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朦朧,東方漸白,而後朝陽升起,萬物甦醒,一片生機。而昨晚那場綿綿之雨也早已在半夜時分停歇,只留下一滴滴雨露從青翠欲滴的葉片上滴落。
山洞中,爲劉柯護法守護了一夜的黑哥站起來,使勁伸了個懶腰,利爪將身下的青石抓出一道道深痕。抖了抖身上的毛,神態慵懶的甩着尾巴向洞外走去。
劉柯跟在黑哥後面漫步走到洞外,感受着天地間的勃勃生機。當從山腰俯瞰山下時,劉柯深深的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帶給他的驚豔。
好一會兒,劉柯才收斂心神,立定當地,一掌擊出。
這一掌遙遙擊出,丈餘外的山石猛然爆裂,亂石紛飛,已是被劉柯一記劈空掌打得碎裂開來。
劉柯手不停歇,又是一掌拍出,這一掌卻是無聲無息,所指的丈餘外山石也是毫無反應,連晃也未晃一下。劉柯衣袖一拂,一股勁風吹去,“沙沙……”那塊山石中間一蓬蓬粉末落下,露出了一個手掌形狀的印記,而印記周圍卻是分毫未損。
長嘯一聲,劉柯腳下一點,人已飄出八九丈。再落下時,劉柯腳下一點,點在了一株青草上,草葉一彎,劉柯人已再次飛出,又是八九丈。
而那株青草草葉搖曳,竟然還沒有折斷!這簡直是不符常理!
山林中一縷青煙飄蕩,頃刻間已經從山上到了山腳下。
青煙所過之處,一片片樹葉落地,只留下光禿禿的樹枝。然而春夏之交怎麼會有落葉!若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那些落葉的葉蒂切口平滑而整齊。竟是被某種鋒利的器物切下!
山下的大路上倏的出現一個人影,劉柯手中握着蜻蛉劍。皺着眉頭思索着。
“這便是劍氣了?”劉柯隨手一揮,一丈外的草叢頓時被變矮了一截,隨後右手食指點出,一道勁力激射而出,將位於前方的草木盡數打斷,“怎的和自己想的有所不同,而且也無法通過一陽指使出。”
肩頭一重,黑哥已經蹲在了劉柯的肩頭。“也許該找人交流交流!”
青影一閃,往東而去。
…………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此時已是四月末,雖然此地非是香山居士白居易寫下這首詩的江州廬山,亦非是高山,但仍有桃花盛開。只因這裡是燕北,春天姍姍來遲。
韓愈曾言:“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
蘇軾讚歎:“幽燕之地,自古多豪傑,名於圖書者往往而是。”
《隋書.地理志》稱:“悲歌慷慨,俗重氣俠,自古言勇敢者。皆出幽並”;
這河朔燕趙之地民風彪悍,多有習武者,自古名俠豪傑層出不窮,自然也有許多高手。
穿過了這片花海。劉柯便看到了一片梅林,只是此時非是寒冬臘月,無法見到虯枝鐵幹之上梅花盛開之景。只有一片鬱鬱蔥蔥。
梅林中乃是一座山莊,門口匾額上寫着“萬梅山莊”四個字。這四個字鐵畫銀鉤,透着一股凌厲之意。
邁步上了臺階。劉柯輕輕叩響了了門環。
“當!當!當!”
不多時,門開了,一個僕役打扮的老人打開了大門。
“煩請老丈通稟西門莊主,就說劉柯來訪。”
“唉!”老人看着劉柯背後的劍,嘆了口氣,“後生,我家少爺出手不留情的,還是請回罷,不論傷到誰都是不好。”這種年輕人他以前見過許多,但是好多人走着進了山莊,卻橫着出去,躺進了二十里外義莊的薄木棺材裡。漸漸的就沒有人再來這裡了,山莊也恢復了寧靜。怎麼今天卻又來了一個人!
劉柯笑容滿面的說道:“身爲一個劍客,怎能不來見西門莊主?而且,我相信自己的劍法。”
“他們都是這麼說的,可他們都死了。”老人很是無奈的搖搖頭,“看你的樣子是不會死心的,也罷,我替你通傳一聲。”
大門又在劉柯面前合上,劉柯聽到了門後的老人漸行漸遠,口中不住說道:“何苦如此……”
片刻之後,腳步聲又起,大門打開,老人再次出現,“原來是玄貓客當面,我家少爺有請。”
跟在老人身後,劉柯走進了萬梅山莊。
山莊很大,卻很冷清,一路走來,竟然沒有見到其他人。
一陣陣比春風還輕柔的笛聲傳來,彷彿很近,又彷彿很遠,卻看不見吹笛的人。聽着笛聲,劉柯走進了一座花園,遠遠見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長身直立,形體勻稱,手臂有力而穩定,手指修長,整潔,乾燥。他白衣如雪,正在用一塊雪白的汗巾擦拭着一把樣式奇古的長劍。他擦拭的很認真,很仔細。他的目光落在劍上,很平靜,很虔誠。
當劉柯走近十丈時,這個人“嗆”的一聲,收劍入鞘,笛聲也隨之而停。這個人轉身看着劉柯,冷冷的看着,讓人感覺有陣寒氣從心裡冷到指尖。
“劉柯。”這個人吐出了兩個字。
“西門吹雪。”這個人當然是西門吹雪,除了西門吹雪,天下哪還有如此劍客。
“巴山,峨嵋,華山,崑崙,拔劍!”西門吹雪冷漠的眼睛突然變得很亮,劉柯的戰績已經說明了他的劍法之高,由不得西門吹雪不動心。
劉柯解下了背上的長劍,扔給了黑哥。西門吹雪眼中寒光大勝,厲聲道:“拔出你的劍!”
