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浦馬上拉着周揚新,去找丁國強。周揚新彙報了自己發現通緝犯的經過,丁國強聽完後,要笑不笑地說:“這麼說,二隊最近香火旺啊?反偵察能力那麼強的殺手,剛好被一個攝像頭拍到,一轉頭,就和通緝令對上?6個小時不到,鎖定真兇?”
陳浦說:“我可沒這麼說。現在擺在面前的,有兩種可能:一、我們二隊就是這麼人傑地靈運氣爆棚,兇手是這個通緝犯。您也別覺得容易,怎麼不說我們工作紮實細緻呢?這一下午,閆勇帶着人眼睛都看瞎了水都沒喝一口,才找到那段監控。而周揚新,你看看他,幾十歲了女朋友沒一個,天天下班不去找女孩,就抱着通緝令死磕。沒他,咱們不會這麼快發現通緝令。所以得承認,二隊就是有6小時鎖定真兇的能力。第二種可能,這個通緝令全網公開的,有心都能看到。真兇故意穿了和通緝犯一樣的衣服,模糊我們的視線。”
丁國強擺擺手,說:“行了,別吹了,你說的我都明白。不管真兇是不是這個通緝犯,都沒差別,擺在我們面前的就一條路——找到監控裡這名男子。他在案發時間段進出別墅,不是真兇,也是同夥。只要找到他,案子就破了。這是最快的。這樣,我馬上讓人聯繫江城,掌握這名通緝犯的具體情況,判斷一下可能性。你們的任務不變,繼續搜尋這名男子和他的車。”
兩人走出丁國強辦公室時,周揚新說:“陳浦,我比你小1歲。”
陳浦擡眼看他。
“我兩年前還談過一個女朋友,你呢?”
陳浦給了他一拳:“我是寧缺毋濫,你是被人甩了,能一樣嗎?”
——
江城那邊,很快有了回覆:
監控畫面太模糊,他們也無法判斷,那人是不是孫大志。不過,孫大志以前從沒來過湘城,也沒有湘城的親友。但是三天前,他們曾在石汶縣,明確發現孫大志的行蹤。而石汶縣,恰好在江城和湘城的交界處。所以,也存在着孫大志逃竄到湘城作案的可能。
兇手的身份,依然懸而未決。
不過,嫌疑人駕駛的那輛舊麪包車,雖然沒有牌照,但有幾個比較明顯的車體特徵。刑警們把別墅周圍所有公路的監控全部調集,很快就查明瞭那天深夜,麪包車的行駛路線——
當天夜裡1點20左右,這輛麪包車從城北最大的蔬菜批發市場開出,一路繞行,走的都是攝像頭比較少的偏僻小路。且嫌疑人戴着鴨舌帽和口罩,全程低頭,沒有一個攝像頭拍到正臉。
當天夜裡3點半左右,麪包車重新駛入蔬菜批發市場,此後沒有再駛出。
這個菜市場非常大,道路四通八達,每天人流量不計其數,周圍全是上了年頭的老居民樓,很多小路沒有監控。嫌疑人進入這裡,就像水滴落入大海,抹去了行蹤。
——
已進六月,湘城這段時間都是大晴天,氣溫節節攀升。
李輕鷂穿着白色短袖T恤,輕薄長褲,也熱得冒汗。她怕曬,戴了頂鴨舌帽。不像陳浦,就這麼一間間門面找過去,脖子都曬紅了。
明確嫌疑人最後出現的地點是菜市場後,幾組刑警都撲了過來,兩人一組,開始地毯式搜查。
不過讓李輕鷂稍稍意外的是,陳浦今天翻了自己的牌子,直接點了李輕鷂和他一組。
兩人一路也沒怎麼說話,全部注意力都在搜查上,偶爾交談,也是和案子有關。就這麼在菜市場找了兩三個鐘頭,這裡的車停得亂,這裡一輛那裡一輛,沒注意的犄角旮旯裡還違停了一輛,所以他們搜得很細。還有嫌疑人的模糊照片以及那名通緝犯的照片,他們也拿給商販們看,但大家都表示沒見過。
李輕鷂口乾得厲害,經過家小賣部時,叫陳浦停一停,從冰櫃裡拿出瓶冰水,掃碼後咕嚕嚕灌了幾口。
陳浦走過來,說:“我的呢?”
“自己沒長手?”
