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重現身
時間隨着皇城裡的銅漏滴滴答答的聲音一點點過去,傍晚的空氣沉沉悶悶,宮燈把來來回回的人影拉的老長。
郭天放屏退左右,一個人在太廟供奉的太祖畫像前上了三柱香,跪下道:“太祖,孫兒不孝,無法延續您的百年基業,大戰一觸即發,可孫兒的皇叔皇弟們沒有一個肯來派兵進京增援,請太祖爺告訴孫兒該怎麼辦。”
又轉而對掛在旁邊的先帝畫像道:“父皇,反賊就快打進京城了,兒臣雖已經調了全部可用的兵力但也毫無把握,兒臣不想做亡國君,哪怕拼盡最後一兵一卒。”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郭天放在太廟呆了整整一夜,出來的時候眼睛裡透着明顯的血絲。在殿外靠着柱子打盹的小連子聽到開門的聲音,連忙揉眼睛站起來,打個千兒道:“皇上,您可算出來了,早膳已經備好了。”
郭天放擺了擺手,“朕沒什麼胃口,不吃了,隨朕去議政殿準備上早朝。”小連子也只好擺駕去議政殿。
郭天放還沒走到議政殿,就見劉公公慌張的過來,跪在地上說:“皇上,大事不好了,襄京城外陳列了整整一百萬大軍,不知何時就要攻進來了,而……而領兵出戰的正是……正是江待一。”
“什麼?江待一?他沒死!一百萬大軍!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兵力,鴻城傾盡全城不過幾萬人,一百萬人馬,江家全部兵力也不過這些了。”郭天放有些站不穩,向後退了幾步,小連子連忙扶住他,“皇上您當心”。郭天放感覺好像有一個巨大的漩渦要把他捲入一個萬劫不復的地方,那個漩渦叫恐懼。
劉公公也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低頭道:“老奴也不清楚,也是剛聽人來報的消息,就急忙來稟奏皇上了。”
郭天放藉着小連子扶他的力道站穩身,握了握拳,沉吟道:“隨朕去襄京的城樓上看看,朕纔不信他江家真的有一百萬大軍,虛張聲勢罷了。”
可到了高高的城樓之上,向下張望的時候,郭天放還是被眼前的場面震驚了,襄京城外連綿幾十裡的營寨,雖然看不真切,但氣勢卻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他甚至能看到外面百萬大軍眼裡的殺氣,不禁打了個寒顫。
站的久了,劉公公打了個哆嗦,躬身道:“皇上,城樓上風寒,您還是回吧,感染了風寒就是老奴的過錯了。”
郭天放嘆了口氣,“朕也累了,回去吧”。
與此同時,思蘭苑也得到了消息。
“少夫人,少夫人,天大的消息!”瑰兒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嘴裡不住的叫着,臉上是難以掩飾的喜悅。
“呦呦,看你滿頭大汗的樣子,不用急了,你要說的,我和文姐姐都知道了。”正在殿裡逗弄着鸚鵡的方婕妤轉過頭,玩味看着瑰兒。
坐在一旁的文惠羽眼角眉梢上寫滿了喜意,氣定神閒的品着茗,一掃前幾日低迷傷心的神色。
瑰兒擦了擦額上的汗,走近幾步,“別總沒大沒小的,對少夫人直呼其名的,說說你都知道什麼了?”
方婕妤嘟了嘟嘴,“我哪有直呼其名,明明是很親切的叫文姐姐,是人家文姐姐讓我這麼叫的,你多的什麼事。這麼大的消息,我當然是第一時間收到風,所以就立刻趕來告訴文姐姐了。”
瑰兒倒是對她刮目相看,沒想到這個看似簡單單純的方婕妤心思居然如此縝密敏捷,“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方婕妤俏皮的比出一個小指頭,“比你早那麼一點點”。
“你收到的消息是怎麼說的?”
“我們的軍隊已經逼到襄京城外了,而領兵的真是主上,叫世人都大吃一驚了!我都能想象的到主上騎馬立於陣前時英氣逼人的模樣。”方婕妤高興的拍着手說。
瑰兒也笑道:“雖然總覺得主上未死,但現在得到確切的消息,總算是鬆了口氣,少夫人也終於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會比我還要快得到消息呢?”
