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白逸羽扔下一句“傳膳”,俯身將蕭玖璃抱起,徑直向內室走去。
馬耳看着他橫抱蕭玖璃的背影,眸光一暗。
內室裡,白逸羽將蕭玖璃放在長塌上,解開她的穴道,彈了彈衣衫,走到銅盆前,掬了水,清洗臉上的塵灰。
他越不看她,他越沉默,蕭玖璃心中就越忐忑。雖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可也知道他惱了。
等白逸羽整理好儀容,午膳被送了進來,他也不管蕭玖璃,徑直在桌前坐下,拿起碗筷,用起膳來。
聞着陣陣香氣,蕭玖璃肚子低低叫了幾聲,她摸摸鼻子,訕訕地走過去,“小七,李桓他怎樣了?”
白逸羽擡起頭,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沒說話,自顧自地吃着,動作一如往常的優雅。
“小七,我只是覺得火藥威力太猛,大頭他力氣大,能幫着把人從廢墟下及時救出來,才勸他別管我、跟着你前去,他說什麼都不同意,我心急之下才想自己跑來看看……”蕭玖璃垂着頭,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她一邊說,一邊偷偷拿眼去瞄白逸羽,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表情來。這傢伙的脾氣她知道,他越是看着淡漠不語,越是心中在生氣。
白逸羽依舊不說話,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肉羹,滿意地眨了眨眼睛。
“小七,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任性了。”蕭玖璃上前一步,拉過白逸羽的衣袖,輕輕晃了晃。
“食不言。”白逸羽擡起手將自己的衣袖從她手中輕輕拉出,指指身旁,壓根不看她,“先坐下用膳。”
“哦,好。”蕭玖璃也不敢再多說,坐下吃了起來。
她是真餓了,可面對不冷不熱的白逸羽,卻突然沒了胃口,心神不寧地數着飯粒,也不怎麼夾菜。
白逸羽掃她一眼,擡手爲她佈菜,瞬間她面前的碟子就被堆滿。
蕭玖璃嘴巴張了張,剛想說話叫停,便收到白逸羽警告的眼神,頓時偃旗息鼓股,老老實實把他夾的菜全部吃完。最後白逸羽又遞過來一碗鹿肉羹湯,她也只能皺着眉喝了個乾淨。
在她苦着臉埋頭苦吃的時候,白逸羽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可等她吃完將碗推開,白逸羽又變得一臉淡漠。
蕭玖璃咬咬脣瓣,慢吞吞站起身,將桌上的東西裝進食盒,正要提出去,白逸羽伸手拽住她,從她手中接過食盒,走了出去。
蕭玖璃低低嘆了口氣,雖然有些小小的懊惱,但一想到他平安無事,鬱悶就沒了。
片刻之後,白逸羽端着兩杯黑茶回來,推過一杯給蕭玖璃。這幾天吃鹿肉他都讓人沏黑茶,蕭玖璃在書上看到過,明白他用心良苦,黑茶可以解油膩,也能消食,他都是爲了她好。
捧着茶盞,蕭玖璃輕輕啄了一口,水霧氤氳着茶香,縈繞在呼吸間。
“李桓死了,那個小廝當衆招供,說李桓抓了他的妻兒,威脅他對我下手。我帶人前往城主府,管家不但當衆認了此事,還交出了李桓這些年貪污受賄的賬本和各種證據,上次放糧李桓從中搗鬼的事情也當衆被揭了出來。我已下令查封城主府,將李桓的家人暫扣在大牢中。”白逸羽品着茶,漫不經心地說着剛纔發生的事情。
“真是太好了!”蕭玖璃雙眼發亮,一臉的開心。
這個腹黑的小七,明知道李桓要想要炸死他卻裝作不知,暗中讓人將李桓埋的火藥移到溷廁下,把那李桓炸成碎片,再當衆讓小廝和管家指證,並拿實李桓作惡的證據。
白逸羽這等雷厲風行,殺伐果斷,不但將計就計除去了心腹大患,還贏得了民心,就算此事傳回京城,皇后一黨也再無迴天無術,平州此後便徹底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我讓那小廝、管家等人當衆寫下供詞並畫押,等下我再給父皇寫封奏摺,稟明情況,請示聖意。”白逸羽說着放下茶盞,擡眼看着蕭玖璃,“今日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發生,如若不然,你便等着受罰。”
“知道了。”蕭玖璃一滯,低垂了眼眸不再看他。
“玖兒,我並非誇大其詞,只是不想再見到你因緊張我而無故受傷。”白逸羽輕嘆一聲,“我要走的這條路何其艱難,我希望陪在我身旁的每一個人都能陪我走到最後。你可明白?”
