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站在窗前,從樓上往下看。她白衣翩翩,因風而揚,墨發用木簪紮起,面色白淨清秀,又扮作了男兒裝。
外面笑聲漸近,冷風貫門而入,她側身回眸,嘴邊一個淺而俏的彎弧,“九公子、君公子。”
君夜行在前,望着她,禮貌地回禮笑一下。而還走在後面的簡昭依然是少年模樣,大而斜飛的丹鳳眼,脣紅齒白,肌膚如雪,好奇地向她看過來,便噗嗤拍手笑,“哎呀,小洛,原來做男人也這麼好看啊。”
安安甜蜜地勾眼,笑得天真,連聲問,“是麼是麼?”然後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好幾個摺子,手忙腳亂的樣子又恢復成了那個懵懂的少女,“這這這些都是從那些個大人家裡書房裡翻的,上面都有個‘御’字呢。”那便是要呈上給聖上的密摺了,她這偷東西,可不是些小東西啊。
簡昭誇了一聲“小洛好厲害”,便接過那些摺子了。安安撓撓頭,一蹦一跳地退出了屋子,君夜行說了聲“君某告退”,也跟着出去了。
站在外面,安安仰頭對着晴空白雲露出輕鬆的笑臉,君夜行到她旁邊,笑道,“洛姑娘好像很輕鬆啊。”長袖一展,另一手圈過擋住一邊,只能讓安安看到他的小動作。在手上寫道:你怎麼會在這裡?沒有和簡豫在一起麼?
安安澄亮的大眼睛容納着藍天白雲,純純粹粹不含絲毫雜質,對君夜行露齒而笑,“對啊,九殿下對我非常好呢。”模仿着君夜行在手上寫字的動作,告訴他,自己是追蹤簡昭時被發現,不得不裝瘋賣傻。
兩個人口上便那麼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手上寫字不停,彼此交談。君夜行問她,簡豫可知道她的行蹤?安安回答,應該已經知道了吧,他勢力非常大的。君夜行便道,那好,有一個局,正好讓你回到簡豫身邊,入不入?安安毫不猶豫,入。
兩人相視而笑,那笑幾分真幾分假,已經不是很重要了。爲了他的大計,爲了不傷害到安安,最好的方法,便是讓安安重新回到簡豫身邊,離簡昭遠遠的,離他……也
遠遠的。
是夜,君夜行終於向簡昭建議,“洛姑娘不是很有本事麼?我‘癡宴齋’的生意最近被‘承恩樓’搶去了很多,我想讓安安去‘承恩樓’,毀掉一些賬目。”
簡昭眼眸幽暗,漫聲答,“你最近和小洛走得很近啊,你認識她?”他隱約覺得不對勁,但最近或許真的是多事之秋吧,事情一件接一件,讓他無暇以顧,無法過多分心。
君夜行心底一顫,想了想,還是決定臨時改變計劃,換取那個多心的九殿下信任。他沉聲道,“君某覺得洛姑娘似曾相識,所以想借此一試探,看是否爲君某心中所想之人。”
簡昭沉目無言,半晌不給他答覆。
恰在這時,有小廝敲門道,“九殿下,‘花朝樓’花姑娘的請帖,請殿下賞臉去喝酒。”
君夜行挑眉,眸中神色轉換不定。
簡昭捏捏眉心,站起來,聲調涼絲絲的,“這事就交給你了。”轉身便出去了,竟是絲毫猶豫也不見。
君夜行默立片刻,想到一個“情”字,便是冷聲一笑,自是下去不言。他無權干涉九殿下的“一腔女兒柔”,他並非毫無顧忌啊。
安安換上夜行衣,便踏着月色離開了。小小的身影裹在黑色行衣中,既顯瘦小又是幹練。
燈火通明中,君夜行坐下,悠然地給自己斟一杯茶,獨酌無故。真是好笑,所有人都去赴約了,坐鎮“靖王府”的,竟只餘他一個外人。
有簡昭身邊的貼身侍衛上前拱手問,“君公子,可要派人去跟蹤洛姑娘?”這幾日,安安行任務,向來是有人跟蹤的。
君夜行點頭,“遠遠跟着,但是不要跟進‘承恩樓’裡。”他雖然違背了與安安的約定,但總要、總要給安安一些時間準備的。
安安動作熟練地翻窗進了“承恩樓”的主間,靠着牆聽到外面的人並沒有就此逼近,才暗地裡鬆口氣。摸着牆坐下,探頭滿手虛汗。心底埋怨,那個變態的九殿下!居然一直派人跟蹤她!還好她從小便反應靈敏,要不哪
裡能察覺的出?
月色清輝從窗櫺散進來,安安眼珠滴溜溜地打量那排堆放的整整齊齊的書架,邊歇氣邊想,自己該從哪裡入手,拿所謂的“證據”回去向簡昭證明自己的清白呢?
跳起來走到架子前,伸手摸了下,好像書冊的擺放位置和自己離開前沒有什麼區別嘛。暗自埋怨,那個於音果然是不善管理的,她恐怕根本就沒有進過這裡吧?
伸手去拿書冊,已有一隻手提前去拿。藉着月光,看到那手手腕瘦削,突出的一點腕骨分明,形狀優美。
一動不動,眼淚卻刷刷刷直往下砸。清淺的氣息從後涌上來,手指冰冷掠過她的面頰,幽幽一嘆,“你哭什麼?”
安安抽鼻子,回身撲到他懷裡,狠命地摟住他的腰,哭的一塌糊塗愈發不可收拾,“我、我、我好想你。”
這幾天,她真的過的辛苦艱難,從未用過那麼多心智和人糾纏。一旦發現自己有依靠時,便似渾身力氣都被抽空了。她從前也離開過他,卻從來沒有這次這麼想過他。爲什麼都是皇子,簡昭對她溫柔笑她覺得恐怖,簡豫算計她她反而安心呢?
依簡豫往日裡對她的脾氣,這個時刻總是難免要譏誚幾句的。但他今晚真的是好脾氣,什麼重話也沒有說,還很柔和地摸摸她的頭,聲調淡淡的像是囈語般,“好了,剩下的交給我。”他定會保她平安脫身。
安安抽抽搭搭地邊哭邊點頭,順便還一點點把幾日裡探聽來的簡昭的計劃說給他聽。簡豫卻捂住她的嘴,淡聲道,“那些以後再說吧,我現在不聽。”
安安隱隱覺得疑惑,今晚的他有些奇怪啊。便道,“豫哥哥,點燈吧。”
簡豫平靜地問,“點燈做什麼?”
安安轉動眼珠子,又往他懷裡埋了埋,悶聲道,“我想看看你。”簡豫真的有些不正常,她要在燈火下好好看一番。
簡豫遮了她的明眸,聲調依然是那副無起伏的冰冷樣子,“一上燈,你也會被那些跟蹤的人發現破綻,算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