私下裡,若蘭公主從來都不要文惠羽叫她什麼公主殿下,文惠羽也就很親切的叫她蘭姐姐了。
若蘭公主在文惠羽對面的石凳上坐了下來,道:“這種宮廷宴飲我早就厭倦了,尤其是這種權貴攜子出席的,父皇就是想在衆多王孫公子中爲我挑選一個稱心的駙馬,不過這些人全是些紈絝子弟,怎麼入的了我的眼?”
文惠羽問道:“聽說今日江大將軍的公子也來了,不知這位如何呀?”
若蘭公主秀眉一皺道:“草包一個,文不行武不就,還是一個病秧子,空有一副好皮囊而已。”
若蘭公主又把清心殿的事跟文惠羽說了,尤其是江待一作的那首驚天地泣鬼神的詩,文惠羽聽後頓時笑得花枝亂顫。
若蘭公主道:“罷了,不要提他這個無謂的人了,惠羽今日不是說得了個名曲,要與我合奏嗎?不知是什麼名曲?”
文惠羽將曲譜遞給她,道:“這是一首悼念亡國將士的曲子,名叫《崖山哀》,其曲既有低婉的哀思又有氣勢磅礴的霸氣,令人沉浸其中,回味無窮。”
若蘭公主看畢曲譜,讚許的點了點頭,“是一首好曲子,你我就琴笛合奏一曲吧。”
文惠羽撫琴,若蘭公主吹笛,這陣陣絕妙的樂聲就流暢的揮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