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莎,事情是這樣的,週末我會辦一場派對,你幫我把這些請帖派給上面寫的嘉賓。還有別!別大嘴巴說出去,這是我們的秘密派對,明白嗎,只有我們這些人。”
畫外音先響起,銀幕上纔出現影像,在學校走廊儲物櫃邊,一個漂亮的精妝金髮少女正把一小疊白信封請帖交給另一個樸實的素顏棕金髮少女布莎。畫框右側的布莎難以置信地雙手接過請帖,“我?”
“是啊,現在就去派。”金髮少女神態不耐,“去啊!還是說你不願意?”
“我這就去!”布莎顯露激動地呼氣,拿着請帖趕緊轉身走去。
她的背影走遠,走廊上學生不多,五、六個零散地在長長的儲物櫃邊存取東西。單人側面近景,望着布莎遠去的金髮少女臉露一記嗤笑,擡步往前走。正面全景,學生們紛紛望走來的少女並關櫃門、避開道,但最前景的短棕發高個男生繼續在忙。
“別礙着地方,大個子。”少女邊走過邊抱怨,其實走廊有足夠位置,她厭煩的輕聲響着:“真受夠這些白癡。”
衆人看看那男生也接着忙活,有人似在取笑。
當少女快走出畫框,單人側面近景,扭頭望着少女遠去的高個男生的嘴角微微地牽動,火把般的粗亂濃眉下的藍眼睛在收縮,似笑非笑的神情像哂然又像尷尬。
銀幕外的小放映廳很安靜,銀幕中切了場景,布莎站在一個課室的門口外張望,課室內坐了一小半的學生,一個文質彬彬的眼鏡男生在講臺拿着粉筆說着什麼,黑板上有顯眼的“math-club”和寫滿的數學公式。他注意到地望望布莎。
鏡頭一切,布莎遞給男生一份請帖,“斯蒂芬,尤瑟琳讓我把這份派對請柬交給你。”
“哦,好的。”斯蒂芬接過請帖看看,也就收下了。
場景又切,布莎到了“書吧”課室把請帖交給文秀的短髮女生蒂安娜,蒂安娜頗是傲慢。
接着她在走廊遇到迎面走來的一夥男生,他們都舉止輕佻,逗戲沿路的同學。她有點促促地走上去,“嘿,弗萊。”爲首的男生特別衣着光鮮,打着髮膠的金髮梳得閃閃亮。布莎說:“尤瑟琳讓我給你一份請柬……”
弗萊接過請帖就隨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故意爲難地說:“爲什麼你不讓她親自給我?”
“我…我不知道,我是照她吩咐的……”布莎越發不安。
“她僱請你?”弗萊調笑說,“多少錢?我想僱請你吻我的屁股。”
布莎想走,男生們卻哈哈笑着攔住她的去路,她逃一般衝着走了,被不知道誰拉了胳膊一下,後面的笑聲更響!
上升的鏡頭拍到掛在走廊上方的“2006年年度人物”,一幅幅學生照片中儼然有斯蒂芬、蒂安娜等人的身影,焦點移至一個微笑典雅的棕金髮少女時,場景切至女洗手間,那少女和左右兩個女生都正對着鏡子補妝。
她們衣着時尚、打扮漂亮、姿態成熟,尤其以名爲伊奧拉的少女爲首。布莎把請帖交給她,她禮貌地收下。
場景一切,布莎走進教學樓裡的一個雜物房,搖滾元素和樂器到處都是,一支樂隊四男一女在擺弄樂器。一見到布莎走進,貝司手男生和鼓手男生頓時怒吼:“滾出去!你個怪胎!”、“這是誰啊,米歇爾,你叫來的?”抱着吉它的煙燻妝女生米歇爾也是冷怒,“我不認識她!”另一個抱吉它的長髮男生冷臉走上去,“別惹我們!”
