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你覺得我們能活下來?”白逸羽低頭看着她。黑暗中,他的眸子那麼明亮,就像蕭玖璃最喜歡的師門北落星,可以照亮人的心靈。
“沒遇到商隊之前,我也以爲我們死定了。”蕭玖璃想起當時的絕望,聲音微微有些苦澀。
“以後不要這麼傻了。爲了我,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的,值得麼?”白逸羽將她抱在胸前,手往下一探,碰碰她大腿的傷處,話裡帶着無盡的心疼和後怕,“以後再遇到這樣的情況,你就把我丟下。”
蕭玖璃靠在他胸前,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沒有說話。
“不管發生什麼,我要你活着,若是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把屬於我的那一份精彩也活出來!”白逸羽將她的頭往胸前摁了摁,撫在腿傷處的手傳過去一股熱流,聲音無比低沉,“現在,我要你快點好起來。”
聽着他略顯霸道的話,蕭玖璃鼻子有些泛酸,小七,我如何能丟下你?只要你活着,比什麼都好。
不覺中,蕭玖璃徹底放鬆下來,依偎在白逸羽胸前,任他將自己攬在懷中,完全忘記了這般親密的姿勢對於“兩個男人”來說是多麼詭異。
感覺到她的依賴,白逸羽脣角彎得更高,突然翻身坐了起來。
見白逸羽起身穿衣,蕭玖璃一愣,“怎麼了?”
“睡不着,帶你出去走走。”白逸羽說着,拿來了蕭玖璃的衣衫,一件一件爲她穿上。
“大半夜的下着雪,外面那麼冷……”蕭玖璃一臉的疑惑。
“我揹着你!”白逸羽並不解釋,只將她嚴嚴實實裹好背在背上,出了內室。
門外守夜的馬耳看到兩人出來,先是一愣,剛要上前,白逸羽衝他揮揮手,他便又黯然退下,遠遠看着兩人在園子裡緩步前進的背影,眼裡閃過頹敗和傷色。
雪很大,白逸羽揹着蕭玖璃緩緩地走着,雪花紛紛揚揚落下,兩人身上很快就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冷麼?”白逸羽說話時,頭微微向後一偏,薄脣輕輕擦過蕭玖璃靠在他肩膀上的臉,紫金花香撲面而來,蕭玖璃只覺得一團小火苗簌地一聲在臉上點燃,臉瞬間又紅又熱。
見蕭玖璃不說話,白逸羽停下步子,繼續扭頭看着她,眸底似乎也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他的一隻手托住蕭玖璃的小屁丨股,輕輕往上送了送,聲音低啞,“可冷?”
雖然身上裹着厚厚的大衾,但屁丨股剛一被他的手碰上,蕭玖璃就覺得一股暖流隨着他的手傳到了自己身上,渾身開始發燙,臉向旁邊一縮,紅着臉低語了一句,“不冷。”
白逸羽看看她頭頂上那層薄薄的雪,脣角暗暗勾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手再次託着她的屁丨股向上送了送,繼續走起來。
“這麼冷,進屋歇着吧,你明日還要去放糧。”蕭玖璃看着他呼出的白氣,有些不忍。
“你揹着我在沙漠裡走了那麼久,我走這一會兒,算不得什麼。”白逸羽低頭走着,臉上並無半點表情。
這一刻,天地寧靜,只餘雪落的聲音,可在兩人心裡,似乎是一派春景,鳥語花香。
馬耳遠遠看着,只覺寒意更甚。
又走了大約一盞茶,白逸羽才揹着蕭玖璃回了內室,小心翼翼將她放下,轉身看着她,但笑不語。
蕭玖璃自然地伸出手,想要去拂他身上的落雪,卻被他一把捉住。
“原來在雪裡走,真的可以白頭。”白逸羽一邊說着,一邊解下蕭玖璃身上的大衾,抖落她身上的雪花。
此刻的他,鳳眸霞光四溢、攝人心魄,投向蕭玖璃的眸光宛如水波,波紋滾滾、漣漪散蕩,帶着幾分欲說還休的神色。蕭玖璃只覺得自己被他的眸光捲入了深海之中,思維在這一瞬全都停滯。
白逸羽將她拉得更近些,眉一挑,話裡帶着幾分戲謔,“傻了?”
“我……”蕭玖璃這纔回神過來,看着他頭上的白雪,終於明白了大半夜的他爲何要揹着自己在雪中散步,原來他還記得在金流時查爾格說的那句話。
可他和自己,“兩個男人”,白什麼頭?
