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曲清言面上依舊是帶着一點和熙的笑,本是最常見的表情,但放在此時滿院人都帶着幾分憂心時,就顯得格外礙眼。
曲清聞總覺曲清言變了,變得讓他無比陌生。
他愣了下想要整理語言,卻不知說些什麼是好。
對曲清聞,曲清言並不是很想也如同對待曲文海那般,畢竟剛剛回到曲家時,滿府連同下人都想看他們三房的熱鬧時,是曲清聞給了她幫助。
讓她能在府中站穩腳,至少……能有短暫的時間看書做學問。
“大哥可是還有事?”
見着曲清聞久久不語,她懶得在這裡同他浪費時間。
曲清聞回過神就有些猶豫的說着:“四弟,你可是怪祖父了?”
年前曲清言的來信他也曾看過,曲文海的回信他同樣看過,曲文海信中的敷衍之意連他都有些想要爲她抱不平。
可曲文海向來不讓他插手管曲清言的事,尤其在她遇到難題需要曲文海協助的時候。
他知道有些關係用一次少一次,曲文海精心的準備着這些資源都是要留給他,留到他三十歲曲文海要致仕時助他一臂之力。
所以,明知道曲文海用銀票來打發曲清言精心遞上來的好意,他還是選擇了沉默。
現在,曲文海就躺在對面的房裡,只一個晚上原本只微微有些花白的頭髮就白了大半,朝堂上並無重事要事,能讓他這般的怕也就只有曲清言。
他很是認真的盯着曲清言,盼着她說不是,又怕她連這份兄弟情義也想捨去。
“我爲何不怪?常言都說就是塊石頭放在胸口都能焐熱,可現在呢?石頭以及是冷的不說,在他眼中我也不過同牲口一般,除了爲這個家盡力,旁的一概不能要求。
“換做是你,你可是還會繼續毫無怨言的鞠躬盡瘁?也許大哥會的,畢竟大哥要較四弟心善。但怎麼辦呢,四弟我這個人既狹隘又小氣,最是喜歡斤斤計較,旁人對我一分好,我就會還上十分。
“但若是旁人待我不好,有再一再二就一定不會有再三再四,若是明知別人一再的無視算計還要湊上去,那就不是忠義仁厚,而是愚蠢!”
曲清言字字都如刮骨的刀,割在曲清聞本就心虛的傷口處。
“大哥若是沒有旁的事,四弟要去探望祖父了,畢竟孝道還是要守一下的。”
她將孝道二字用力的吐出也便不再去管曲清聞的面色,推門就大步離開。
曲清言進門時,太醫已是擱了方子被曲伯書恭敬的送出了府,房中除了田氏,柳氏秦氏幾人身爲兒媳稍有些不便,便只在廊檐下候着進孝心。
又下人在雕着福祿壽紋樣的架子牀前擺了一張圈椅,田氏端坐在椅子中,正靜靜的看着曲文海,見曲清言進門也不過是撩了撩眼皮。
“孫兒見過祖父、祖母,給祖父、祖母請安了。”
身子微微向前傾了一下,轉瞬就已是站直,曲文海此時微闔着眼,聽呼吸聲似是並沒睡下。
在她身後是忙不迭追進來的曲清聞,似是怕曲清言再說些什麼將曲文海徹底氣暈過去,曲清聞進門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匆忙。
“清聞來了?你在這裡守着你祖父吧,祖母先回後院去了。”
田氏起身直接越過曲清言跟着曲清聞交代了幾句就出門離開,曲清言自始至終姿態都擺的很足,恭送着田氏出麼,她這才上前一步,然後明顯就察覺到曲文海的呼吸微微加重。
“祖父既是病了,那就安心養病就是,至於董大人遞上去的奏疏……祖父不是想知道當如何處置嗎?孫兒一定就會讓旁人都知道祖父有個能讓你滿身榮光的狀元小輩!”
進京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想這奏疏要如何運作才能讓景帝滿意,朱瑾睿滿意,幾位閣老尚書都滿意。
西北的官員想要大動並不現實,尤其趕在邊境有異動的時候。
就算是尋常時候,別說是整個西北就是其中一個省想要從上倒下將官員全部清洗景帝也不會同意。
若是有人別有居心在其中橫加出手,那豈不是要將一省全部拱手讓到對方的懷裡!
這個道理景帝懂,朱瑾睿懂,幾位閣臣也懂。
可狀況就擺在眼前,官府私放印子錢就如同頑疾一般必須要解決,於是官員不能大動又要有懲治力度,這及着實讓人爲難。
之前的幾日錢疏本就是被架在那裡,上不去下不來,而現在這人又換做了顧恩陽和曲文海。
這雖是苦差事,但只要處理的好就是大功一件,所以錢疏本雖是每天對着幾人嘰嘰歪歪,可想對策的勁頭依舊是景帝虐他千百遍,他待景帝如初戀。
這中間顯而易見的好處讓他們幾人全都暗搓搓的苦思冥想,曲清言剛回府那幾日曲文海日日傳她到北望齋也是因着這個原因。
現在他期望中的功勞曲清言就這樣明晃晃的告訴他不要指望,曲文海闔着的眼瞬間睜開,再是裝不出虛弱和淡定。
他身體的底子本就不差,前兒夜裡不過是急火攻心,還想着藉此來逼曲清言一遭,卻是沒想到直接就被曲清言識破。
“孽障!”
“嗯,都是祖父教的好,放心,孫兒定是不會讓祖父爲難。三日,三日內一定讓祖父聽到好消息。”
那個血色的夢給了她很多啓示,在前兒夜裡曲文海離開時她就已是想到了對策。
“千山,去給餘大人送消息,就說我今日晌午約他在望仙樓碰面,他若是不來一定會後悔。”
離開北望齋,曲清言就命千山去送消息,既然山東回不去她需要按着他說的背靠大樹好乘涼回西北,那她就要努力給自己爭取更多的主動權。
曲府同顧府離得不遠,不過一個時辰千山回府,曲清言換去身上的常服,將她的六品官袍仔細的穿戴好,命千山叫了頂轎子一搖一晃的去到望仙樓等人。
若是餘有臺今日會來自是最好,若是他錯過了,她就只能遞消息去朱瑾睿在京城的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