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天時間製作一部膠片電影,葉惟完成了,準確而言是18天,從4號算起,前制4天、拍攝8天、後製6天,在21號全部完工,22號這天回到洛杉磯,趕在聖誕假期前進行放映會議。
此時夢工廠總部的一個放映室裡,昏暗的光線,寂靜的氣氛,寬闊的投影幕布映着《驅魔錄像》。
觀衆座位最前面的一排坐着一幫大人物,傑夫-斯邁、特利-普萊斯、加里-高茲曼、斯皮爾伯格的助理巴奧,湯姆-漢克斯今天也來了,還有個與他們的平均年齡嚴重不符的少年,葉惟。
看着手持攝影的搖晃影像,衆人的神情各有不同,葉惟老神在在的,高茲曼有點被晃暈似的捂額頭,斯邁像看得入戲又像在思索,普萊斯又高興又有些不確定,巴奧和漢克斯都像普通觀衆般緊張不安。
boom!一聲槍響響起,他們都有所動作,皺皺眉、換換坐姿、往後縮了縮身子,屏幕上故事走向結局,隨之是片尾演職表:
導演:尤尼克-顧
製片人:尤尼克-顧,安德魯-格蘭德,赫克-波特寇
編劇:赫克-波特寇,尤尼克-顧,安德魯-格蘭德
……
放映室裡靜了靜,然後幾乎是同時,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響起:
“這是天才!”
“這是作弊!”
說天才的是普萊斯,而說作弊的是高茲曼,衆人迅速陣營分明,跟上次會議沒什麼變化,漢克斯、巴奧暫時態度中立,斯邁不確定地思索。葉惟看向隔了兩個座位的高茲曼,問道:“加里,現在又怎麼樣?”
高茲曼擺手指了指投影幕布,老臉嚴肅的道:“我不是評價影片本身,是這件事,手持攝影的僞紀錄片?這90分鐘的鏡頭量有常規電影的一半嗎,就算是常規剝削片?你說是用弗萊克斯輕量級二代拍的,那攝影機沒了很多東西,也少了很多麻煩,但你總不能用它拍《陽光小美女》,你得用弗萊克斯白金、得用千禧年對吧?
你並沒有按照膠片拍攝的正常流程來做,沒有面對那些可能的問題,你避開了,你有看樣片嗎?我懷疑你甚至沒有看樣片。”
“我不否認這一點,我只親自看了一天。”葉惟聳聳肩,卻很認真:“之後每天是我的搭檔格蘭德負責看,有問題再叫我。我不認爲這不好,這是視乎情況做的靈活變化,如果有充裕的時間,我會全程看的。”
“這就是作弊的方式,”高茲曼左右看看衆人,一副“你們看到了沒有”的樣子,“惟格,你是否能勝任膠片拍攝的問題,問題依然存在。”
葉惟不禁失笑了聲,真有些來氣,沉着而自信的道:“先生們,如果這都不能說服你們,那我不知道什麼叫拍電影。
沒有一個片場是沒有問題的,而且問題充滿着未知,我想這部電影不是證明了我能否解決某個特定的問題,而是我有着足夠的領導一支團隊去解決任何問題的能力,我可以用8天拍好《驅魔錄像》,難道我不能用九周40多個工作日拍好《陽光小美女》嗎?加里,我第一次用輕量級二代拍片可以做到,第一次用白金、用千禧年、黃金……無論什麼機型,也能做到。”
普萊斯贊同地點點頭:“惟說得對,他已經證明了要證明的,再說他不行就是刁難了。”漢克斯突然也表明態度:“惟確實做得夠好了,這部電影雖然是僞紀錄片,只花了18天就製作好,我們清楚有多難。”
高茲曼想說什麼卻語塞,反駁不了這點,這比頂級的剝削片製作者的平均速度還要快,至少惟格再次證明了自己是個神童。
“我覺得現在改用膠片的風險是可以接受的。”斯邁終於想好,倒向了膠片派。最後巴奧也說道:“我看到的是一部優秀的影片,這達到了斯皮爾伯格先生的要求。”
這下,高茲曼再反對也沒用了,默然的點頭,望着屏幕還在滾動的演職表,“但願我們都不會後悔。”
意見達成一致,膠片!葉惟握了握雙拳,真的舒了一口惡氣,我就知道自己能做到!心中高昂,臉上卻沒有表現半點得意或勝利的模樣,高茲曼不是敵人,製片分歧都是爲了項目好而已,大家是朋友、還要繼續共事的搭檔,爲什麼要鬧更多的不愉快?