“睡吧。”無視她眼中流露的疑惑,白逸羽撫去兩人頭上的雪,用內力催幹頭發,將蕭玖璃抱上了牀榻。
一夜再無話,蕭玖璃次日醒來的時候,身旁已經沒了人。
側身看着一旁枕頭上淺淺的凹印,呼吸間都是淡淡紫金花香,蕭玖璃有些恍惚。輕輕擁着錦被,想起兩人昨夜相擁而眠的親密,她的臉瞬間就紅了。
雖然這次回來白逸羽什麼都沒說,但蕭玖璃還是敏感地發覺他對自己和當初有些不一樣。
那時外出執行任務,兩人雖也同牀共枕過,但就如兄弟一般,親近卻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就算睡在一張牀上,相互也不會碰到一起。
如今白逸羽對她明顯要比從前更親暱,總想將她圈在身邊,不但表現出無比強勢的獨佔欲,還總會和她有肢體接觸。
這讓蕭玖璃心裡不時冒出一絲古怪的感覺。雖然她悄悄喜歡白逸羽已多年,內心深處並不排斥他的親近,卻也隱隱覺得“兩個男人”這樣親密,終歸是不太對勁。
但她不敢往深了想,只當是又一次共同經歷死裡逃生,白逸羽比從前更珍惜她。
正在瞎想,門簾一撩,白逸羽端着藥走了進來。
“你不是放糧去了?”蕭玖璃一愣。
“傻瓜,這都午時了。”白逸羽脣角一彎,將藥放在桌上,先從火盆上取了熱湯倒在銅盆裡,溼了方帕來給蕭玖璃淨面。
“我睡了這麼久?”窗戶都被遮擋着,蕭玖璃的確不知時間。
“嗯,我點了你的睡穴。”白逸羽擡手揉揉她的頭,“你現在還不能下地,多睡會兒有好處。”
“成日這麼睡着好無聊。”蕭玖璃低嘆一聲,眼前突然多了幾本書。
她擡起頭,白逸羽將書遞到她手邊,“剛剛回來的時候去了趟書坊,你看看可喜歡,要是不喜歡,我明日再去挑幾本。”
蕭玖璃接過還帶着他體溫的書,心裡一暖,“謝謝!”
“你我之間還需說‘謝謝’?”白逸羽又揉揉她的頭髮,眼裡盛着寵溺,“等冬天過去,你的頭髮應該就可以束起來了。”
蕭玖璃還來不及說話,他的手又在那柔順的墨發上順了順,聲音低沉了些,“以後再不許你削髮!”
“嗯。”蕭玖璃點點頭,“饑民不是很多麼,怎麼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一到平州,得知不少百姓很難熬過這個寒冬,就下令向城中富人徵糧,由城主李桓全權負責。如今大半月過去,糧早就備好了,今日饑民前來排隊領走,倒也很快。”白逸羽端過藥開始喂她。
“你被皇上貶至平州,這些富人竟如此配合?那城主是皇后的人,也沒有在中間搗鬼?”蕭玖璃有些擔心,若是有人剋扣了賑災的糧食,那對白逸羽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你放心,有人幫我。”白逸羽對此顯然有所防備。
“平州土地貧瘠,光靠救濟並非長久之計,設法種植適合這種土壤的農作物,才能改變老百姓吃不飽的現狀。”蕭玖璃蹙了下眉,“若我沒記錯,土豆倒很適合這樣的斑鳩土。”
“土豆?”白逸羽眉一攏。
“嗯,還有玉米應該也是可以的。”蕭玖璃想了想,“我在不同的遊記上看到過同樣的說法,想必是當地人在多年種植中積累下來的經驗。只是不知這平州人以往都種了什麼。”
“他們什麼都在種,只不過產量很低。”白逸羽輕輕搖頭,“土地貧瘠,使得平州人心生懶惰,就算是下地幹活,不少人也是不到午時就聚集在一起喝酒,抽水煙,一副靠天吃飯的樣子,結果是越來越窮。”
“這些急不來,只能慢慢改變。”蕭玖璃從他的眉宇間捕捉到一閃而過的焦慮,知道他其實壓力不小,“可以先讓人從其他地方選一些高產的土豆和玉米種子來,明年春天交給那些勤勞善良的百姓去耕種,只要他們秋天獲得了好收成,自然就能帶動其他人。”
“玖兒,你真是上天送給我最好的幫手。”白逸羽揉揉她的頭,將那藥慢慢喂她喝完,這才命人去拿午膳。
蕭玖璃靠在牀頭坐着,一邊竭力回想自己看過的那些遊記裡所提到的關於農作物種植的記載,一邊在紙上信手記下。
白逸羽在一旁坐着,不時喂她飯菜,眸光溫柔似水。
整整一個下午,蕭玖璃都在埋頭寫字,滿滿幾頁紙上寫滿了瓜果蔬菜和好幾種茶葉,每一種都註明了產地。
白逸羽謄抄了幾份,當即讓人去各地收集種子,他才安排好,大頭便前來稟告,天山派來人。
白逸羽獨自走進畫堂,一位中年男子帶着四位弟子正候在那裡。
黃昏時分,白逸羽帶着那名中年男子走進內室來見蕭玖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