“不是…不是的,對不起!托馬斯,米歇爾,尤瑟琳讓我給你們請柬……”布莎急忙說,把兩份請帖交給托馬斯後,就在他們的驅逐罵聲中快步離去。
場景到了外面的學校運動場,布莎走向一夥穿校隊運動員衣服的壯健男生,爲首的棕捲髮男生正拍着個籃球,故意把籃球砸中路過的一個矮瘦男生,他們笑說不好意思,那男生不停步地匆匆走過,而布莎走上來。
“塔克,這是尤瑟琳讓我給你的請柬。”布莎急忙忙地把請帖交給籃球隊隊長塔克,又急忙忙地跑了。
她手上已經沒有請帖了,跑向運動場遠處的一羣身着拉拉隊衣裙的女生,鏡頭一切,尤瑟琳是其中一員。
至此,派對的全員都是典型人物:四個男生,讀書好的學霸,有錢的闊少,炫酷的搖滾樂隊主唱,運動天賦爆棚的籃球隊隊長;四個女生,讀書好的女學霸,有錢的公主,炫酷的搖滾女孩,性感動人的拉拉隊隊長。
這些就是最常見的青少年電影校園風雲人物,不管是什麼類型風格,喜歡或不喜歡學習的,清新上進或反叛玩鬧的,運動的喜劇的歌舞的,代表學生髮言、慈善、演出、比賽……他們就是酷小孩的代表面孔,還全是俊男美女。
他們在全世界的校園中都處於食物鏈的頂端,每個人物都自帶性格、形象、故事背景,因爲他們之所以是電影常青樹是因爲他們是現實的影射,無論是不是惡霸,每間學校都有這些人。
而布莎,一隻或許永遠不會變成天鵝的醜小鴨,長得平庸,行事平庸,毫不起眼,沒人在意,背景般的多數學生中的一位。
小放映廳裡的衆人除了幾個失敗者,多數是同齡人中的超級風雲人物,卻也不是從沒受過校園欺凌,尤其是言語欺凌一項,即使是沃特森在學校也不斷遭此困擾和其他女生的排斥。
詹妮弗看着銀幕中布莎走向尤瑟琳,尤瑟琳離隊把布莎帶到一邊,她的心頭堵了上來。
“請帖全都派到他們手上了,弗萊說讓你親自請他。”布莎有點害怕搞砸地彙報,“有別人和他一起,我不敢說太多。”尤瑟琳發出一串呵呵笑聲:“做得好,行了就這樣吧。”布莎頓時露起歡喜的笑容,尤瑟琳卻轉身要走,她失聲叫住:“尤瑟琳,那個派對……”
尤瑟琳看向她,“什麼?”布莎陪笑的說:“我不知道在哪裡和什麼時候辦。”尤瑟琳驚笑問道:“當然了,那是秘密派對!爲什麼要讓你知道?”布莎怔住,臉色變了。尤瑟琳哈哈大笑起來,指着她向後邊的拉拉隊女生們喊道:“布莎想參加我的年度人物秘密派對!她在想什麼!?”
女孩們或輕笑或微笑的望來,布莎面如死灰的一動不動,尤瑟琳越笑越樂不可支:“誰說你被邀請了?我有說過嗎?你不是我們的一分子,你只是個失敗者!別傻了。但我還感謝你幫忙的,布莎,下回吧,等我辦允許失敗者參加的派對的時候,哈哈哈。”
布莎已經滿眼淚水,難堪、自卑、茫然,猛然轉身慌不擇路地奔跑而去。俯角遠景鏡頭,布莎在往左逃奔,尤瑟琳走回去與衆女孩笑語擊掌,繼續拉拉隊的訓練。
這時交響樂版的《藍色多瑙河》柔和地開始響起,響徹在有輕嘆聲的小放映廳。惡毒的故事,詭異的配樂。這首經典圓舞曲似在撫慰人心,又似是殘酷無情地看着這一切,正如每天不變的太陽和河水。
列夫感到身心和大鼻子都在起着疙瘩,瞧瞧幾個座位外的偶像赫敏,她看得更專注。
銀幕中,倉皇逃奔的布莎摔倒在運動場草坪上,隨即爬起身又跑。音樂的旋律漸變輕快活潑,場景切至學校走廊,垃圾桶邊,那個藍眼高個男生正打開一封請帖,他看了看,就把請帖扔回垃圾桶,慢步走開。
當男生離開畫框,正對走廊的鏡頭沒有動,但突然加速起來:垃圾桶的垃圾被清潔工倒掉運走,學生們全走了,天黑了,天又亮了,學生們潮水般涌回來了,有人往垃圾桶扔垃圾,有男女在勾搭,影像忽然放慢,有女生們在竊竊私語,當布莎低頭走過,她們都笑看着她,她成了笑料。影像又快起來,女生們走了,又有惡霸走過路過推搡別人,沒人當回事,學生們不斷來來去去,放學了,清潔工又倒運垃圾,學生們全走了,天黑了……高速下的校園一角是個一成不變的鳥樣。
