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半虛掩着、鏽跡斑斑的大鐵門，便進到了玉田初中的內部，迎面是五六級階梯。
登上階梯，是一條不長不短的林蔭道，踏足其上，左手邊是一座覆滿黃沙的土操場，操場盡頭是一座簡易的升旗臺，而右手邊是一座凋敝的花園，植物枯死、建築倒塌。
至於正前方，則是兩棟八層高的教學樓，外牆的瓷磚早已脫落得七七八八，露出了發黃的白色底漆，其上還有點點斑駁的黃綠色黴菌。
在這兩棟散發着衰敗和腐朽氣息的建築物下方通道中，一羣年輕的學生打鬧着魚貫而出，人羣緩緩蠕動着向土操場靠近。
詭異的是，這些學生的面部皆被一片濃濃的黑霧所遮擋，只能看見脖子以下的身體。
隨着人潮而來的還有一陣廣播。
“請各班班主任組織學生前往風雨操場舉行升旗儀式暨表彰大會。”
“怎麼辦？”古橋向楊樹投來了諮詢意見的目光，“我們要混進這羣初中生裡去嗎？”
不待楊樹回答，遠處一位戴着無框方片眼鏡的青年教師脫離隊伍，一路小跑來到了三人身前招呼道：“可算找到你們三個了，快跟我回班上去，馬上就要升旗了。”
這名青年教師臉上並沒有黑霧遮擋，頗有些英俊的五官在楊樹眼中清晰可見。
是否被黑霧擋住臉到底意味着什麼？
“好的老師。”楊樹乖巧地點了點頭，跟着青年教師向逐漸在土操場上聚集的學生們走去。
於漫天飛舞的灰塵和嘈雜的人聲之中，青年教師徑直來到了操場的右上角，一塊用粉筆寫着“初三一班”的班牌旁。
班牌後方，是零零散散三五成羣的初三一班學生，正彼此搭話閒聊。
每個人臉上都是黑霧瀰漫。
“同學們，排好隊保持安靜，升旗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青年教師站到人羣正前方大聲呼喊。
學生們卻沒有給出應有的響應，依舊我行我素地聊天打鬧。
青年教師又喊了幾嗓子，人羣卻依舊吵鬧，他臉上浮現幾分怒色，眉頭一擰，快步走向了吵得最厲害的一名小個男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將其向隊伍最前方拖去。
途中小個男生掙扎不斷，嘴裡還罵罵咧咧道：
“你特麼給老子鬆開，我爸媽都不敢這麼動我，信不信我找人弄你？”
“姓蔡的，不給曾哥臉是吧？這事我記下了，你給我等着。”
周邊的同學們看見這一幕，紛紛捧腹大笑了起來，話裡不乏對這位“曾哥”的奚落之詞。
沒罵兩句，蔡老師便已經拖着這位“曾哥”來到了隊伍最前排，他鬆開了手，黑着臉轉過身，右手高高舉起往男生臉上落去。
驚懼之下，男生閉上了眼，聽見耳邊響起清脆的一聲“啪”。
不疼？
疑惑之中他睜開了眼睛，發現身前蔡老師的臉上多了一個紅紅的掌印。
“所有人，以曾星同學爲基準，列隊站好。”蔡老師並沒有解釋這一記耳光的用意，開口組織着隊伍。
或許是耳光起到了威懾效果，人羣驟然安靜了下來，學生們開始移動腳步，分男女站成了兩列。
“我們站哪？”古橋低聲向楊樹諮詢着意見。
“隊尾。”
在藍星的中學裡，隊尾一般都是問題學生的聚集地，而這裡卻恰恰相反。
站在隊尾的四名學生手裡各自拿一本書低頭苦讀，口中唸唸有詞，與前方那些嘻笑打鬧的學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另外有一點就是，這四名學生中有三名學生臉上都沒有黑霧，分別是兩男一女。
其中一名男生赫然便是胡圖，只是相貌稍顯稚嫩、體格也沒長開，應該是初三時的他。
“喂，”楊樹在胡圖等人的身後站定後，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的古橋，“這個人是不是胡圖？”
古橋瞥了一眼正拿着一本三年中考五年模擬刻苦鑽研的胡圖，開口回答道：“他應該只是夢境中的一個虛像，我在他身上感應不到胡圖的精神力。”
她又頓了頓。
“但也不一定，畢竟夢境的所見的事物有很強的欺騙性。”
“好吧。”楊樹聳了聳肩，轉眼向升旗臺之上。
有幾名戴着學生會袖章的學生搬來兩張辦公桌和八把椅子放在升旗臺上，佈置好了會場。
陰沉的天空下起了小雨。
學生們在淅淅瀝瀝的雨中等候了近半個小時之後，一干校領導終於姍姍來遲，升旗儀式暨表彰大會在一片抱怨聲和罵娘聲中開始了。
滿臉橫肉的中年光頭校長，前凸後翹、騷氣十足的校長助理，肚大腰圓、奴顏媚骨的禿頂副校長，眼神陰鷙的教導主任，滿臉怨婦樣的年級主任……
所謂相由心生，這玉田初中的管理層看上去有八層可能是一羣人渣。
“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們，早上好！感謝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本次升旗儀式……”
校長髮言的內容還算中規中矩，可惜一口方言和屢屢讀錯的成語暴露了他不學無術的本質。
發言結束，升旗儀式正式開始，鏗鏘激揚的龍之國國歌響起，一面紅底繡有一黑一白雙龍的旗幟緩緩上升。
臺下的學生們難得地不再躁動，整整齊齊地和着廣播裡國歌的旋律合唱了起來。
倒不是他們心中愛國主義情緒高漲，而是龍之國國歌具有精神魔法和幻術的作用，會讓人不自覺地心生敬畏肅穆之感。
當歌曲的最後一個節拍餘音消散，國旗也隨之升到了旗杆的頂端。
又是一番無關緊要而又冗長的發言之後，會議來到了第二項議程。
表彰大會。
“下面請宮副校長宣讀獲獎學生名單。”充當會議主持的校長助理用嬌媚的聲音開口，下臺時還衝拿着發言稿向話筒走來的宮副校長拋了個媚眼。
“咳咳，下面由我開始爲大家宣讀獲獎學生名單。
獲得三好學生獎的同學有，初一一班的趙一班，初一二班的錢二半……
請各位同學上臺領獎。”
一羣人浩浩蕩蕩地走上了升旗臺，在一衆校領導和一臺攝像機的面前站成了兩排。
緊接着，諸多校領導手裡各自拿着厚厚一摞獎狀和信封起身，滿面春風地來到獲獎學生的面前，親切地遞出了獎狀和獎金。
頒獎完畢，校長助理關掉了攝影機，學生們留下獎狀，將裝着獎金的信封交出，然後下臺。
這荒誕的一幕卻無人抗議，似乎大家都習以爲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