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鵬魔羣島不知多少裡的一方海域,碧波萬頃,海風不驚。在這藍天白雲之下,卻有無數大軍正在對峙,雙方以一座孤島爲中心,一方據島嚴守,另外一方卻是圍島落營,將對方圍得水泄不通。這雙方正是正是東海之上風頭正勁的水族叛軍,與真龍八部的四部聯軍,這孤島正是當年方道明等人奪得太一古鐲的流坡小島。
真龍四部的大營布的極是講究,錯落有致,前後有序,號角連營之間,好似竟是一座極其厲害的陣法,可見這大軍統帥還是一位精通兵法的能人異士。
叛軍的軍容雖不及真龍大軍來得雄壯,但也頗顯威武,而且這叛軍之中也應有高人坐鎮,大軍雖被包圍,卻未露出絲毫亂相,依舊鬥志昂揚。更爲關鍵的是大軍雖然隸屬不同種族,卻被整治的猶如一家,結隊排陣,不見絲毫生疏亂相。這叛軍如此軍容,又是依島結陣連營,是守得猶如鐵桶一般,令真龍大軍一時難以攻破。
真龍大軍主營之中,那最大的金色大帳中,紫色香檀木帥案前,正端坐着一位身材修長,風流倜儻的中年漢子伏案讀簡。這風流漢子着實一副好賣相,面部棱角分明,濃眉如劍,頭戴紫金冠,身着豔龍袍,腳踏流雲靴,眉宇之間,一股儒雅之氣,舉手之間,大將之風。
大帳麾簾輕動,進來三位身着鎧甲的威武大漢,當先一人相貌堂堂,儀表不凡,不是別人,正是帝霄部部主龍王帝江大太子帝俊是也,其身側二人也是來頭不小,正是辰霄部部主龍王辰坤的兩位太子,辰驕、辰傲。這三人皆是真龍八部,乃至整個東海的翹楚人物,年輕俊才,任誰見了,都要贊上幾句。但此時此刻,這三人在案前中年漢子面前卻不敢有絲毫架子,甚至還有一些戰戰兢兢。
“末將參見侯爺。”帝俊等三人俱是半跪行禮,言語之間甚是恭敬。
中年漢子輕放竹簡,面容帶笑,雙目含威:“三位賢侄免禮,都是自家人,這裡沒有外人,以後無需如此多禮了。”
帝俊自然不會腦殘,依舊恭敬行了禮數,方纔起身:“侯爺治軍嚴謹,聞名東海,末將等一向敬重,不敢有絲毫怠慢。”
這侯爺頷首微笑:“三位賢侄不在自己軍營,來此何事?”
辰家兄弟二人瞅瞅帝俊,還是由後者答話:“我軍已將叛軍牢牢圍困,不知侯爺何時下令,一舉將其殲滅?”
“哈哈,”這侯爺笑道:“年輕人就是心急,不過我也年輕過,當年尤勝你們。不過,茲事重大,我等還需耐心等等,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功,我等需準備充足,一戰而定。”
侯爺大手一揮,面前突然凌空現出一幅地圖,正是這方圓千里海域的詳情,不論是敵我大軍,盡皆顯示其中,詳細之極。“本侯且考考你們,若是你們換作本侯,會如何統帥大軍,剿滅叛軍?”
這一問,則頓時將三人問住,做聲不得,帝俊便是知道,如此場合也不會多言,免得落了辰家兩位太子的面子。侯爺也不多等多問,又是說道:“三位皆是我東海龍族俊傑,此次統帥部族大軍,自是被族中寄予厚望,還要多多磨練,將來才能得堪重任。”
“是!請侯爺多多指教!”
“你們且先回營,好生準備,三日之後,便是叛軍授首之時。帝俊你且留下,本侯有些軍情要問你。”
辰家二子俱是一震,但對方乃是此次平叛的兩位元帥之一,所謂軍令如山,違抗不得,當下還是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賢侄請坐,這裡只有你我二人,再不必多禮了。”
侯爺指了位子,帝俊也不好拂了對方面子,且待對方落座,才半就半空,坐了位子。
侯爺復又問道:“賢侄對目前戰況,可有高見?”