隨手一抹,劉柯已經將蜻蛉劍連鞘摘下,提在手中,搖了搖頭。
“你,侍劍不誠。”西門吹雪的聲音很冷。
“可我的劍法不錯。”劉柯停住腳步,望着西門吹雪的眼睛。
凌厲肅殺的氣息瀰漫,花園中本有幾隻鳥兒落在樹梢。此刻爲這氣息一驚,本欲展翅飛走。卻動彈不得,只能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侍立與花園入口的老人感覺一股沉甸甸的壓力。壓在腿上,壓在肩頭,壓在心頭,使他無法喘息。
看着對方的眼睛,劉柯與西門吹雪同時說道:“請!”
聲音同時響起,劍也在同一刻拔出。
一道電光從從劍鞘中躍出,隨着西門吹雪手腕一動,猶如上古雷神擲出了閃電,滅殺一切邪魔。一切不臣!
一道青芒瞬息撕裂空氣!霎那間跨越了兩人間的距離,到達了劉柯身前。
鋒銳至極的劍氣佈滿劍身,劍還未至,劉柯的眉宇間已是森寒一片。
恢宏的劍光襲來,天地在劉柯的眼中消失,只餘這一劍。明明只是一劍,卻吸引了劉柯的全部心神。劉柯見過如此多的劍法,或正或奇,或古樸。或靈動……卻沒有一門劍法與這一劍相同!只因爲這一劍夠快!非常快!
論及劍法之快,小顧道人的劍法是於出塵脫俗中悠然而現一縷劍光,快得理所應當,似乎那一劍本就應該出現在那裡;獨孤一鶴的劍法是靈秀清奇與剛烈沉猛相合。於清雅飄逸中銀瓶乍破,鐵騎突出,快得突如其來;公孫大娘的劍法是輝煌燦爛下千變萬化。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快得風馳電掣。
然而,西門吹雪的劍法比他們還要快!並不是西門吹雪現在的劍法已經比他們高強。快只是因爲純粹。這是簡單的一劍,沒有附加任何其他的意味,只是快!從頭到尾只有一個字!快!
遠處的老人看着這一劍,這一劍他看不清,映入他眼中是一道閃電!但他心中很是自豪,這是少爺的劍法!這是西門家族的驕傲!這是萬梅山莊的傳奇!
沒有人能抵擋這一劍,至少老人從未見過!然而今天他見到了!另一道劍光在他的眼中亮起!
西門吹雪的劍在劉柯的眼中逐漸放緩,逐漸放大。這一劍是殺人的劍,是奪命的劍,但劉柯卻感覺這一劍很美,美得讓他欣賞,心中忍不住讚歎,而他的劍亦刺出。
雖然劉柯只是刺出一劍,但這一劍落入西門吹雪的眼中卻有無數的劍光迸射而出,劍光或詭奇,或堂皇,或簡練,不一而足,一眼望去就足有數十道之多。
這許許多多的劍光其實並不存在,它們只是在西門吹雪的心中浮現,西門吹雪看到的是這一劍的後招變化,這些變化無比繁多,昭示着無數的可能。
這一劍在西門吹雪看來也很快,快的是變化,致命的變化,致命的後招。這一劍,武功越高,劍法越高,能看出的變化越多!
劍光微顫,劉柯眉宇間的森寒消失,西門吹雪的劍已經迎上了蜻蛉劍。
“叮!”
電光火石間,兩柄劍皆有變化,交擊在一起。沒有想象中驚天動地的巨響,但花園中被擊碎後四散拋飛的花草樹木,地上的道道劍痕,還是證明了這一次交擊的恐怖。
劉柯和西門吹雪看着對方明亮的眼睛,裡面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興奮和喜悅,以及那跳動的戰意。
兩人的輕功身法皆是快絕當世,身影乍合即分,霎那間化爲一青一白兩道影子激鬥。
“嗤嗤……”四射的劍氣將這個優美的花園完全摧毀,花草樹木全被劍氣切割爲碎片。兩人遊鬥間捲起勁風相隨,勁風將四周的碎片捲起,圍繞兩人盤旋。
漸漸的,老人已經看不見兩人的交手了,花園中只剩下一條火龍不斷咆哮。
不!那不是火龍,那是兩人手中長劍碰撞出的火星,火星接連不散,宛若一條張牙舞爪的火龍!
那也不是火龍的咆哮,那是兩人長劍交擊的碰撞聲,可是兩人的交手實在太快了!一記記兵器碰撞聲連成一片而不斷絕,迴盪之間宛若巨獸咆哮!