他站了起身,向衆人抱抱拳,鄭重道:“謝謝大家的信任,真是我的榮幸。”看向高茲曼,“加里,我知道自己年齡輕、資歷淺,還有太多需要證明的地方,你也是不想我搞砸,我理解的,我能做的就是繼續努力把工作做好,還請大家多關照。”
“最好那樣,聰明小子。”高茲曼無奈地笑,又道:“你搞砸等於我搞砸,我怎麼能不幫你?”
“哈哈!那我不可能失敗。”葉惟笑說。
衆人生起了一片輕笑,矛盾完滿地解決,他們沒一個是閒人,紛紛起身準備散場。
普萊斯高興的讚道:“影片真不錯,有些鏡頭把我嚇得不輕,那女孩的扭曲動作有用特效?”葉惟笑聲驕傲:“沒有,全部由妮娜自己完成,她是加拿大藝術體操國青隊的成員。”衆人頓時紛紛稱讚,漢克斯也讚道:“惟,拍得好,結局很有震撼力。”
談到影片本身,就連高茲曼也讚道:“故事挺不錯的,節奏處理得很好,拍成僞紀錄片有些浪費了。”斯邁亦說道:“剪輯的手法很有新意,惟格,你的電影天賦讓人羨慕。”
“謝謝,謝謝!”聽着衆人的讚譽,葉惟滿臉歡喜的笑容,這個月來的辛苦努力不是白費。
妮娜發了一場高燒,差點變爲肺炎,這兩天才開始好轉康復。好在後制期他幾乎沒有離開過工作室,比做《婚期將至》的後製還拼命,沒怎麼挨康斯坦丁和米哈埃拉的責備眼神。不只是他倆,劇組每個人都爲《驅魔錄像》付出巨大的心血,他還付出了45萬美元的製片費,現在得到這些人物的認可,它距離成功很近了。
見衆人要走,他連忙抓緊時機笑問道:“先生們,你們說它可以得到影院發行的機會嗎?”
言下之意是夢工廠、普雷通,誰想發行它嗎?
沒有出現意想中的衆人躍躍欲試,甚至爭搶的情形,他們都明顯的愣了愣,包括剛剛還讚不絕口的普萊斯也是這個反應,好像在說“發行?影院發行?你在說什麼?”
“……”葉惟的笑容不由退去,心頭變沉,這些人沒有興趣,影片不錯,但沒有好到可以登陸各地影院的大銀幕。
“恐怕這並不適合。”高茲曼搖頭說,普萊斯這次同意他的看法:“小量的影碟發行是可行的,影院行不通。”
直接影碟市場,還小量,一萬張?一千張?那纔是浪費!葉惟100%不認同他們的話,心念電轉着該怎麼遊說。
“這方面你們談,我先失陪了。”斯邁作爲製片部主管,不負責購片和發行的事務,說罷就往放映室外走去。沒有話語權的巴奧也走了,他已經完成任務,如果發行部有意,與購片部溝通後,自會逐級請示上頭。
漢克斯厚重的臉龐神情思索,不知想着什麼,應該也偏向不適合發行。
高茲曼詳細的道:“不是每部電影都適合影院發行,《驅魔錄像》就是這樣,觀衆被《女巫布萊爾》騙了一次就夠了,不會再上當的。它不是不好,只是沒有在正確的時間出現。還要是你的電影,《陽光小美女》纔是你的下部影片。”
“尤尼克-顧和惟格-葉可以是兩個人……”葉惟對此倒早有準備,知道這方面不過關不可能得到發行。
“惟,聽布瑞恩說,演瑪姬的妮娜是你的女朋友?”漢克斯忽然問了個關鍵問題。
才得知的高茲曼、普萊斯不約而同的說“那影碟發行也要先擱置”、“《陽光小美女》之後再發行它的影碟吧”,原因很簡單,如果發行就可能讓外界把妮娜、《驅魔錄像》和葉惟聯繫到一起,要猜測顧遊就是葉惟並不是那麼難。
“她是。”葉惟沒有否認,也否認不了,話語快速而條理分明:“這不是問題,我們的戀情還沒有曝光,我會盡量保密,曝光了也可以是因爲看了《驅魔錄像》而和她約會,不是我出面說,隨便找個‘身邊的知情人’爆料就行了。
最重要的是,發行它是有利於《陽光小美女》的!