“嗯。”蕭玖璃只覺得鼻子有些酸。
“爲了母妃,這條路再難我也得走下去,可是,若沒有你在身旁,沒有你和我一起分享,就算我得到那個位置,又如何?”白逸羽伸手揉揉她的發頂,聲音和眼神一寸寸變得柔和,“我絕不准你再出事,我也不會讓自己再輕易落入危險中。”
“小七,我懂了。”蕭玖璃吸了一口氣擡起頭,衝白逸羽甜甜一笑,“我來幫你研墨。”
“真乖!”白逸羽掐掐她的臉,看着她狗腿地搬來紙墨筆硯,鋪開紙,擰眉沉思片刻,提筆一氣合成。
那遒勁有力的字和白逸羽本人一樣自帶七分傲骨,簡潔明瞭的敘述沒有半點多餘的評論,只是將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做了說明,看不出絲毫的不滿和憤怒。
末了,白逸羽將幾分供詞和奏摺放在一起,製成密函,讓人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
接下來,白逸羽借審理李桓一案,順藤摸瓜,將平州那些與李桓往來甚密、暗中勾結魚肉百姓的大戶,全都扒拉了出來。
昔日的城主府,如今被白逸羽當作了公開審案的地方,凡是覺得被坑害過的百姓均可以前往申冤。
一時間,平州城風向大變,那些原本沒有將白逸羽放在眼裡的人全都提心吊膽,唯恐哪一日就被抓進了大牢。
白逸羽卻也不忙着蓋棺定論,他只是耐心地聽百姓陳述,收集各種證據,將李桓與奸商勾結、中飽私囊的罪行徹底坐實。
半月後,白偉祺的聖旨從京城傳來,稱李桓罪有應得,宣七皇子白逸羽暫代城主一職,命白逸羽全力治理平州、帶領百姓脫貧致富。
至此,平州終屬白逸羽轄管,他開始了大刀闊斧的整頓。根據此前收集的各種證據,那些奸商抓的抓、罰的罰,和李桓一樣,他們的家人並未無辜受牽連,僅涉案的財產收繳國庫。
白逸羽雖是雷霆手段,但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全都張貼在城主府和城門前的告示欄裡,百姓有任何疑問和不滿均可當面向其陳述。
一時間,平州百姓拍手稱快,對白逸羽更加擁護。
白逸羽自不會居功自傲,他凡事不論大小,均寫成奏摺送回京城向白偉祺稟報,遇到看似棘手的問題,他即使有主意也先放一放,等白偉祺的回覆抵達平州,再做決斷。
如此一來,白偉祺對白逸羽似乎更爲放心。吏部尚書皇甫彥傑多次請奏,提議向平州派駐一位新城主,以輔佐白逸羽,替白逸羽分憂解難,都被白偉祺拒絕了。
皇甫鈺側面試探口風,白偉祺冷哼一聲,“那麼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就讓那小子在那裡自尋樂子好了,何需再派什麼官員。只要給那小子一點希望,他自會全力以赴,替朕省下官員年俸的銀子。”
“可羽兒到底是陛下的兒子,陛下忍心將他一直扔在平州那個地方?”皇甫鈺端着皇后的姿態,端莊得體,“臣妾擔心這孩子會心生怨念。”
“黃口小兒,還翻得了天?”白偉祺不屑地冷笑着,“朕要他留在平州,他能如何?若敢有半句怨言,朕就將平州給他做封地,讓他永遠留在那裡!”
“陛下不怕他和南榮勾結?”皇甫鈺話裡透着隱憂,“這孩子心思太深,臣妾也時常覺得看不透,他的眼裡總像帶着一些怨恨。”
“他敢!”白偉祺眼裡閃過一道狠戾,五指收攏,“他若敢有半點異心,朕就將他五馬分屍,從玉蝶上除名。”
“這孩子到底不是在陛下身邊長大的,陛下還是要多關心。”皇甫鈺柔聲一嘆,暗自放心了。
“朕已仁至義盡!”白偉祺話音極冷,“他若是敢做白眼狼,朕就讓他早日去陪他的娘!”
時光飛逝,一轉眼到了八月底,白逸羽和蕭玖璃反覆查驗爲白偉祺壽辰所備的賀禮,一切妥當,方纔準備送往京城。
此時,白逸羽收到線報,單之峰集結了五十萬大軍,向着平州而來,似有進犯之心。
邊關軍情緊急,戰事將起,白逸羽心生猶豫,到底要不要親自將賀禮送回京城。
“小七,什麼都比不過你父皇重要,你必須回去。”這夜,見白逸羽獨坐燈下沉默,蕭玖璃上前替他捏着肩膀,“治理平州不是你最終目的,唯有討得皇上歡心,你纔有機會回到京城,爭奪皇權。”
“玖兒,我何嘗不知。可是,一想到那五十萬大軍,我心裡就沉甸甸的。若是南榮鐵騎踏破了平州城,我還有何顏面直面這裡的鄉親父老?”白逸羽話裡透着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