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被叩響沒多久,就聽着院內有腳步聲傳來,一個身形魁梧的中年人上前將院門一把拉開。
“什麼人?有事?”
曲清言回身看向餘有臺,見他一步步走到自己身邊,這才掂量着開口說道:“我們兄弟二人是自安和縣搬來的,之前讀過幾年書想再繼續讀上幾年,我哥!”
她擡手往餘有臺身上比劃了一下,心下雖然偷笑可面上還是一派天真的說着:“我哥書讀的特別好,上一次差點就要過府試了座做秀才了。”
他們二人相貌都太過年輕,尤其是曲清言身量不顯,換下官袍站在餘有臺身側就像是一個不喑世事的少年。
門內的中年大漢視線在他們二人的身上搜着,目光落在曲清言那件冬青的雙層錦斗篷上時微微一凝。
“進來說話吧。”
“嗯,”曲清言笑眯眯的應聲,一側頭面上的笑更加歡快:“來,哥,你先進來看看,在家再怎麼看書做文章沒有先生指點總歸是會差一點的。”
她說話間就差去扯餘有臺的袖子,她這般親暱的稱呼讓餘有臺本就有些嚴肅的面龐又變得有些僵硬。
一人輕鬆一人僵硬,兩人進了書院便隱晦的打量着。
書院之風興起於韃子入侵中原的前朝,有學之士在各地興建書院,本意皆是作育人材。
前朝與本朝不同,狀元的名頭含金量更高几分,在前朝曾出過多個狀元出身不過十年就位列宰執的權臣。
四大書院更是出過許多風流人物。
只本朝因太祖出身草根,對書院多有成見,建國之初就在南京興建了國子監,又幾度擴充,曾經風光無限的書院徹底銷聲匿跡,各地只餘這種啓蒙書院,供童生就學。
盛名之中的各大書院皆佔地極廣,院內亭臺樓閣、花鳥水榭一應俱全,只有些已是毀於戰火,雖然幾經重建卻也失了最初的味道。
曲清言原本是有些好奇的,跟着那中年人進門繞過影壁後,她就不由得有些失望。
這間書院並不是北方那般標準的院落結構,結構並不規整,帶着幾分南方纔有的疏闊。
只院中結構極是簡單,院落之間只一點樹蔭用作遮擋,一眼望去正院授課之處堂屋破舊,屋頂的脊獸都已被風侵蝕的不成樣子。
這當真是最近幾年纔在鎮上立足,招收了不少生員的書院?
曲清言還來不及多想,那中年人已是帶着他們二人進到了一處院中,院內正房門窗緊閉,只東側廂房有一間開着房門,有幾人進進出出不知是在忙些什麼。
“你們是準備今日就交錢報名是嗎?”
中年人將他們二人引進去,在一個老者耳邊交代了幾句就先一步出了房門。
那老者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兩人的面容和穿着,視線落在曲清言身上倒是難得同剛剛那中年人露出相同的神色。
曲清言倒不覺自己穿的如何好,這本就是一個家無擔石,非色絲盛服不出的朝代,哪怕家中已是五米下鍋,一旦到了換裝的季節也要扯上幾尺簇新的紗絹,做上幾身新衣。
他們這般穿戴落在這二人眼中才應是適宜纔對。
果然,那老者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就直接問起他們來此的目的。
曲清言適時的側頭看向餘有臺,面上帶出幾分困惑:“我們剛搬到鎮上沒多久,對這裡還不是很清楚,聽人說起書院……”
“你們剛搬來?之前在什麼地方?”
“安和縣,我哥讀書很厲害的,上一次差點就過了府試了。”
“差一點是最沒用的,還不就是照樣沒過,安和縣那個地方,呵呵,你們來壽陽縣倒也算是你們運氣,你們只要交了入院的費用,在我們書院呆上幾個月,到了府試的時候想要考過,呵呵呵,我們書院也是能幫上一把的。”
那老者捋着鬍子,笑的格外神秘,曲清言縮在袖中的手猛的一攥,他們書院能幫一把!
要如何幫!
“入院費是多少?”
餘有臺擡手在曲清言的肩上拍了拍,面無表情的看向老者,那老者笑眯眯伸出一個巴掌:“五十兩。”
“五十兩!”
怎麼不去搶!
曲清言很是適時的又做出一副過於震驚想要理論的神色,被餘有臺拉着手臂就將她拖至身後。
▲ Tтká n▲ co “那府試時呢?書院如何能幫一把?”
“這個就要到時候看情況了,看你們這一次有多少人想要拿功名,這秀才的名頭雖然聽來沒什麼用,但打仗的時候可以不被徵兵,只要不被韃子一路打到長安城,這西北再怎麼亂都亂不到你們頭上,不是嗎?”
是……很有道理……
曲清言站在餘有臺的身後,怔怔的盯着他不算寬闊的背脊,這還不是亂世這西北的民衆就一直活在動盪中,若是真的到了亂世……
做一個讀書人又有何用?
讀書耗費的那些銀兩還不如換上幾把菜刀,磨的鋒利一些放在身旁還能傍身。
她突然有些明白這西北爲何讀書人較旁的幾省少出太多……在這裡,才真的是百無一用是書生。
餘有臺向老者又問了幾個問題這才拉着曲清言出了書院的大門。
去往壽陽縣的馬車上,兩人對坐着,各自低垂着眼簾心中想着對策。
馬車在傍晚時分進了壽陽縣的縣城,曲清言一掃之前的沉悶,撩開車簾探頭向外張望着。
壽陽縣與長安城坐馬車不過三四個時辰的路程,離省府近許多人都將家業安置在這裡,路上店鋪行人皆是不少,日落後就要宵禁,路上行人大多腳步匆匆。
在鎮上耽擱了太多時間,馬車一入城車伕就向路人打聽了縣中幾處酒樓客棧的位置。
他們二人此行很隨意,誰都沒有帶小廝,住店這事就只能靠他們自己張羅。
曲清言看着餘有臺那張旁人都欠他銀票的臉,很是自覺的先一步跳下馬車去尋店中的掌櫃。
“掌櫃,兩間上房。”
店內快步跑出一位夥計,面上陪着笑:“這位客官,店裡只剩一間上房,再有就是通鋪上還有個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