音樂的情感在持續上升,一輛紅色跑車駛在夜幕初臨的鄉野小路間,它駛進一個像是棄置的路邊農場停在空地上,旁邊已有另一輛黑色皮卡車,前面的倉庫走出兩道迎接的身影,尤瑟琳和塔克,闊少托馬斯走下車子。
衆人的衣服都不同了,顯然已經到了週末,在郊野舉行的秘密派對要開始了。
平行蒙太奇悄然現於銀幕,光線昏暗的樸素女生臥室,布莎雙手抱膝的靠坐在牀頭,面無表情的望着前方。
就這麼好一會,鏡頭纔回到農場,天色全黑了,倉庫外空地上多了幾輛車,而燈火通明的倉庫內看去一片熱鬧,風雲年輕人們在聚會。鏡頭一切,正面特寫中,一雙男生的手把一顆又一顆的子彈塞進一個彈夾裡,那彈夾再被裝進一把銀色的沙漠之鷹手槍,咔噠一聲。倉庫裡,尤瑟琳手勢並用地向衆人笑說什麼,他們反應不一,伊奧拉不太認同的假笑樣子。
女生臥室,牀邊的布莎右手拿着一把美工刀,左手食指往刀鋒按去,鮮血涌流。倉庫裡,尤瑟琳拿着手機在按打,笑臉流露着一絲狠毒的好玩。女生臥室,布莎的左手掌滿是血,顫抖的美工刀遊走在左手腕上隨時割下去,臉容死氣沉沉。忽然這時候,牀頭櫃的手機在震動,她停手望去。
一個長彈夾被雙手裝進一把黑色的tec-9衝鋒槍,衝鋒槍被掛到左肩上,鏡頭拉遠,只見是那個男生在普通的男生臥室裡的書桌邊,一排的滿彈彈夾和那把手槍排在桌上。他把彈夾逐一裝進腰間的彈夾皮帶,右手拿起手槍,走到了掛在牆邊的穿衣鏡前。過肩鏡頭拍着鏡子,男生扭了扭脖子,粗獷的臉龐從面無表情露出邪氣狂熱的笑容,他轉身走人,從旁邊衣帽架拿起一件灰大衣。
音樂越來越愜意歡騰,黑夜下,布莎騎着一輛自行車在鄉野小路間風速駛過,左手食指末節貼滿止血貼,她的神情有着驚喜。路邊田野間,那個身披大衣的男生慢悠悠地走着。倉庫外,駛來的布莎停在幾輛汽車邊,她望着明亮熱鬧的倉庫內,忽然似遲疑迷茫起來,來到門口卻不想進去。倉庫內,尤瑟琳招手地叫喊,衆人也在看着,塔克、弗萊都興奮,斯蒂芬欲言又止,托馬斯和米歇爾沒什麼興趣,蒂安娜靜在一邊,伊奧拉皺眉地說了句什麼,尤瑟琳瞪了她一眼。
夜幕下的田野間,男生遠遠地望見亮着燈火的農場,他把灰大衣脫下扔掉,左肩掛着微衝,右手從腰間拔出手槍,步伐加快地走去。倉庫門口,布莎慢步走進倉庫走向衆人,笑容有點勉強。她還沒受到什麼歡迎,尤瑟琳就嫌棄樣子地說着什麼,布莎摸摸臉頰,又有些不安,似乎是被說她沒有化妝。
奔放的交響樂漸進高潮,像熾熱的火焰。正對倉庫門口的遠景鏡頭中,那道男生身影突兀地從畫框右下側走進,他背身停步望了有兩三秒,右手舉起了手槍,大步地走向倉庫。倉庫內,布莎的神情越發尷尬,反打鏡頭,尤瑟琳幾人卻都臉露起了驚疑。
疑惑的布莎回頭望去,只見倉庫門口出現了一個男生,他臉上一笑,右手扣動手槍的扳機,砰砰砰!朝上空的槍口噴出火光,彈殼被拋出,《藍色多瑙河》驟然高潮爆發,這六分鐘多的三線平行蒙太奇隨着駭人的槍響和激動人心的音樂交匯,滿倉庫的驚呼尖叫讓放映廳有了別的聲音!
反打鏡頭,回頭望的布莎呆在那裡,周圍衆人驚慌失措。
“沒有人動,沒有人受傷。”男生怪笑地說道,右手手槍和左手微衝都對準了他們,“別吵了,我說別吵了!!!”
衆人的驚聲戛然而止,圓舞曲也停了下來,一片死寂。
放映廳的空氣同樣寂靜而緊張,連原劇本也沒看過的嘉賓們不知道接着會發生什麼事,這是什麼情況則誰都瞭然,這男生是來複仇的,也許尤瑟琳該死,但布莎也在……
即使是劇組的衆人,在片場聽着葉惟的描述,學着他的表演,也是到了現在才確切明白他當時設想的影像、要的觀感是什麼,優美熱烈的《藍色多瑙河》成了讓人喘不過氣的收魂曲!這就是電影啊!伊莫珍嚥了咽口水,在一個演員只知道一小塊的時候,導演已經知道全部,因爲這些都是導演的想法。
後排的沃特森扭頭望了望,想看看葉惟是什麼表情,卻見他側躺在沙發上呼呼的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