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拍得爛?那些傢伙除了用嘴巴批評這批評那,還會什麼?連攝影機都沒有拿過!”
“以後還會這樣,我們拍個半死,然後這些‘影評家’動動嘴皮,我們就成了一堆垃圾。”
“別抱怨了,誰讓你們當初不讀評論理論系?”
“大夥兒,你們知道編劇系怎麼說我們嗎?毫無藝術追求的好萊塢新奴隸!”
“所以那些混蛋不準備給好萊塢寫商業劇本?多麼高尚的聖徒們!”
草地上,這夥四男一女的五個大學生談着什麼地走過,似乎要往大道對面的運動場館去。他們的眼睛餘光看到一個高大的亞裔少年和一個金髮白人小女孩手牽手的走來,中學生和小學生,讓人感覺奇怪,但他們也沒多看,並沒停步。
沒成想那個少年轉身跟來了,對他們笑道:“嘿,老兄們,這有些像《八部半》,不是嗎?”
五人聽了不由頓了頓,都看看他,其中一個戴着棒球帽的、臉有雀斑的白人年輕男笑道:“小孩,你知道《八部半》?”
《八部半》是意大利電影大師費德里科-費里尼的代表作之一,意識流經典,故事上主要講一個電影導演困在創作危機之中,在夢想和現實之間不斷掙扎。可以說所有學電影的人都會看過這部電影,但一箇中學生小孩?他不是應該狂熱着林賽-羅韓嗎?
“很出奇嗎?美國也有藝術院線的啊!”葉惟說笑了句,自我介紹道:“我是惟,這位是安娜,她是我的劇組女主演。”
安娜落落大方地笑道:“還有,我們在約會中。”
“哈哈哈哈!”這下子,衆人紛紛爆笑,不用幾秒就笑得臉都紅了,劇組、女主演、約會……!
中學生可以拿着DV搗弄,卻最好不要說得這麼正經,好書呆!他們想笑死人嗎!?
其中那個扛着攝影機的大塊頭紅髮白人男生,幾乎都要把機器砸到地上去;另一個黑髮寬臉的亞裔男生同樣在笑着,如同看着一場主題爲拍電影的過家家。
“你們準備拍什麼,《彗星美人》?”大塊頭男生的哈哈笑語,更讓衆人笑得幾乎滾地。
“不,不,我看他們更像《蘇利文的旅行》,惟,你是個導演,對不?”雀斑男生剛一說罷,就又手舞足蹈地大笑。
其他幾人也是笑死,《蘇利文的旅行》也是一部年代久遠的黑白電影:
一個喜劇導演想拍部關於底層百姓的嚴肅題材的電影,爲了創作,他扮成窮人深入民間體驗生活,在途中,他認識了一個夢想做演員的女郎,跟着她一起流浪……
它是影史上的經典黑色幽默喜劇,後世很多的喜劇表現形式都要認它爲祖宗。
“你們還真說對了,是的,我是個導演。”葉惟聳聳肩,風輕雲淡的神情。
而安娜正皺起眉頭,她雖然不知道《蘇利文的旅行》是什麼,卻看得到對方的輕視,“你們只是老了幾歲,憑什麼看不起人?我看惟比你們還要懂電影,他寫了一個很棒的劇本!”
她認真的神情,未能阻下衆人的瘋狂笑聲,只有那個女大學生笑夠了:“好了,他們還只是小孩。”
“沒事,你們可以笑個夠。”葉惟揚起了嘴角,也許等會你們就笑不出來了。
“我是達魯姆,孩子們,你們幾歲了?”雀斑男生笑問,臉上帶着調侃:“剛從家裡私奔出來?”
“夠了!”安娜瞪了他一眼,“我父母載着我們來的。”
噢老天!衆人真的笑到累了,你能拿兩個孩子怎麼辦?他們就說了自己的名字,不料那少年竟然問起了他們的主修發展方向,衆人疑惑於他爲什麼會了解USC的教學方式,但答案不是什麼秘密,也就說了。
五人皆爲影視製作專業的大三生,一個典型的學生小劇組:扛着攝影機的是皮特,主修攝影視覺;拿着塊打光板的亞裔男赫利-金,韓裔,攝影照明;握着一根吊杆和槍型麥克風的是福林,錄音混音;什麼沒拿着的棕發女生叫帕雷拉,美術設計;而達魯姆,製片導演。
另外,帕雷拉和達魯姆是一對情侶。
“OK,OK……”葉惟再看着他們的眼神,就像看着五塊肥美的牛排,問道:“你們在做短片作業嗎?誰的作業?”
“呃,達魯姆和皮特的……”衆人的怪異感更重了,達魯姆不得不問:“小子,你怎麼會這麼清楚?”
安娜仰起臉龐,似乎跟天空在說話:“我早說了,他懂電影。”
這不是懂不懂電影,這是懂學院的運作!他們真想不明白,校友?沒聽說過學院裡有這麼一號人啊……
“我就是知道,現在又不是石器時代。”葉惟笑笑,問了第三個問題:“老兄們,你們的成績如何?”
“爲什麼我要回答你……”達魯姆快抓狂了,其他人也不願回答,帕雷拉疑問道:“你們來南加大有什麼事嗎?”
“是的,像安娜說的,我寫了個十分鐘短片劇本,正在籌建着一個劇組把它拍出來,所以來這裡招人,你們有興趣不?”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該笑還是該怎麼的了,達魯姆伸手指向南面:“老弟,你走錯路了吧,手工藝術高中在那邊!”