帝俊心頭一緊,腦海不僅響起父王叮囑,知道在此人面前,容不得半點馬虎。
此人是誰,整個東海水族上古時期最爲出彩,風頭最勁的龍族兒郎,靈霄部的靜海龍王敖順清。這敖順清乃是上古時期整個東海叱吒風雲的風流人物,只是後來因爲一段公案,犯了龍族大忌,被靈霄部老祖親手擒拿關押,直到五百年前方纔解禁釋放,這五百年來,亦是無甚傳聞,低調之極。但東海龍族皆知,傳聞此人修爲已是深不可測,早已修成了金丹九轉的不滅之身,尤在靈霄部部主龍王敖兕之上,若非當年那段公案,恐怕靈霄部的部主龍王之位也輪不到敖兕來坐。此次東海平叛,龍皇帝陀天親自任命其與雲霄部的另外一位龍王分別爲左右兩路大軍統帥,更是冊封敖順清爲靜海侯,另外一位爲定海侯,負責平叛。
帝俊不敢正是對方眼神,只是低頭斟酌片刻,方纔道:“屬下竊以爲,以侯爺之才,殲滅此路叛軍乃輕而易舉之事,但侯爺此刻卻是圍而不剿,定是在準備什麼,或者是等待什麼。”
“哈哈,說得好!賢侄不愧爲東海龍族年輕一代最爲出色的俊才,帝江龍王養了個好兒子。”
“愧不敢當,侯爺過獎了。”帝俊頭垂更低了。
“本侯確實是在等待,至於等待什麼,三日之後,你自會知道。只是今日且不說這平叛之事,只說你帝俊孩兒,本侯卻有一些肺腑之言。”
帝俊心頭一震,擡頭故作詫異:“還請侯爺多多指教,帝俊感激不盡。”
“指教就不必了,只是你的事蹟我多少也聽說了一些,風流不誤少年時,凡我龍族兒郎,青年俊才,哪個不是年少輕狂,風流癡情,且不說我自己,遠古時候也曾出了一個,可惜毀在了孫鬥聖那個殺神手裡,事情過去了,就不必放在心上,你年紀輕輕,便修成了五爪境界,正是前途無量之時,不必執着於過去,活得沒了脾氣,更沒了性情。”
“多謝侯爺肺腑之言,帝俊受教了。”帝俊面上雖然受教,心中卻是打鼓,實話實說,這東海之上,撇開其他水族不說,單就真龍八部,亦是勾心鬥角,明爭暗鬥,而帝霄部一向只與辰霄部交好,至於與他靈霄部,不過是面上往來,說不上私交二字,今日這敖順清對他如此掏心掏肺,莫非有甚別的隱情。
“我知道,你心中定是奇怪你我兩部一向沒甚私交,我卻與你說了這些,”敖順清瞥了一眼,繼續說道:“我只是瞅你與我年輕時頗爲相似,作爲過來人,有些經驗之言,不想誤了我東海龍族年輕一代的領頭人物。”
帝俊趕緊起身:“請侯爺寬心,帝俊雖然與侯爺無甚交往,但還分得清善惡之言。”
“如此最好,”敖順清擺擺手示意其坐下:“當年我也爲情所癡,犯下一段公案,最終雖然還是被逼娶了並非鍾愛女子,但現在看來卻是回頭是岸。你現在卻是正好,只需端正心態,走上正途,到萬年之後再回首,亦會番然醒悟。”
帝俊嘴角暗暗發苦,似乎在醞釀勇氣:“侯爺,真得是回頭是岸,番然醒悟嗎?真得不值得嗎?”
敖順清被這一問,嘴角不禁一動,便是沉默,雙眼神色變幻,如霧如電,穿過營帳,彷彿落在遠方海天之間,又彷彿穿越上古,落的那一身霓裳。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帝俊見他無語,沉聲又道:“侯爺十萬年尚且無悔,更何況帝俊五百年。”
靜海龍王敖順清雙目低斂,“帝俊,你乃可造之才,莫要重蹈我的覆轍,非得等他十萬年纔有出頭之日。”
“多謝侯爺善言提點,帝俊知道了。”
“聽說你有一個孩兒落在了中央大陸的道門學藝,你何不叫他回來,我收他爲徒,前途怎樣,你也應該知道。”
“多謝侯爺厚愛,只是我那孩兒與我有些隔閡,根本不聽我言,而且他去道門學藝也是龍皇陛下的首肯,如何會回來。”
“哦,便當我沒提過。說起龍皇陛下,你是否覺得陛下這次歸來,與以前有些不同了?”
帝俊心頭一顫,小心道:“不瞞侯爺,陛下消失之前,帝俊尚未成年,陛下歸來之後,便立刻寬恕了帝俊的罪過,放我出了龍獄,我對陛下的瞭解僅此而已。”
敖順清頷首沉吟:“陛下此次迴歸,短期內便收回許多權柄,似要大有作爲,只是此舉違反了之前的默認陳規,難免引起各部微辭,雖說各部都受了皇命,但也爲日後埋下了禍根,這次叛亂只是其中之一罷了,日後恐怕還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帝俊道:“龍皇雄才大略,豈是帝俊能夠揣測的。”
敖順清笑道:“我說這些,並非對陛下有甚意見,只是你頗受陛下器重,日後若有機會,卻要和陛下提提,萬一亂了我真龍八部的團結,勢必爲外部勢力與可趁之機,你乃我龍族年輕一代翹楚,莫要忘了自己身爲八部真龍的榮譽與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