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秋日就一日涼過一日,獨自一人在空曠的屋子裡身邊放上兩個火盆子依舊不覺得暖。
曲文海找來的那個擅長醫術的下人給她用針用了半年,也不過是堪堪能讓她在月事上不會太過遭罪。
夏日炎熱幾乎沒有落雨,入秋沒多久氣溫就掉的飛快,進了十月沒多久就洋洋灑灑的開始落雪。
隨着第一場雪而來的是邊關的戰事,春日裡就開始的異常一點點積累,一旦爆發就火速綿延了西北整條防線。
戰事越打越有些慘烈,進了十二月滴水成冰,邊關傳來消息二十五萬大軍已經摺損一半。
韃子的傷亡同樣不小,可之前探子送回的消息有誤,北韃子的首領整合草原所有部落,又不知從何處弄來箭矢兵器,大明的將士不說主動出擊,就是守城都變得格外艱難。
有消息傳來說朱瑾睿在營帳中大發雷霆,可他因何而怒曲清言就不得而知。
她不知卻不代表景帝不知,奏疏十萬火急的遞到京城,景帝當場就砸了武英殿。
“查,給朕狠狠的查,居然敢吃裡扒外勾結韃子,被朕知道是誰敢私賣武器給北元,朕要扒了他的皮!”
六位閣老跪了一排,他們身後大理寺、刑部、都察院所有四品以上官員幾乎要將武英殿跪滿。
曲文海跪在一行人中間暗暗慶幸,若他還是正三品的刑部侍郎,依着錢疏本的性子他這次不倒大黴也會因着這案子而被扒掉一層皮。
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送武器到北元……膽子實在是忒肥了。
景帝的暴怒持續了整整三日,這西北簡直就是從根子上全都爛了!
之前朱瑾睿要整頓吏治,他還心存忌諱,以爲這個兒子的心太大,結果還沒待如何現實就給了他一個巴掌。
“孔慕賢、錢疏本、孫士恩,朕明日要看到結果。”
那三人跪在地上動都不敢動,明日……就是景帝喊着今日傍晚需要結果,他們也要弄一個出來!
“吳金川,調兵,西北不能失守必須給朕頂住。”
先祖能守住的國門他若是守不住就是他的無能!
景帝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明明兢兢業業,卻只能落得一個無能的評說。
“臣遵旨。”
吳金川趴在地上,兵部只要掉兵權卻無統軍權,想要調兵五軍都督府那裡他怕是要走上一遭。
“這一次怕是還會派欽差大臣去陝西,只是這一次更難了。”
曲文海的書房中,曲清聞同顧若鴻全部都在,顧恩陽捻着鬍子,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嚴峻。
“這事怕不是一日兩日了,現在想去查也不見得能查到結果,對方若是一早就已收手,痕跡怕是全部抹去了。”
他們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分析着,落在曲清聞同顧若鴻耳中就全部有些懵。
“陛下嚥不下這口氣,這個悶虧絕對不會吃,只不知最終會是誰比較倒黴。”
這纔是眼下所有人最懼怕的結果,若是一定要尋一個人頂罪,官職低於三品都沒有那樣大的能耐。
“你說這事會不會與同福樓有關?”
“同福樓?”顧恩陽一怔,接着就忙擺手:“張乾遠哪裡會如此不知分寸,內閣首輔已是位極人臣,除非他有不軌之心,不然就沒有必要。”
他對張乾遠也算是格外瞭解,那人汲汲營營了一輩子,對現今的內閣首輔之位早已是格外滿意,謀逆之事他怕是想都沒想過。
不是所有人都有顆登臨寶座的心。
“西北現在一團亂麻,想要揪出幕後之人怕是千難萬難了。”
曲文海重重的嘆了口氣,這事雖然還燒不到禮部的頭上,可未來之事又有誰能說得準。
曲清聞同顧若鴻身爲小輩,這事原本就不知前因後果,此時聽着他們二人這如同打啞謎一般的交談,更是摸不着頭腦。
曲文海看着曲清聞茫然的雙眼,心下忍不住又有些嘆氣。
若是曲清言此時在京城,就算想不到辦法也不會是這般摸不着頭腦的模樣。
都說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他明知不該將兩人放在一處去比較,可就是有些忍不住。
被曲文海又有些想念和惦記的曲清言也是剛剛聽到消息,正一臉茫然。
她第一時間的感概就同曲文海一般,就覺那幕後之人膽子着實是太大了,這算是通敵了吧,算吧算吧。
被景帝抓到將頭擰下來當球踢那都是輕的。
邊關數萬的人命,只這一條就無人擔待得起。
又何況滴水成冰的日子,吃不飽穿不暖缺兵少將,若是收不住城門,城門被攻破的那日她是跑呢還是跑呢?
曲清言在府衙中再是坐不住,坐了軟轎剛剛進了衚衕就被餘有臺派出的下人將轎子一路帶到了他院子的門前。
“清言可是收到消息了?”
“老師是指什麼?”
幾乎是兩月未見,兩人間不知何時已是帶起一分生疏,曲清言習慣性的又帶出一絲戒備。
她的話讓餘有臺一滯,心頭突然就帶起幾分難以名狀的不適,他幾乎是瞬間就皺起眉。
“爲何如此說話?爲師不會害你纔對。”
他的責問讓曲清言垂了頭,眼中的難堪一閃而過。
“老師多慮了,我確實不知老師要問什麼,我今日就只收到一則消息,說來倒是有些駭人。”
她那梗着脖子不肯服軟的模樣倒是讓餘有臺沒什麼辦法,他也不再去摳字眼只說着:“這次的事太過惡劣,陛下那裡定是會派欽差到西北,若是王爺那裡沒有特別的指令,這事你不要插手,可是明白了?”
“這是要掉腦袋的事,我在老師心中就是一個愣頭青的模樣嗎?”
曲清言抿脣笑了笑,餘有臺的關切讓她心中一暖,那份疏離的戒備隨之消散。
她的俏皮話緩和了房中的那份緊張,餘有臺揉了揉眉心:“這西北就是多事之地,當初你我都不應到此。”
他這般感嘆着,曲清言不由得有幾分心虛,她記性向來好,當初還是她同朱瑾睿建議將餘有臺弄到這西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