首先除了我們,所有可能爆料的知情人員都簽了保密協議,妮娜也不例外,以後的相關人員也不例外。就算有誰想爆料,也不能明着爆,而且誰會做這種只會讓自己惹大麻煩的蠢事?所以如果有消息流到媒體,也只會是未確定的流言,沒有人承認,永遠是流言。
‘所有的新聞都是好新聞’,《驅魔錄像》有話題有人氣的話,對《陽光小美女》難道不是一種宣傳嗎?越成功、越多話題越好。對影迷來說,神秘的吸引力;而普通觀衆呢,你們知道他們根本沒有八卦的閒心,流言不會影響到他們去看電影,有湯姆、有朱莉婭……一定要看!他們甚至不知道viy是誰。
反正大家沒有同意之前,我不會承認,不會迴應,不會冒失,顧遊就是顧遊,葉惟就是葉惟。”
葉惟一口氣說了很多,三人卻沒什麼動容,道理說得過去,問題在於《驅魔錄像》不是《驅魔人》,高茲曼問道:“你沒有想過,失敗了是什麼局面?”普萊斯更爲強硬:“行不通的,這個風險我們就真的沒必要去冒,lms做好現在的宣傳計劃就夠了。”
“我們可以像《婚期將至》那樣先做幾家影院的試映,再視乎票房成績一步步推廣,如果它是失敗的行列,沒人注意到它它就消失了,有沒有產生流言都沒什麼影響,不是嗎?沒有花錢主動宣傳,就只有成功纔會有關注。”葉惟隨即又說。
“年輕人,這就是爲什麼行不通,沒有經過宣傳,它到影院上映只是多餘,《婚期將至》有天才viy,它有什麼?”
普萊斯都笑了,年輕人看問題還是難免天真,誰不知道拍僞紀錄片用不了多少錢,可是《女巫布萊爾》之後,誰靠僞紀錄片在影院賺錢了?如果奇蹟可以簡單地複製,每家電影公司都在拍僞紀錄片。
他問道:“除了《女巫布萊爾》,你還能說出在影院看過哪部僞紀錄片嗎?”葉惟啞然,高茲曼和漢克斯同樣說不出,普萊斯又說:“《女巫布萊爾》是至今唯一一部有過上映的舊片重製風格的影片。”
使用僞紀錄片手法的電影(pseudo-documentary)有很多類型,嚴格來說它不是什麼新鮮事,新鮮的以及現在可以代表“僞紀錄片”這個名稱的是舊片重製風格(found-footage),是指假裝影片是用一些別人拍好的影像製作而成,通常是影片的主角。
《女巫布萊爾》是開創者,也是欺騙式病毒營銷的開創者,在它的奇蹟後,近年的驚悚類僞紀錄片是多了,像《魂不附體》、《鷹眼下的危房》、《最後的恐怖電影》……但它們全是非影院作品。
爲什麼沒有公司再來一次發行“舊片重製”?太多原因了,其中之一是宣傳費用,20萬製片費,200萬、2000萬宣傳費纔可能推廣成功,爲什麼要把這筆錢賭在天生粗劣的僞紀錄片上?
另一方面,舊片重製風格不管怎麼拍,都會有着濃重的《女巫布萊爾》模仿痕跡,這就是二度剝削了,誰會喜歡?
所以甚至沒有人願意嘗試做個小規模發行看看,因爲奇蹟不可能再來一次,因爲這是行不通的,因爲不是大家都是傻子,是大家都不願意做了傻子。
“先生們,我認爲1999年已經過去很久了,《女巫布萊爾》的成功不是一次消費的個例,是揭示了一個新興市場,一種新的觀衆需求,而現在,觀衆們很飢渴!就我個人來說……”
葉惟還在試圖改變他們的想法,然而普萊斯、高茲曼都臉露微笑,好像他是在說瘋話,漢克斯也沒有幫腔的意思。
他突然明白,跟他們說是沒用的,他們既不看好僞紀錄片可以在影院再次勝利,更不看好《驅魔錄像》會受歡迎,他們不會發行,絕對不會。
“如果你們真的沒有興趣。”葉惟嘆了一聲,決心卻沒有動搖,“給我個機會,我會找其它公司合作,不管怎麼樣,我希望能讓我的劇組在影院放映廳觀看它,我欠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