“沒有,我是哈佛-西湖的學生,你們有誰是狼獾嗎?”葉惟問道,如果有一個校友,那就好說話多了。
“我們都是窮人孩子。”、“哇,那可是我的夢想之地,聽說裡面很多明星的子女,你不會也是吧?”……
沒有校友,葉惟不跟他們羅嗦了:“反正就是這麼一件事,我誠心來尋求合作的,下個月的12-14號,三天拍完。”
“沒興趣……”達魯姆無奈地擡了擡雙手,衆人都不由聳肩,如果不是這對羅密歐與朱麗葉很有趣,他們早繼續走了。
安娜緊張地看看葉惟,也不清楚他有什麼招。
“真的?”葉惟笑了笑,早已準備好了魚餌,他從身後揹包裡拿出什麼,一張《美國風情畫》的海報,笑道:“現在呢?看到這上面沒有,沒錯,這是‘小史’的親筆簽名;而這個,盧卡斯的。”
《美國風情畫》(1973)是喬治-盧卡斯的成名作,“小史”是影片主角之一,由朗-霍華德飾演,兩位都是大導演,兩位都是南加大校友。
不過……兩個簽名都是他在網上查詢後的臨摹之作,然後把字跡做舊,看起來像真的一樣。
“哇!”衆人的眼睛都亮了亮,他們不是追星族,學院的客座教授裡一堆名人,平時在各種活動上也可以接觸到大人物們,包括喬治-盧卡斯,但這張海報對他們還是有着極大的吸引力,太珍貴了。
“你怎麼得來的?”達魯姆急問道。
“eBay,錢。”葉惟滿不在乎似的,掃視他們:“想要嗎?我們來玩個遊戲,如果你們贏了,它就是你們的,如果你們輸了,你們就得幫我。當然,你們輸了也可以反悔,反正我也沒辦法把你們告進監獄。怎麼樣?”
“好主意!”安娜興奮地鼓了鼓掌,“什麼遊戲?”
衆人再一次面面相覷,這是什麼事啊!這小傢伙是誰?他憑什麼這樣信心十足……
“什麼遊戲?”達魯姆也問,先聽聽這小子想玩什麼。
“也許你們玩過,也許不。”葉惟敲了敲手中海報,這是一個在那個夢中,他和同學經常玩的遊戲:
“名字和名字,先確定一個電影人,再確定他的一種職業的作品,然後雙方輪流說出他一部作品,不能重複,誰說不出了就輸,全部說完了就平局,繼續下一個電影人。三局兩勝、五局三勝都行,你們選擇。”
衆人又笑了,在別的地方這是個書呆遊戲,電影學院卻不同,這展現了個人的閱片量和記憶力!這小子還要玩分職業的,遊戲的地獄難度。
雖然影視製作專業的課程不像評論理論那邊,拉片拉得不多,簡直是從入學第一天拍到畢業最後一天,但每個學生都有電影史必修課,主修一個時期和流派,像40-50年代、50-60年代,法國新浪潮、好萊塢黃金年代等……
再加上本身也是影迷,看過的電影數不過來,中學生跟他們玩?這就像一個寶寶跟泰森打拳!一個老奶奶跟喬丹打球!
“對了,是我一個人對你們五個,同時。”葉惟又說道。
“惟!你確定?”安娜頓時驚呼一聲,這不但不公平,而且太難了吧。
五個大學生無語了,他們修的影史都不同,想想疊加起來會是什麼效果?螞蟻跟泰森打拳?
“沒什麼,我可以應付的。”葉惟對安娜眨了眨眼,就又揚着“珍貴”的海報,問道:“一句話,玩不玩?大學男生和女生。”
古怪!五人猶豫着,當然不是害怕,半點都沒有,而是這事太古怪了……
半晌,達魯姆才忽然失笑一聲,撓了撓有雀斑的鼻子,“好吧,但還是一對一,我不想欺負小孩得太過分。”
“是啊。”、“達魯姆一個人就行了。”其他四人都這個意思,不就是出手教訓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嗎,用不着五個人。
“不,我的劇組需要你們五個,如果你們才能過硬的話。”葉惟的淡淡語氣已是顯得很囂張,“一起上吧。”
“小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搞笑……”達魯姆開始有些想教訓對方了,卻礙於道德,不好應下。
這時周圍漸漸有些學生好奇地圍了上來,詢問得知怎麼回事後,也紛紛樂笑:“玩吧!”、“看看他能撐幾輪?”、“小子,你這海報賣不賣?”、“別想了,他是哈佛-西湖的孩子,不愁錢。”……
“如果你們不玩,我找別人嘍。”葉惟看看新來的六、七人。
“他們怕了……”安娜故作神秘的悄悄聲,衆人可以清晰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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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這是你自找的,我玩了!”達魯姆大聲說道,“先說句抱歉,讓你在你的小女朋友面前丟臉。”周圍衆人笑着起鬨了:“小子,你選影人吧,林賽-羅韓?”、“還是那些迪斯尼孩子更適合,哪個?”
“你們選影人,我選職業,說吧,別廢話了。”葉惟一臉微笑,旁邊的安娜熱身般地出着拳,發出嚯嚯的聲音!
“好吧,就費里尼好了。”達魯姆很隨意,不是看過《八部半》嗎?那就費里尼吧,選一個意大利人,這顯出他的風度。
葉惟轉了轉眼睛,略一思索,說道:“導演職業,當然了,聽着,《大路》。”
這小子夠狠!一開始就是代表作《大路》,達魯姆也不客氣了:“《八部半》。”
有口哨聲響起,衆人的笑容越發歡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