方婕妤拍着胸脯道:“我要是沒有過人之處,怎麼能在這宮裡立足呢?哪像你,巴巴的跑來跑去,還是得到的第二手消息。”
見瑰兒張開嘴要反駁,方婕妤不給她機會,接着說:“好了,現在什麼都不要想了,安心等主上登頂皇城之巔就好了。”
瑰兒好笑的看着她,“現在皇上一定焦頭爛額,我們這段時間不用煩惱了應付他了。”
上次郭天放對文惠羽用強的事,瑰兒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所以再應對郭天放的時候要格外小心翼翼。如果文惠羽真的出了什麼差錯,瑰兒一定會自責到引咎自盡。
文惠羽現在看她們兩個鬥嘴都是那麼的順眼,真的是心情好,看什麼都覺得美好,打趣道:“你們兩個活寶過來陪我吃些點心,御膳房今日送來的點心倒是好吃得很。”
兩人笑着走過去,“有情飲水飽,文姐姐現在吃什麼都覺得是美味佳餚”方婕妤咬了一口點心說。
“那也不盡然,要是你做的點心,可就不一定了”瑰兒嬉笑着說。
“喂!你敢小看本宮!大膽奴婢看我不罰你……”
“論輩分,我應該算是你師姐吧,你怎麼沒大沒小的。”
瑰兒和方婕妤已經從鬥嘴升爲追逐打鬧,在一直冷清安靜的思蘭苑裡終於聽到了笑聲,那麼肆無忌憚。
第二天早上,岌岌可危的襄京城就迎來了第一次的陣前交鋒,領兵出戰的正是消失多日的江待一。還是一貫的銀槍白馬,銀色頭盔下堅定沉穩的臉龐比起昔日更多了分必勝的信念。
拍了拍馬,江待一上前幾步,衝着高高的城樓喊:“郭天放,我是江待一,要是有膽量的,就下來與本帥一較高下!”
襄京城則高舉免戰牌,雖然這很恥辱,但真的已經是無將可用了,只有幾個守護皇城的衛隊將領也遠遠不是江待一手下精兵強將的對手,出戰也不過是罔送性命。
躲在城樓之上的郭天放,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馬背上的不是別人,就是江待一,一個完好無損的江待一,手腳皆是正常,而且敢出來叫陣,想來武功也是還在的。一連串的疑問,讓郭天放應接不暇,所有的事情都太出乎意料了,本以爲江待一已死,本以爲可以成爲一箇中興之帝,所有的本以爲都被眼前的現實擊碎。毫無辦法的郭天放,久久後也只說了句,“回宮”。
江待一似乎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淡淡對身邊的李靚下令道:“把襄京城團團圍住,切斷與外界的所有聯繫,除了掠過天空的飛鳥什麼也不能放出去。”
李靚點了點頭,“放心吧,我會辦好的,那咱們就先回去了,萬一真的有人出來挑戰你,可就露餡了。”
“烏鴉嘴”江待一白了李靚一眼,“要真的有人出來,你替我頂着不就好了,行了,也不會有人出來的,回營去吧。”
李靚聳了聳肩,把事情交待給最信任的部下秦玉後,就也跟着回了營帳。
回到營帳江待一脫下盔甲,有些疲憊的揉了揉脖子。“師兄,不過騎馬走了幾步,你就累了。”掀賬簾進來的李靚玩笑的嘲諷道。
江待一坐在寬大的虎皮椅上,“我現在能跟你比嗎?我的手腳纔剛接上,能騎上馬就已經很不錯了。”
“師兄能重新站起來,水清可是功不可沒,對了,她人呢?今天陣前怎麼沒看到她?”李靚四處張望一下後問道。
江待一回答道:“她又不是我們的將領,不出陣也很正常,這個時辰她應該呆在自己的營帳裡。”
說曹操曹操到,水清提着藥箱走進來,“你今天騎馬,身子還受得住嗎?”
江待一笑一笑說:“受得住,我的身體底子還是很好的,你不必緊張。”
水清還是過去檢查了一下他的手腳,才放心的點了點頭,“的確沒什麼事,對了,你今天去陣前可發生了什麼事?”
江待一攤手道:“風平浪靜,一點事都沒,我已經叫人把襄京包圍起來了。”
“那接下來你打算這麼做呢?”
江待一沉思道:“襄京是都城兵力和糧草都很充裕,我們要是硬碰硬即使取勝也會大傷元氣,我打算先困它幾日,困到他民心散了爲止。”
“你心中有部署就好”水清順手整理下江待一稍有些凌亂的書桌。
李靚摸了摸鼻子,識趣道:“我先出去了,你們聊吧。”說完話就快速離開了。
江待一皺了皺眉,總是這樣,搞得像我們倆真有什麼事一樣,咳了兩聲道:“清兒,我的傷能痊癒,多虧了你。”
“這樣感謝的話你已經說過好幾遍了”。
水清自那一日知道江待一是女子後,倉惶離開江府去尋藥,路上很順利,成功找到了斷續膏,但卻是用自己苗**門的毒蟲換的,是她從小養的毒蟲,世間罕見,這應該是一個虧本的買賣,但她交易起來卻是毫不猶豫。
“我……我是……”
“我知道,你放心,我現在對你只是朋友之誼,你難道忘記了嗎?你在被俘虜的那短時間跟我說,會真心朋友一樣待我。”水清像老朋友一樣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着說:“我知道你是女子,雖然當時,我的確震驚,但事後仔細想想,那又如何?我放棄你,不是因爲你是女子,而是我甘願輸給文惠羽,她能在知道真相後,依舊不顧一切的愛你,還捨命救你,的確是她比我更適合你。”
江待一笑着點了點頭,“雖然說了很多遍,但我還是要說……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