陳浦沒還嘴,自己拿了瓶,掃碼。店門口有空調風吹出來,李輕鷂捨不得馬上走,又從口袋裡掏出袋溼巾,在礦泉水瓶上捂了捂,捂涼點,抽出一張,擦臉上的汗。陳浦站在店門口的臺階下,單手舉着礦泉水瓶喝,眼睛看着她。平時見她都是白生生的,今天臉都熱紅了,摘下帽子,髮絲全溼了,貼在額角。白T恤上也有汗,布料貼在她的鎖骨上。她拿着溼巾,一點點擦着額頭和臉,手指很纖細,動作很斯文。
陳浦腦子裡冒出個雅詞:香汗淋漓。
李輕鷂也看了眼陳浦,男人的汗出得比她誇張多了,胸前溼了一大片,後背也是。哪怕現在喝着冰水,陳浦的脖子上也是一圈汗。不過他可能是習慣了,耐受力更強,沒她這麼焦躁。
李輕鷂抽出張溼巾,經過他身邊時,往他後脖子上一按,什麼都沒說。那塊一直暴曬的後脖子,每次她擡頭都會看到,礙眼極了。
陳浦後脖子涼了一下,拿下來,笑了,攤開溼巾,洗臉似的,刷刷大面積一抹,又把脖子抹了一圈,果然清爽不少。
“謝了。”他追上去說。
李輕鷂不搭理。
兩人負責的區域,就快排查完了,還是沒有發現。這時,他們走到了菜市場一角邊緣,外面就是條小巷,兩排低矮民房,僅容一輛車勉強通過。
陳浦說:“繼續往前找找看。”
兩人走出小巷,是一片空地,亂七八糟傾倒着不少垃圾,再往前就是片山坡,山坡很陡,下方是一所中學的操場。
“那是什麼?”李輕鷂指着垃圾堆後面,兩人跑過去,靠近山坡邊緣的地方,赫然停着一輛無牌面包車。
陳浦打開手機,對比照片:“沒錯,就是這輛!”
兩人都面露喜色,李輕鷂立刻打電話搖人。等她掛了電話,陳浦已掏出手套戴上,拉了拉後車廂的門,車門應聲而開,沒鎖,他立刻趴進去翻找起來。
李輕鷂見狀也戴上手套,繞到駕駛室旁。車頭已經很靠近山坡邊緣了,距離只有二十來公分。李輕鷂拿腳踩了踩地面,硬的,她便放心打開車門,也查找起來。
打開中控臺,她發現了車鑰匙,也就是說,兇手一開始就做好了棄車的準備。她從口袋裡掏出證物袋,把車鑰匙裝進去,又繼續探身找副駕的儲物格。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腳下地面往下一掉,泥土鬆動的聲音傳來。她整個人往下一滑,慌忙雙手抓住車座椅,可車座椅很厚不好受力,她又戴了手套,立刻就抓不穩了。
“陳浦!”她喊道。
下一秒,她感覺到,有人一陣風似的衝過來,兩隻胳膊肌肉繃緊,抱住她的腰,把她猛地提起來,往後連退好幾步。因爲動作太急,他也沒站穩,跌坐在地上,李輕鷂整個人撞在他懷裡。
李輕鷂臉都嚇白了,畢竟那坡有那麼高,真滾下去,沒命倒不至於,斷腿斷腳可不是好玩的。她第一次碰到這種險情,人還有點懵,自己的心跳還很急,臉靠在陳浦胸口,聽到他胸膛裡那顆心,也是“怦怦怦”,跳得又急又有力。
陳浦反應卻很快,跌倒後,單手摟着她的腰,另一隻手在地上一撐,已坐了起來,微喘着氣,臉色很難看,吼道:“你要把我嚇死嗎?誰讓你靠坡那麼近?不要命了!”
李輕鷂本來心裡還毛着,人也軟着,聽他一吼,人立馬就硬了,也吼道:“我之前觀察過地面,踩上去是硬的,哪知道它會突然崩掉!而且這麼重要的發現,還是我第一個看到的,就你能勘查,我在旁邊憋着看?你吼什麼吼?”
陳浦還是盯着她,不吭氣,顯然這回是真來脾氣了。李輕鷂哼了一聲,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坐在他的大腿上,觸感溫熱緊實。他一隻手死死按着她的腰,跟五根鐵鉗似的,按得她的皮肉都有點疼。而她剛纔因爲慌,一隻手按在他的心口,抓着衣服,下頭的肌肉也是硬邦邦的。她還能聞到他身上的味兒,熱乎乎的,有汗味,卻不難聞。他的臉此刻離她只有十公分,豹子似的黑眼睛,還充滿怨氣地瞪着她。
李輕鷂整個人奇異地鬆弛下來,抵在他胸口那隻手掌,變成一根手指,輕輕一點,問:“你打算還抱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